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溫沅看着他。

時曜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我桌洞裏的物理作業還沒寫,同桌你幫我寫?”

他不想說。

但溫沅沒有打聽別人隐私的習慣,低頭吃飯。

只是不知為何,心情有些低落。

趙聽嚴咬了一口雞腿,擡頭:“我草,這也可以?”他睜大眼睛,看着溫沅:“沅哥,我也要,我的作業也沒有做。”

溫沅這次十分利落的給了一個字:“滾。”

趙聽嚴:“……”

“看看,你看看,”趙聽嚴擺手對時曜說,“這就是差距。”他捂住心口,“我的心,現在是拔涼拔涼的。”

時曜笑了一下,沒說什麽,目光落在溫沅斂下的長睫上。

他的側面半隐在陰影裏,看上去有點難過。

時曜眉心皺了一下,收斂了笑意。他那一刻其實是動搖的,但很快的目光有沉了下去,變得堅定。

沒有人能幫他。

只有且只能他自己來。

今天是星期五,學生們圍在一起。因為今天能回家,所以顯得特別興奮,他們興致沖沖的說起了學校當年的歷史新聞大事件。

劉星宇這個班長也幹脆不管了,加入了造反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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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咱們學校啊,”要說這類事情,趙聽嚴信手拈來,“那可是真的歷史悠久,源遠流長,當之無愧的百年大校。”

“你他丫的閉嘴吧,”王叵打了他一巴掌,“要吹要舔找校長,我們坐這兒是為了你在這兒吹學校嗎。

“說,這就說,”趙聽嚴摸了一下頭,“你急什麽,你不知道故事開始之前,都需要鋪墊一下嗎。”

“等你他媽鋪完,就放學了。”王叵說。

周圍人也道:“對啊,快講,快講!”

“行,行,行,”趙聽嚴說,“沅哥,你也來聽呗,學什麽習,知識有我重要嗎?”

溫沅從課本擡頭,斜睨了他一眼。

趙聽嚴瞬間懂了,做了個封嘴的動作,又喊時曜。

時曜這會兒正坐在座位上補語文作業。語文老師并不可怕,相反脾氣很好,但只要沒寫完作業的,她喜歡一天到晚盯着你。

直到你寫完作業為止。

趙聽嚴喊不動這兩位大神,扭頭對着其他人,直入正題道:“咱們學校前兩年,死過人你們知道嗎。”

王叵無語道:“哪個學校沒死過人,我之前上的初中,學校還是在墓地上建的呢。”

“對,”劉星宇附和說,“我們學校宿舍窗戶能看到荒地裏的墳,據說還鬧鬼,尤其是廁所裏。”

趙聽嚴壓低聲音說:“你們那都是謠傳,我說的這個是真事。”

溫沅聽着趙聽嚴誇張的聲音,不由自主的看向時曜。

這個人有點膽小。

他又想起時曜在自己家住的那次,這個人半夜三更站在門口,半垂着頭,斂着眸子道:“我一個人害怕。”

看上去有點可憐。

對于這種解釋,溫沅持懷疑的态度。

害怕什麽?

怕鬼嗎?

時曜這會兒正捏着手機玩單機游戲,看游戲樣子有點像俄羅斯方塊。

只是他的神情看上去有點呆,方塊都快堆滿了,他依然點着下降的鍵,方向都不轉一下。

“信趙哥”前邊的趙聽嚴說,“趙哥從不講造謠。”倏然,他神秘兮兮低下頭,到,“我聽我姑媽家的大表哥說,兩年前,咱們學校死了個女學霸。”

“學霸?!”所有人震驚。“死了?”

劉晶晶眼睛睜得圓睜,“學霸?怎麽死的?真的假的?”

“真的,高二的,”趙聽嚴指了指這個樓的天臺,“就從這個樓跳下去的,好多同學都看到了。”

“那個女生是個alpha,那天下着大雨,血流了好大一片。信息素的味道擴散了整個校園,整整持續了一星期才散。”

“那天,三分之二的Omega因為收了驚吓,發生了信息素紊亂,學校醫務室都快爆了。”

“據說,回來教學樓的燈就莫名其妙的經常亮。特別詭異。”

劉晶晶吸了一口氣,看起來有點害怕:“後來呢,那個女生為什麽自殺?”

“據說是因為壓力過大。”趙聽嚴說。

劉晶晶問:“學霸也有壓力麽?”

“那當然,”趙聽嚴好不容易和女神說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有,我聽小道消息說的。”

“什麽?”

“好像不只是因為學習,還有家裏,因為父母什麽的。”

混亂的教室這會兒很安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這時,時曜的手機突然掉在地上。在寂靜的教室裏顯得極為不和諧。

溫沅看向他,時曜撿起手機,笑着對着他們擺了擺手:“沒事,手滑,你們繼續。”

說完,拿着手機一聲不吭的出門去。

“哎?”趙聽嚴看向溫沅,“他怎麽了?”

溫沅沒說話,只是看着時曜離開的方向皺了皺眉。半晌,他倏然放下課本,起身也走出教室。

趙聽嚴大喇叭一般的喊:“沅哥,你又幹什麽去?”

“老師來問,就說我倆去醫務室了。”溫沅頭也沒回,留下一句就走了。

溫沅是在天臺上找到人的。

時曜手搭在圍欄上,少年的發被風輕吹起,白藍色校服略顯單薄,後背的肩胛骨勾出好看的弧度。可能是天太亮有點晃眼,那點弧度在陽光下顯示點孤獨來。

溫沅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和時曜并站在一起。

這裏的視野極好,能俯瞰整個學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靜谧中的風都是安适的。

半晌,溫沅在口袋裏摸了一塊糖,朝着人遞過去,問:“吃嗎?”

“吃。”時曜笑了一下,從他手中拿一顆。

糖是薄荷的,溫沅也向嘴裏塞了一顆,問道:“怎麽了?怎麽突然不高興?”

“沒什麽。”時曜剝了糖紙,扔進風裏。

這就是不打算說了,和上次一樣。

溫沅低下頭去。

很多時候他是無奈的,時曜像一個瓶子,裏面全是秘密。

但是瓶口卻被他自己封死了。

他知道這個瓶子的結局會碎。

他想救他。

卻怎麽也找不對辦法,因為這個瓶子把自己放在黑暗裏,只有陽光明媚的日子,才能偶然窺見一角。

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溫沅只是喟嘆惋惜,自己都救不了的人拿什麽拯救別人。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的心思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了。

他只要想到書中時曜的結局,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上氣來。

溫沅垂着眉眼,捏緊了手中的糖紙,薄荷的味道在嘴裏化開,刺的喉嚨有點痛。

這時,他聽時曜突然開口道:“沒什麽,突然想起了我姐姐。”

溫沅指尖一松,擡頭看去:“你姐姐?”

這是時曜第二次提他姐姐,第一次是喝醉酒的時候。

“她不在?”溫沅問。

“嗯,”時曜說,“不在。”他突然轉頭看向溫沅,黝黑的瞳孔裏有霧氣翻騰,他舌尖在上颚頂了好幾下,才說:“她死了。”

溫沅心下一緊,他看向時曜的眼睛,卻見他已經低下頭去,握着拳頭抵在欄杆邊上。

溫沅不會安慰人,他有些無措,半晌想起電視劇的安慰人的情景,皺了皺眉,試探的擡起胳膊,環過肩膀,将人抱在懷裏。

時曜渾身一僵。

溫沅頭一次主動抱人,舌尖差點被牙咬了。

“別怕,”須臾,他的手拍着時曜的背,不熟練的說:“沅哥在。”

時曜身子僵了一會兒就逐漸放松下去,半晌,他回手環在溫沅腰上,聲音聽上去有點啞:“其實我也沒有很難過,只是偶爾有一瞬間情緒會低落。”

溫沅輕聲“嗯”了一聲。

時曜又道:“她死之前,其實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我甚至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

溫沅靜靜地聽着,他知道現在并不需要說話。

“她死之前的一星期給我打過電話了,我沒有接到。”時曜的尾音越來越啞,“後來,我就忘了。我沒有給她打回去,如果當時,”他似乎哽咽了一下,又繼續道,“如果當時我想起來給她打個電話,會不會我姐……”

她就死不了了。

“不怪你,”溫沅說,“和你沒關系。不要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溫沅突然察覺脖頸間傳來一絲涼意,有一滴水順着脖頸流到鎖骨。

半晌,他聽到時曜“嗯”了一聲。

半小時後。

溫沅手抵着太陽穴,坐在了天臺欄杆下的臺階上。

看,多丢人,讓人抱都能抱的腿軟。

時曜這會兒已經恢複了,只是看上去有點不自然,半晌,有抹了把臉,有些愧疚的說:“好點了嗎?”

“嗯,好了,”溫沅沉着臉,不知道在和誰置氣,“非常好。”

為什麽會讓人抱一下就腿軟?

就算Omega身嬌體弱,也不能這麽沒用吧?

溫沅越想越生氣,他憤憤的起身,誰知剛站起來,便踉跄了一下,被時曜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操。

溫沅這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

他癱着一張俊臉:要不在天臺跳下去得了,省的這麽丢人。

時曜瞥了一眼他的臉色,“同桌,你是不是……”

溫沅陰沉沉的看着他。

哦,罪魁禍首還在這兒。

要不也一起推下去吧。

時曜在他目光裏覺察到什麽,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是不是忘記噴抑制劑了。”

溫沅一愣。

他根本就沒想起來那東西。

溫沅斂着眸子,非常冷漠的道,“忘了。”

時曜:“……”

他有點懷疑是因為自己的方才眼淚流到溫沅腺體處,導致發情期提前。

這樣想來,時曜十分愧疚回宿舍替溫沅拿了抑制劑,收拾完畢後,兩個人這才回班。

老師們都去開會了,高二年級都上的自習。

班裏的alpha鼻子是真靈,就那點殘餘的信息素,就被聞出來了。

“這是哪個Omega的味道?”

“味道還挺好聞,這個味道對我的口味,是誰,快點報上名來。”

某些更混一點的,話更過分,他道:“不噴阻隔劑就回班,肯定是暗戀我!快點是誰,來來,讓我咬一下嘗嘗。”

暗戀你媽。

溫沅黑着一張臉,他剛想起身,不經意間瞥見時曜的臉色。

時曜臉色比他的臉還黑。

“要麽滾出去,要麽把嘴巴閉上。”他走到那個滿口騷話的男生前,拽着校服領子說,咬着聲音狠聲道,“不然我打的你再也聞不到味道。”

因為之前的事,溫沅時曜在學校裏一舉出名。

論壇有個帖子,學校最不好惹的人排行榜。

溫沅時曜高居不下。

那個男生話騷并不抗揍,不敢得罪時曜,只悻悻的閉了嘴。

“他怎麽急了?”時曜走後,有個alpha小聲問。

他不是beta嗎?

話騷男生為了挽回面面子,哼了一聲,小聲的說:“他一個beta聞不到信息素,嫉妒咱們呗。”

說着,話騷男拽了拽領口,十分自豪的露出脖頸間alpha特有的标志。

其他男生知道他挽回面子,都沒說什麽,只哈哈笑了幾下。

趙聽嚴回頭對着時曜豎起大拇指,又對溫沅道:“沅哥,你這周回家不。”

“嗯,”溫沅點頭。

趙聽嚴格外高興:“真好,又可以蹭車了。放學一起。”

溫沅點了點頭,側首看向時曜,半晌才道:“這周跟我回家去嗎?”說完,倏然意識到有歧義,他又加了一句:“溫杳溫晚都挺……想你的。”

“嗯?”時曜笑着挑眉,“那同桌你呢?”

溫沅抿唇,山雨欲來。

時曜怕惹毛他同桌,抓緊順毛:“鬧着玩,這周不去了。替我給阿姨和小妹妹們問好。”

溫沅沒說話,扭頭接着看題。

趙聽嚴這個棒槌回頭剛想說點什麽,見溫沅低着頭:“沅哥,你怎麽突然不高興?”

“眼瞎了?”溫沅睨他一眼,“周末去眼科看看。”

這麽大的戾氣,還說沒生氣。

他側首,對着時曜做口型:“他怎麽了?”

時曜攤手,表示自己不知道,嘴角卻揚了一下。

時曜放學後,帶着他的小倉鼠回到家,看着這五百平方米的獨棟別墅,時曜的眉眼沉了下去。

只有他一個人。

這麽大的房子。

房間很黑,沉悶的喘不過氣來。

時曜深吸了一口氣,将所有的燈都打開,這才安心了一點。

他怕黑。

從小就怕。長大後好了點,他姐姐去世後,又跌回了原點。

時曜将倉鼠放在一側,自己則趴在沙發上。

不知不覺睡着了。

再醒時,是被微信消息轟炸醒的。時曜打開手機。

晚上七點了。

再一看消息,是護士發來的。

溫沅那次出院後,時曜加了那位護士的微信,方便溝通。

他看了看,點進去。

絕世仙女:[時間差不多了,今晚十點到淩晨兩點是最佳注入信息素的時間。]

絕世仙女:[加油,我相信你!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小同志。]

絕世仙女:[荷花鼓勵jpg]

時曜:“……”

早知道,今天就跟着溫沅回家了。

他有點犯愁,怎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給溫沅注入信息素?

他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删删減減,最終還是給護士發了個ok.的手勢。

小倉鼠在客廳裏吱吱吱的叫,看樣子是餓了。

時曜穿了件黑色休閑外套走過去,蹲下身,手指在倉鼠頭上點了幾下,“別叫了,錢多多,走,帶你去蹭飯。”

順便賣賣慘。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坐車到家七點半,然後晚上的碼字時候睡着了,睡的迷迷糊糊的點了準時發稿,結果早晨起來一看。00-00-00

哭着道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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