15 這就是你的答案？

王铮是一個別扭的人，呂良想，還不如他痛快。

王铮，還要考慮考慮，似乎還沒理清頭緒。呂良當然知道，王铮的原則，一向是不跟好朋友談感情。是他呂良，打破了王铮的規矩。他要等王铮下個決定。

人就是這樣，心事卸了下來，整個人都活地神清氣爽，當然，也可能是回光返照什麽的。

總之，接下來的幾天，呂良每天紅光滿臉地上班。開自己的車，吃自己的飯，精力充沛地幹工作，既沒去酒吧消遣，也沒聯絡（騷擾）王铮。

王铮說要考慮，他就大大方方地把空間都讓出來，讓他考慮。

他這些日子厚着一張老臉去蹭王铮的冷屁股，他臉皮不太舒服，估計王铮的屁股也不太舒服。

呂良一想到這幾天，就覺得自己還是有潛力可挖掘的。

哈哈。

呂良的好心情，讓他完全忽視了工作上的問題。連帶着一整個組的人，似乎都提前過起了春節。

又到周末，呂良像往常一樣來到酒吧。

一路上，倒沒覺得什麽，臨到門口了，呂良突然有點小緊張。

這種緊張與其說，是害怕被王铮拒絕，不如說，更是來自于一種期待。

雖然沒人給他定下，今天就是結局，但他的第六感告訴他，走進去，就會有個結果。

查了查日子，黃道吉日，離上次王铮說“考慮”，已經過去一周了。

這一周裏，王铮考慮出個什麽結果呢？

呂良推開酒吧的門，走了進去。

“小良子！”鄭升已經看見了他，招手示意。

“呂良，這周挺忙的啊，都沒見着你。”孫凱道，“随手給他開了一瓶啤酒。”

“嗯，”呂良有點心不在焉地答着，環顧了左右，沒看見王铮。

鄭升有點神秘兮兮地湊上來，“找王铮呢？”

呂良身子向後稍稍一退，躲過鄭升這一身子八卦的氣息，“他還沒來？”

“你肯定猜不到。”

“什麽？”呂良問。

“王铮他……”鄭升話還沒說完，眼睛向呂良身後看去，“你自己看吧。”鄭升拿眼睛示意呂良向後看。

呂良轉過頭，呂良正向這邊走來，不過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男孩挽着他的胳膊，一起過來了。

什麽情況？哪裏冒出來的小鬼？

王铮還是以前那付游走花叢的笑容，望着他們，但是，眼神卻一秒鐘也沒有摞在呂良身上過。

“人到齊了？”王铮道，說着，找了個地方，兩人坐在了一處，“我介紹一下啊，這是岳小明；你們都認識的。小明，這是你鄭哥，孫哥，”王铮指着左側的鄭升和孫凱，介紹完之後，又轉向右側，這時，王铮的眼睛才算是對上了呂良的眼睛，“你呂哥。”

“我去，這什麽情況啊？”鄭升問。

呂良想從王铮的眼睛裏讀出點什麽，但是，王铮僅僅是瞥了他一眼，就将眼神移向了岳小明，“來，先敬幾個哥哥一杯，以後都是自己人。”

鄭升、孫凱相互望了一眼，他們認識王铮這麽些年，可沒看王铮把哪個男孩帶進他們的朋友圈。王铮一向是一個把“玩的圈子”和“朋友的圈子”分得很清的人，從不讓他的那些男孩們越界。今天這架勢，難道王铮來真格的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呂良。

此刻，呂良面無表情，有點冷眼旁觀着王铮和他的男孩。

“鄭哥，孫哥，呂哥，我聽铮哥的，先幹為敬，”說完，岳小明先仰頭喝了一杯。

“嘿，沒看出來，你長的清清秀秀的文靜模樣，怪痛快地啊，”鄭升也跟着喝了一杯，喝完了，抹了把嘴，道，“小帥哥，你可有兩把刷子啊，我可沒見铮子帶誰過來。”

這話說的呂良都跟着紮心。

岳小明有點含羞道，“沒有沒有，铮哥是好人，只是一直沒遇到真心喜歡的人吧。”

聽完了這話，鄭升咳了一聲，低頭去拿了杯子，心想，這孩子倒是真敢說。

“恭喜啊，”孫凱道，“你們這，什麽時候的事啊？可藏得夠緊的啊，一點風聲都沒有。”

“也沒多久，就這兩……”岳小明還沒說完，王铮就接過來道，“這好事，還能讓你們知道，我一向這麽低調的人？”

“切……還低調，”鄭升道，“小明，可別怪鄭哥沒提醒你，王铮這家夥可不是什麽好人，你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啊。”

“我就愛铮哥這樣的。”岳小明說話的時候，眼裏滿滿地幸福感。

“唉喲，真受不了，”鄭升扭頭道，“王铮，趕快講講，你這到底是怎麽把人家小男孩拐到手的？”

王铮笑着搖搖頭，沒說什麽。

這時，一個輕輕地，杯子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我還有事，先走了，”

呂良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

“唉，良子，不夠意思啊，我這才剛開始拷問。”鄭升道。

孫凱在下面拉了一下鄭升。

“那你就繼續好好拷問拷問吧，我也好奇，下回告訴我。”

呂良，轉身，離開。

他說不清此刻的感情，剛看到王铮和岳小明出現的時候，他的內心似乎突然墜落失衡。

誰都知道王铮帶人來是多麽不同尋常。

呂良站在酒吧門口，掏出手機。

點開聯系人，找到王铮，在他的名字上輕輕一劃，正在撥號。

兩秒鐘沒到，電話連接通都沒有接通，呂良就挂斷了電話。

他将手機重新放回口袋，向大街上走去。

走出十幾步，又停了下來，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王铮，輸入了幾個字。

“這就是你的答案？”

手在“發送”鍵上停留了半天，最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全都删掉了。

“王铮，真有你的。”呂良扯出個笑，低聲道。

原來，他們倆個人之間，那兩個激蕩的夜晚，在王铮那，真的不過是兩夜情而已。

揚手打了個出租，離開了酒吧街。

從這一日後，呂良再沒有在酒吧出現過，也沒有向王铮問一個“為什麽”。

王铮的回答已經很明顯，問一個“為什麽”，又有什麽意思，不過是要一個預料到的答案。

原來他在王铮的眼裏，和別人根本也沒有什麽不同。

而他本來還以為，與別人比起來，他和王铮至少還有多那麽多的歲月當砝碼，至少還經歷過生死。

真是，可笑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易，王铮肯為誰改變？

他突然想起岳小明晚上說的那句話“铮哥是好人，只是一直沒遇到真心喜歡的人”，是啊，或者，只不過，他不是王铮心裏的那個人而已。

可又有誰是呢？

當然，這與他已經無關。

他見過太多與王铮分手的男孩，所以他不像吃相那麽難看，就這樣吧，好，就這樣吧。

他不去想這是不是就是他愛情的終結，他不想去想，就這樣吧。

之後的幾天，在事務所，他的項目小組組員叫苦不疊，從前幾天的天堂突墜地獄，那個“工作狂呂經理”又回來了。

“天哪，呂經理這是怎麽了？不要命啦？”一個美女組員道，“聽說呂師又從所裏接了兩個大case。”

“唉呀，我都兩個星期沒見男朋友了，”另一個美女道，“再這樣下去，我男朋友就要跟我分手了。”

“沒事，分手就分手呗，分手了就勾搭呂師，呂經理現在可是黃金單身漢，你們不知道吧，聽說過了年，呂經理可能成咱們所的合夥人了，前途無量啊。”一個男組員道。

“直的假的？不過，像呂師這樣事業有成、長得不錯、身材又棒、人品又棒的踏實可靠的男人，怎麽可能沒有女朋友？”

“身材？你見過呂師的身材？……哈哈。”

這邊一群人得閑在那邊八卦一通，那這，只有小鐘一人，還在神采奕奕地幹着活。

一套表格做完，按下“enter”鍵。然後，到公共打印機旁等待出稿。

“小鐘，你不歇一會兒？”

小鐘總是一臉朝氣蓬勃的笑容，“不用啦，我不累。”

“年輕真好啊。”一幫子二十七八的人，在這調侃着二十二的小鐘。

“等我給呂經理送完資料，給你們一人倒杯咖啡去，”小鐘收拾完打印出來的表格，向呂良辦公室走去，留下身後一片贊美聲。

“咚咚咚。”敲門聲。

“進！”

小鐘應聲推門進去。

“呂經理，你要我統計的豐華公司的財務數據。”小鐘将資源遞到了呂良的面前。

呂良停了幾秒，才把視線從電腦屏幕轉移到小鐘的資料上。

“不是說，給我電子版表格就好了麽？”呂良邊翻邊問。

“我看您盯着電腦看了一下午了，所以就打印出來，您看着舒服點。”小鐘答道。

“诶，不是說讓你統計三年的就可以了麽？你這是統計了五年的？”

“哦，我發現2013年這家公司有一次大的資産重組，對後續的數據有影響，我就多統計了兩年。”

呂良點點頭，“數據要分部整理。”

“整理過了，相同年份的我也整理在了一起，不同子分公司的數據、不同産業的數據我還做了細分與對比，所有表格名稱做了統一格式的命名，方便您查閱。”

呂良擡頭看了下小鐘，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

小鐘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有事您再叫我。”

說完，小鐘退了出去。

門關上，呂良的思路在小鐘送來的資料上逡巡，過了一會兒，他把思路一個一個收拾起來，擰成一股繩，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半個月過去了，自那晚後，呂良沒再聯系過王铮，王铮也沒聯系過他，連個标點都沒有。

或許，王铮正沉浸在熱戀中吧。呂良愣神的時候，偶爾會這麽想。

畢竟，岳小明，是這十年來，王铮第一個帶進朋友圈裏的男孩。

憑心而論，岳小明的長相，是十分清純的。

呂良想到了這個詞。

岳小明還是在校學生，他有着學生的單純，還有着一點點幹淨的文藝氣息，有時候呂良發現，王铮還是會有偏愛的類型的。男孩的皮膚，看起來就比他呂良的嫩、耐摸。

而他對王铮的喜愛，那晚，更是無時無刻不挂在眉眼間。愛情中的人，像是自帶背景光，閃的呂良黯然失色。

都說男人永遠喜歡年輕的女人，而gay也永遠喜歡年輕的肉體，這真是男人逃不脫的定律啊。

呂良捏了捏自己的臉皮。

以前，他就自覺比不過王铮那些形形色色的伴，如今，單肉體他好像就輸了。

王铮怎麽會對他有點意思呢？

前些日子，恐怕是他有生以來最認不清現實，最自戀的時候。

這時候，手機響了。

“呂良，最近忙啥呢，周末出來打牙祭。”鄭升的聲音。

“都誰啊？”呂良問。

“還能有誰啊，不就咱們幾個。”鄭升的回答不明不白的，雖然以前都是這樣的回答，但這次呂良停頓了幾秒，琢磨了一下。

“哦。”呂良應了聲。

“來吧，良子，海鮮大餐，反正是王铮出錢，不吃白不吃。”

呂良又琢磨了幾秒，“好。”

除非真的絕交，否則避無可避，見面都是遲早的事。

那天晚上在酒吧，感覺那麽不真切，他這些日子有點懷疑是不是一直在做夢。

今晚是要去的，呂良告訴自己，像是要去犯罪現場重新确認一下自己的屍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