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時曜回來的時候,正在上下午最後一節課。

他站在門口閑散的喊了聲報告。

這節課上的是語文課,語文老師賀嘉長的很漂亮,性格溫柔。大概是所有老師中,最能和學生合的來的老師了。

她聽到聲音,轉頭向門口看去:“進——來。”來字還沒說完,就聽到語文老師驚呼一聲:“同學,你怎麽受傷了?”

破天荒沒睡覺的溫沅聞言一愣,擡頭看了過去。

天氣陰沉下來,四周的光線變得很暗。時曜背着光,側臉輪廓格外流暢,只是臉頰處多了處傷,嘴角也青紫了一塊。

溫沅皺了皺眉。

“沒事。”時曜半垂眼,顯然沒把這點小傷當回事,他的眼皮很薄,不笑的時候,戾氣就被放了出來:“就摔了一跤。老師,我能進去了嗎?”

全班同學被他的态度驚到,倒吸了一口涼氣。

賀嘉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學生,聽他說話,似乎懵了一下,“那你進去吧。”

她話還沒說完,時曜已經進了教室,坐在位上。

溫沅側着頭看他,半晌,沒忍住,道:“果然還是挂了彩。”

時曜的唇角似乎抽了一下,他也扭頭看向溫沅,那傷終于沒有阻礙的攤在溫沅眼前。

好像是棍子擦傷。

溫沅抿了抿唇,破天荒的好奇道:“就這麽幾小時,你幹什麽去了?”

時曜摸了一下自己嘴巴傷,輕吸了一口氣,剛開始沒感覺,現在還真有點疼。他有些牙疼的說:“做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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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沅有點稀奇:“什麽兼職,還能帶點傷來。”

“附近的甜品屋,”時曜說,“一小時八十塊錢呢。”

溫沅聽完一愣。

剛開始見他是在麥當勞,現在又在甜品屋。

“你一天做幾份兼職?”溫沅問他。

時曜動了一下眼珠,低垂下眸子,情緒似乎有點不對勁。溫沅以為自己問題可能有什麽地方讓他不舒服了,裝作不經意的道:“我就随便問問。”

時曜突然說:“不一定,有時候三份,有時候兩份。”

說到這裏,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對溫沅說:“晚上我還有一份兼職,你關門先休息,我回來時會動作輕點。”

溫沅“哦”了一聲。

兩個人陷入寂靜,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快放學的時候,溫沅才想起來班主任交代給他的任務。

他扭頭看了看時曜臉上的傷,唇角抿直。

這——對傷員,有點說不出口。

時曜原本在座位上百無聊賴的轉着筆,注意到溫沅一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聲,“別研究了,同桌。這傷是我兼職的那家店的對家打的。”

溫沅想說,我問你這個了嗎?誰關心你傷是誰打的。

只是一想到方才時曜沉寂下去的眼,最終沒說出口。

十六七的少年,原本就不是為生計發愁的年紀,他們應該奔跑在陽光下,迎着光。

他透過時曜仿佛看到了少時的自己,心裏似乎被什麽刺了一下,下意識的脫口問道:“他們為什麽打你?”

“嗯?”時曜手指輕敲了幾下桌面,“可能因為——我長的太帥了。”他說話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仿佛方才的情緒只是錯覺,他帶了點得意說:“那些小姑娘為了看我,天天去甜品店坐着。搶了別人的生意,這不就有意見了。”

溫沅:“……”

他就不該張這個嘴。

時曜似乎沒注意到溫沅的表情,也可能注意到了,根本不在意,他自顧自的道:“想要生意還不簡單,多加點錢把我挖走不就行了,何必這麽麻煩。”

雖然時曜挂了點傷,那些街頭小混混一點便宜沒占。跟他們那群人斷胳膊斷腿比起來,時曜這點都不算傷。

溫沅有點無語,不想聽他廢話了,直接開門見山道:“班主任找你。”

時曜:“……”

他怎麽差點把這事忘了。

趙大炮本來就害怕時曜,覺得這人絕對是個刺頭,如今一看果真是。

放學路上,他又開始在溫沅耳邊逼逼叨叨,“沅哥,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小心一點。實在不行放個棍子,萬一有點什麽緊急的事,你也可以正當防衛一下。”

知道他是為了自己,溫沅懶懶的嗯了一聲。

校園這條路人很多,溫沅走在路上,四周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其中不免有一些不懷好意的。

“快看,”一個瘦的竹竿子一樣,戴眼鏡的男生說,“那個Omega。”

“就是那個被江岑拒絕了無數次的溫沅?”胖男生問。

“除了他,還能是誰?”瘦竹竿眼睛一眯,肆意的打量着溫沅,“畢竟,誰也沒有這種風騷的味道。”

胖男生踢了個石頭,聞言朝空中嗅了嗅:“有味道嗎?我怎麽沒聞到?”

“你個Beta能聞到個屁,”瘦竹竿說,“這味道還不是專門為了勾引alpha的。”

溫沅穿着校服走在前面,他原本屬于很乖的長相,卻被幽深的眼神撕破表象,帶了點冷漠的鋒利。

胖子偷瞥了一眼溫沅,似乎覺得不太好,對着瘦竹竿說:“噓,小聲點,別被聽見。”

“被聽見怎麽了,又騷又賤,”瘦竹竿推了推眼鏡,嘲諷道,“長成這樣,還不是為了讓人C——”

他的話還沒說完,聲音便長長的滑出去,接着整個人摔在地上,眼鏡片碎了一地。

趙聽嚴雖然平時犯慫,這會兒卻像吞了火罐似的:“你他媽的再給我說一句試試,老子不把你滿嘴牙打掉,老子不姓趙。”

瘦竹竿臉上被打了一拳,這會整個人有點懵,他在地上摸索了半晌,也沒摸到自己的眼鏡,只覺得自己的鼻子麻的厲害,他順勢摸了一把,摸了一臉血。

趙聽嚴看着這人,火氣還是大,他向前走了幾步,剛想在這人狗嘴裏補上一腳,卻被溫沅一把拽住。

他有點急的喊道:“沅哥!你別管我,今天我非打死他這個狗日的。”

“我操.你媽!”瘦竹竿沒了眼鏡,完全看不起人,只聽到一句沅哥,他怒道:“溫沅,你竟敢打我,你他媽竟敢打我!我要去告你。”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不過都是看熱鬧的,沒有一個走過去把人拉起來的。

胖子也早就遠遠的躲到一旁。

“你告去!”趙聽嚴掙紮着要快去踹他,“你個龜孫子敢把剛才的話說給老驢聽嗎?”

說完,又扭頭道:“沅哥,沒事,周圍同學都——沅哥,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只見溫沅此刻臉色慘白,額上已經起了細密的汗,就連手也像是在冰櫃裏冷凍過一般,沒有一絲溫度。

他對着趙聽嚴搖了搖頭,示意先離開。

趙聽嚴現在哪裏還顧得上管躺在地上的瘦竹竿,當然是他沅哥說什麽是什麽。

“沅哥你怎麽回事,”趙聽嚴說,“真的不用去醫院麽?”

第五次詢問得到否定後,趙聽嚴在一旁束手無策,急得直轉圈。

“趙大炮,”溫沅被他繞的有點眼暈,“你幫我買點吃的東西吧。”

趙聽嚴終于聽到溫沅開口,激動的問道:“你是餓了嗎?”

“嗯。”溫沅點頭。

趙聽嚴看着溫沅慘白的臉,聲音不敢像以前那樣,小聲道:“沅哥,你想吃什麽?”

溫沅這會兒什麽也不想吃。

但為了減少趙聽嚴的焦躁,他道:“二樓的玉樓屋裏的蝦仁粥和蟹黃小籠包。”

“行。”趙聽嚴心想,就是龍肉,他也要想辦法弄來。

趙聽嚴擡腳,剛走到門口,溫沅喊住他。

趙聽嚴看着他:“沅哥,還有什麽要吃的?”

溫沅目光在隔壁桌子上移過,半晌,淡聲道:“要兩份。”

趙聽嚴一臉疑惑的出了門,平日裏沅哥食量這麽小,今日怎麽了?

難道出現這種情況,是餓的?

教室裏徹底安靜下來,溫沅趴在桌子上。

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沒有陽光,天很暗,像是風雨欲來。

溫沅打開窗戶,讓寒風從窗口灌進來,他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

沒想到穿書之後,這個毛病也跟着他過來了。

趴了大約過了十分鐘,溫沅終于恢複過來精神,教室裏的人也陸續來了,只是看向他的目光有點怪異。

溫沅對此完全無所謂。

半晌,一個小姑娘有些膽怯的在門口露了個臉,瞥了溫沅好幾眼,似乎才鼓起勇氣。

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那個溫……溫沅同學,教導主任找你。”

溫沅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對于這個沒有絲毫意外。

他對着小姑娘點了點頭,接着穿上校服外套走出了教室。

趙聽嚴怎麽也沒想到玉樓屋的人這麽多,等他排好隊,買完飯已經快上課了。

他累的氣喘籲籲,提着三份飯,還沒進門就大喊道:“沅哥,你的飯來了。”

沒人回應。

倒是班裏的人像傻逼一樣的看着他。

趙聽嚴目光在教室裏轉了一圈,沒見到人,問王叵道:“老王,看到我沅哥了嗎?”

王叵已經登上游戲,趁着加載的空擋,向後瞥了一眼:“嗯?沒在嗎?那我就不知道了。”

趙聽嚴有些着急,就要出門找。學委劉晶晶截住他:“這都上課了,你去哪?”

“學委,我得出去找我沅哥,”趙聽嚴說,“我一會兒就回來,真的。”

劉晶晶果斷拒絕:“不行。第一節 是班主任的課,你走了不好交代。”

趙聽嚴:“可……”

這件事她在路上也聽說了,試着安慰趙聽嚴說:“可能是去醫院了。”

趙聽嚴說:“醫院?可我問了沅哥五次,他都說不去醫院。”

劉晶晶道:“可能你走後又改了主意了呢。生病了難受了,都會去醫院,這是常識。”

趙聽嚴這麽一耽擱,已經錯失了逃課的最佳機會,班主任踩着高跟鞋進來了。

趙聽嚴這節課上的抓心撓肺,班主任講的什麽,他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為了讓自己轉移注意力,開始給劉晶晶寫紙條。

趙聽嚴:【學委,你說沅哥他什麽毛病?看着也不像低血糖啊。】

慢悠悠的寫上字,他敲了敲桌子,避開班主任的視線從桌洞下面偷遞過去。

劉晶晶小心翼翼的從身後接過,看了看內容,開始回複:【他什麽表現症狀,我媽媽是醫院的醫生,我平時也看一些醫書,可以試着分析一下。】

趙聽嚴把溫沅當時的情況都寫了一遍,想了想,又添道:【剛開始聽到那個狗比罵人的時候,沅哥停下腳步,臉色很陰沉十分不好看。看樣子是要揍人。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把拳頭放下了,又繼續向前走,再然後就發生後來這種狀況了。】

劉晶晶盯着這些字看了半天,這才又把紙條傳回來。

趙聽嚴好久沒收到字條,有些疑惑的的打開。裏面并沒有長篇大論,只有幾個字:【你聽沒聽過創傷後應激障礙。】

溫沅進去教導主任室之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

“進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傳進來。

溫沅走了進去,一擡頭,就看到時曜正懶洋洋的站在一旁,看到他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須臾又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只聽他托着長調子,格外欠扁的開了口:“同桌,你是來看我的麽,這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太感動了。”

溫沅的眉心輕抽了一下,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就見老驢扒下自己腳上最極品的鞋,以順風不急掩耳之勢砸了過去。

“受寵若驚?我現在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受寵若驚。”

老驢不知練過多少次了,一個動作快準狠,若不是生不逢時,在古代多少算個高手了。

時曜動作也挺快,卻也只是堪堪躲過,他看了一眼砸在旁邊角落裏的鞋,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

“主任,怎麽人身攻擊呢?”

老驢暴跳如雷的又要去脫另一只鞋,吼道:“我沒打死你就算你祖上燒了高香了。”

溫沅看着老驢氣急敗壞的模樣,覺得可能真的昏頭了,他打斷老驢的動作,問道:“您找我?”

老驢的鞋最終沒脫下來,他曲着一條腿,一步一步蹦到商務沙發上,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廢話,”老驢坐在沙發上,看着溫沅,稍微降下去一點火氣,“有同學告你在校園內暴力打人,是真的假的?”

溫沅眉眼一斂,遮住了黝黑的眸子,他沒有考慮直接認下了:“嗯,是我打的。”

“你們一個八班的,一個在二十班,離着這麽遠,”老驢驚訝,有些難以置信道:“你為什麽打他?”

雖然溫沅在學校裏除了成績差點,但一直老實本分,很少惹事。

“沒什麽,”溫沅很快給出了答案,“就看他不爽而已。”

老驢對這個答案接受不太良好,聽了溫沅的話,他脾氣又蹭蹭蹭的升上來。

溫沅冷靜的臉,時曜挑笑的眉在他眼中來回轉,讓他怒火中燒。

不氣。

不氣。

氣死了沒人替。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降溫,免得自己真的被氣死。

咕咚灌了幾口後,他指着兩個人扯着嗓子喊道:“你們兩個!今天晚上!一人給我寫一份3000字的檢讨!不寫完不許睡覺!”

“不是同桌情深嗎?那就給我深一個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同桌嗎,當然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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