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莊語（十五）

對于家裏只有一個人的莊語來說過年這種事素來與她沒有什麽關系，在趙國的第一個年突然熱鬧了起來。

宮中裏裏外外都洋溢着一種氛圍，不止熱鬧和期待，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質樸，每個人侍從都在不停忙碌，不像21世紀即便人都坐在一起還是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機。

原來人離開手機久了也是能活的，只不過會麻煩些。

比如，有時候若青出門莊語想把她喊回來就必須再遣人去尋她浪費時間，好處就是人與人的交流會很直接。

昨日她特地問了若青新年始伊她有沒有什麽需要做的，若青說王後要和君上一同祭祖。

古時候人們的儀式感是真的足，因為認知不足就有了許多崇拜與祭祀。去山裏那次趙雍的行為就充分體現了自然崇拜，因‘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的圖騰就是鳥的形狀，又是圖騰崇拜。莊語記得21世紀還有一個民族的圖騰是狗的形狀。

那節課莊語本來在打盹中途朝卿來陪她上課她才記住了這些內容。

“祭祖之後就結束了嗎？”莊語當時多問了一嘴。

若青道：“接着便是宴會。”

這個詞簡直讓莊語頭大，“怎麽又是宴會？”每次宴會都會發生點什麽不詳之事。

若青也解釋不了怎麽又是宴會，因為年年都是如此。

祭祖比祭山更能讓莊語接受，無論審視任何問題她都不會帶有鄙夷的色彩，這裏的人相信山神有靈會給他們帶來好運，那是屬于他們心理上的一種寄托。莊語本就不信這些東西如果帶着一顆不信任不虔誠的心站在那裏誰知道會不會真的會給趙國帶來不詳。

祭祖就不一樣了，祭祖是無論在哪個時代的人都會進行的一項活動。無祖便無後輩這一方面莊語還是很虔誠的。

祭祖那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早，莊語在祭司的指引下與趙雍順利完成了祭祖活動。接着就是她十分懼怕的晚宴。

“君上，方才祭司拿的東西是什麽？”莊語很好奇拿塊石頭。

趙雍道：“是通天的玉琮。”

如果朝卿能看見這裏的古物一定會很開心的，莊語想到了看見古物就走不動路的朝卿。

莊語又問：“祭司有高低之分嗎？”這種大型祭祀活動應該不會選尋常的祭司來，她很好奇選的标準是什麽？有時候她更覺得這也像是一份工作。

趙雍道：“不是所有的祭司都能在祭祖中通天的，他們各司其職，或預蔔、或占夢、或醫藥、或書史。”

趙雍沒有講完莊語也沒有完全聽明白，能清楚的是無論在哪一個時代人們都是分工明細井然有序的生活着。

每一類人都是時代的産物。

莊語不小心向下掃了一眼剛好對上趙成那微笑的面孔，莊語微微一笑給予回應心中抖了不止三抖。

她老老實實吃完一頓飯，這場宴會過去時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越來越冷，莊語越發不想出門了。身上的衣物添了一件又一件可并不如羽絨服禦寒。房中燃着木久了還會生煙嗆人，莊語便想着在門外和大家一起烤火也挺好的。

若青平日裏一直陪在莊語旁邊極少獨行，今日一人去炊廚房找人送木的路上被一個人拉到了一側牆邊。

“你是何人要做什麽？”若青十分冷靜。

那人身形單薄且矮小又是一襲蒙面黑衣，直到他開口說話若青才聽出是個男子。

“宮外有位貴人想和你做筆交易。”他說的很直接。

若青卻道：“婢子人微言輕為貴人做不了什麽事。”

男子直接拿出一袋刀幣想塞到若青手中，若青惶恐沒有接下。

“還請貴人另尋他人。”若青道。

男子嗤之，又拿出一個東西。

他道：“非要我這麽清楚嗎？”

看到男子手中的東西若青整個人都在抖，這是阿父身上僅有的貼身銅件。

“貴人要婢子做什麽事？”若青眼含着淚問。

男子答：“不難，娶來幾絲王後的頭發即可。”

走到了炊廚房的門口若青還在失神。

“內侍過來可是王後有什麽吩咐？”廚師見若青進來許久也不說話。

“哦。”若青回了神，接着說：“王後要你們帶些木柴過去很多木柴，把整只雞腌制好後送過去，對了還有化開的豬膳，雞要生的。”

廚師道：“記下來，可要膳夫一并過去？”

若青：“不用，你且找些人搬柴和我一同走。”

廚師找了幾個幹重活的侍從跟着若青走了。

莊語把柴火都放在她宮裏的院子中擺成原型後命人将其點燃，剛開始放的木柴并不多火勢也剛剛好。

“你們一起過來。”莊語道。

王後宮中的侍從圍着火站了一圈，今日無風煙向上走也不會嗆到任何人。

“是不是暖和些了？”莊語問。

哪有侍從能跟着主子一起烤火的。

“王後為何不在房中烤火？”若青是有些不解的，這裏需要很多木柴還在嗆着煙，不知道還以為宮裏着火了。

莊語道：“房中煙散不去太嗆人了。”

若青恍然大悟原來王後前幾日在房中生火就是冷了，她以為王後要擺弄些新鮮玩意兒也沒多說什麽。

“王後若是想在房中婢子可以去拿炭。”若青提醒莊語。

莊語：“你說什麽？”

若青道：“回王後，婢子說婢子可以去拿炭。”

我靠！莊語能抓狂，自己凍了這麽久原來是有炭的。

莊語問：“宮裏冷時為何不直接拿炭來？”

若青道：“未下初雪時很少有宮中燃起炭火。”

“那今日就一起在外面好了。”這樣的話大家都不是很冷。

炊廚房的人送來的腌制好的雞，莊語把化開的豬油塗抹在上面後拿了一根棍子穿起來對着火烤。

将生肉烤熟是很常見的事，只是大家沒想到王後什麽時候都想着吃。

王後宮裏的人人手一只雞，香氣傳出了很遠。

莊語只顧着在宮裏烤雞沒去給趙雍做飯，國君的晚飯也就是一只雞，侍從送去時莊語特別強調，“一定要告訴君上是我親自烤的。”

莊語做的飯菜不管是什麽趙雍都是來之不拒，看到烤雞後他速速吃完想去王後宮中參與這項活動。

“王後宮中的人都是對王後贊不絕口。”內侍道。

趙雍笑道：“她就是一個沒心思的小丫頭，總是善意待人自然招人喜歡。”

距離王後宮中還有些路要走趙雍便聞到了香氣。

“恐怕今日聞見之人都想去王後宮中了。”趙雍道。

內侍答：“是啊。”

等趙雍到了之後火剛好被滅掉。

“是寡人來的不巧了。”趙雍道。

所有侍從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東西一齊道：“參見君上。”

趙雍：“免禮。”

趙雍身後的內侍與侍從向莊語行禮，莊語擺擺手讓他們不必多禮。

“君上今日來的好早。”莊語走到他身邊道。

趙雍順手攬過莊語的肩膀低頭看着她說：“被王後宮中的香氣引來了。”

莊語：“要不再把火生起來？”

趙雍：“他們都累了改日吧。”

莊語點點頭。

“最近在忙什麽？”趙雍問。

莊語如實回答：“在看論語後來還是喜歡老子，就放下了論語。”

這些書她以前都讀過，如今只是想順着多認一下子，卻發現傳到21世紀的文缺失了很多。尤其是老子。

趙雍不讀老子，他覺得成事在人。

“喜歡李耳？”趙雍問。

莊語點點頭，“嗯。”

趙雍又問：“還喜歡誰？”

莊語道：“秦孝公、商鞅，都喜歡。”

這個趙雍還是很認同的，“明君賢臣。”

“君上也是。”莊語道。

“不足與二人相提并論。”趙雍道。

莊語道：“才不是。”

趙雍笑着只當莊語是在哄他，莊語記得，她的夫君可是被梁啓超稱為‘黃帝之後第一人’的人，能與黃帝相提并論更何況商鞅與秦孝公。

如果能用戀愛來說他們的關系，莊語願意定義為永遠熱戀。趙雍很少有時間陪她，不在處理國事時趙雍卻都在陪她。

晚間因燈火的原因趙雍的眼睛看起來特別亮。

“君上眼睛裏有燈火。”這就像無聊的人說出的話。

趙雍答：“沒有燈火。”

君上這是不想聊這個話題？莊語卻不死心，又問：“拿君上眼中有什麽？”

問出口她就後悔了，趙雍可別像很多無聊的人一樣答：“有眼屎。”

好在趙雍是個端正的君王不會說這樣的話。

他看着莊語一字一句道：“趙國與王後。”他眼中的光好像更亮了，似十七八歲的少年那樣明亮，好像他正在訴說的是世間最美好的事物。

莊語一笑沒有回答。

“王後眼中有什麽？”趙雍問。

莊語假裝想了很久，道：“有君上就夠了。”突然讓她有一種‘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

燈火闌珊處并不是所有人的夜。

若青有一盞小燈今夜沒有燃着。

淚浸濕了枕邊也要強忍着不能發出一點聲響，白日裏王後說她今日怎麽神色不好時她就已經懈怠了。

只是拿一根頭發而已沒有什麽大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又怎能知道會不會給王後帶來許多麻煩？

一根發絲與阿父的性命她是要選後者的。

一夜未曾合眼，晨起時竟有些紅腫。怕王後看出來她想辦法遮了遮。

如往日一樣君上走時王後還未醒來。

“若青。”王後醒了若青趕快過去伺候梳洗。

“外面天氣如何？”莊語問時剛睜開眼。

若青道：“下雪了王後。”

“真的？”莊語有些驚喜。

還未梳洗完畢更沒有穿厚一點的外衣莊語直接就跑出去看雪了，已經很厚了估計是從夜裏就開始下了。

“王後外面太冷了。”若青拿着外衣追到門口。

“好美啊。”莊語道。

這個世界都是白色的，很亮很美。

“君上走時可有說什麽？”莊語問。

若青道：“君上吩咐王後若是要踏雪許得多穿些。”

莊語：“君上真無趣。”

莊語轉身往房間裏面走，邊走邊道：“若青我們快點熟悉等下打雪仗。”

“打雪仗怎麽打？”若青問。

莊語：“我教你們。”

若青又道：“要先用過飯食這也是君上吩咐的。”

“好。”莊語不想吃又怕若青為難便很利索地應了下來。

“啊，疼。”梳頭發時莊語叫了一聲。

若青瞬間跪下道：“婢子的疏忽弄疼了王後。”

莊語深呼一口氣道：“快起來若青我又沒怪你。”

若青站起來道：“謝王後。”

“無妨。”莊語不知道在21世紀都掉了多少頭發不差這一兩根。

若青給莊語梳好頭後偷偷把方才的頭發放進了衣袖中。

王後宮裏的人都站在了院子裏。

“我們宮裏不用打掃雪明白了嗎？”莊語道。

若青道：“那如何走路？”

莊語：“玩夠了再說。”

若青又問出了旁人想問又不敢的問題，“怎麽玩？”

莊語彎腰從地下抓了一把雪團成團像一個名喚白勺的侍女丢去，白勺不敢躲就丢在了她身上。

“就像這樣，抓起雪球随意砸向任何人，那個人是可以躲開的不要像白勺一樣不躲開。”莊語道。

她彎腰又團起一個雪球向一個叫清水的侍從丢去，清水也沒有躲開。

莊語道：“清水你為何不躲？”

清水回：“回王後，忘了。”哪裏是忘了分明是不知道有沒有開始忘記躲了。

莊語這一次向侍從尤貝丢去，尤貝輕而易舉便躲開了。

“就是像尤貝這樣大家明白了嗎？”莊語問。

侍從們都明白了，王後宮中的人都參與了進來，雪地裏一片祥和，每個人身上都被丢上了雪球，除了莊語。

“停！”莊語大喊。

侍從們不知做錯了什麽都不敢再動。

“為什麽沒人往我身上丢雪球？”莊語有些生氣，明明都這麽放下身段了還是不能和侍從們打成一團。

侍從是真的不敢冒犯王後，王後人是公認的好，但尊卑在那沒人敢愉悅。

就在情況看起來有些尴尬時若青彎腰團了一個雪球向莊語丢去，莊語沒反應過來直接砸在了胳膊上。

若青笑着說：“王後沒有躲開。”

随之每個侍從都開始團雪球向莊語丢去，慌亂中也有偏離軌道砸向別人的，一來一回終于真的打成了一團。

這裏太熱鬧了，沒人注意趙雍是何時來的。

趙雍剛出現在人群面前就直接被一個雪球砸在了胸膛。

“何人如此大但？”趙雍身邊的內侍呵斥道。

本來在打雪仗的侍從瞬間呆滞了，接着一個個跪在了雪中。只有莊語一人在雪中跳起來笑着喊：“我砸到君上啦！”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是怎麽在大海中撈到這個文的？

我發現數據是真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