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節

1.林自然到此處，就是為了回避世俗

【小綏，見信好，從那日到現在，你我分開已是整整兩年了吧，不知你今日看見這封信會是怎樣的表情，是意外呢，還是生氣，還是一面笑我唐突一面在背地裏罵我一頓，罵我是那種壞蛋或是渣男……

其實，就算知道你看見這封信或許會火冒三丈，我還是期望你的心情是高興的，而你臉上，我也希望是昔日那種向日葵一般的笑。

我曾以為，只要跟着我，你會每天都笑得那麽開心，可是誰知道會錯得一塌糊塗。

你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以愁眉度日的，我已記不清了，但是只要想起你來……

唉，你說你這丫頭，明明還活得好好的，怎麽可以随便就讓自己的笑容成為別人的回憶呢？你傻不傻！

小綏，我是真想你了，不知道這兩年你過得好嗎？

晚上還會失眠嗎？

還在因為學生們的調皮頭疼嗎？

還會在走路的時候埋頭背樂譜嗎？

也不知道你這麽努力，記性有沒有變得好一點。

還有，這些年，你有沒有找到真正愛你的人……

你看，我寫了這麽多廢話，結果連正事都忘記寫了。

小綏，我要走了，離開這座城市，去我該去的地方，當日分手時我的脾氣不好，你離開的時候我也來不及與你道別，所以今日這封信，就當是我對你做最後的道別吧。

無論你之前是有多生氣，我想你在看到這裏的時候一定會笑的，是啊，我也覺得可笑，想當初自己送走那些前輩們還對你誇過海口，說他們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将，我是一定是能留到最後、笑到最後的那個，誰知道最後我也給被一幫狗友給歡送出局了，真夠背的！

或許，你我此生不能再見了吧，你說，最後我還可以對你說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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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一命尚存，你我來日再會，請帶着勇氣向前走，切勿絕望……望安好，勿念，你曾經的林自然……”林自然将自己寫的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末尾處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真把自己當太宰治了……”他扯着嘴皮輕聲一笑，蹲在碳火盆邊，連同那張化驗單與病例，與那封信一起扔進了炭火中，然後親眼看着它們熊熊燃燒。

化驗單上的結果告訴他，他的性命不過半年，所以他此時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它，其次是那個懦弱的自己。

“眼不見為淨……”

林自然雙手合十閉眼，超然一般将眼前的煙火祭奠一番，剎那又覺得似有什麽東西堵在胸口，好想立刻将他們摳出來。

房內明明門戶緊閉，碳火也不知從哪裏借來了風，猛地炸裂一瞬，火星子與燃盡的紙灰一起在屋內亂串，吓得林自然蹦離了炭火盆。

眼前一時煙霧缭繞，好似才經歷過一番紙燭的洗禮，林自然終于受不了，破天荒地主動打開窗。

小樓裏涼風，小樓外細雨，山間的風雨就是比城市來的爽快。

林自然的印象中，夏天好像才過去沒多久，應該還有一段冗長的烈日光景，而遠處山上卻不知何時已經蓋上了成片的紅绡。

若在此時，林自然一定會借景生情在鋼琴前彈上兩曲，無論是肖邦還是德彪西，以此來安慰自己心裏的那點孤獨與惆悵，可在這小樓裏，他只得兩手空空，所有指頭都找不到該有的位置，就像在之前飄在南方的自己一樣。

他看着自己雙手，嘆一聲又望着遠方，想着世間寂寞的又何止自己。

砰砰砰——

大門就在樓下，不知何時被敲響，林自然還沉溺于自己似雲似雨的思緒中，根本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而樓下的老皮卻沒多大耐性。他老人家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自顧自地掏出鑰匙開了門。

“你燒了什麽東西真嗆啊。”老皮進了屋，循着滿屋煙霧上了樓，進了林自然的卧室，捏着鼻子看着他，“你叔叔來了，剛才小磊找過你，說你不在，所以我才上來看看。”

林自然就在窗前，鑲嵌在微光下，任憑風雨拍打在身上寬大的尼龍外套。因為背光，他在老皮眼裏身形比前兩日還要瘦弱，一晃眼還以為就是個骨頭架子，吓得老皮不禁哆嗦。

“他怎麽這麽快就來了？”林自然回頭，眉頭微微蹙動，似乎這對他又是一場不小的浩劫，“他在哪兒？”

老皮看着他猴子一般離了窗口，才覺得他漸漸有了人樣。他大拇指指向門外，笑出了眼角的魚尾：“現在就在我家呢。”

“那你先等等……”林自然一邊說一邊游走到門邊的小鏡子前，取出梳子将頭發梳到豎起，又埋頭看看自己這一身行頭，覺得妥了，才與老皮一起出了小樓。

老皮的家在鳳尾丘，是距離林自然老家十公裏外的一個小山村，在當地的地圖上，它又被稱為十公裏。

鳳尾丘之所以被稱為鳳尾丘，是因為附近的丘陵滿是松柏雲杉，四季層巒疊翠，到了秋季，由于山頂上的紅楓，從遠處看就像是欲火的鳳凰，加之大風刮過時松柏搖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就是鳳凰的尾巴。

林自然堂叔的爸爸曾是村裏中學的老師，所以林自然與堂叔的童年，大多都是在這裏度過的。

“阿傑，人我給你帶來了！”

随老皮一路穿過小道斜巷，林自然走到了老皮家的大廳。山間的雨不大，通常細如牛毛，密度有時卻不可估量，從自己住的小樓到老皮家不過兩百米的距離，雨水就已将他梳好的頭發全部壓倒，水滴也順着他鬓邊滴落。

林自然摘下自己眼鏡，扯着外套下的襯衫草草擦了擦，又帶回到臉上，看見那張既期待又有些害怕的臉孔，繃着一臉皮笑肉不笑乖巧地喚了對方一聲“叔”。

在沒見到林自然以前，何宇傑心裏忐忑，擔憂這小子會不會有什麽異樣，見他今日的笑還如當初少年，面相也不改往昔隽逸，原本僵硬的國字臉也漸漸變得柔和。

他半喜半憂的神情，其含義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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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其實就算在堅強吧，家人這東西也很重要

林自然看見何宇傑那幅表情，慫得一怔。他十分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何宇傑當面拆穿，趕緊将何宇傑拉到一邊，瞪着一雙大眼壓低聲音對他說：

“不是說過我沒事嗎？都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你還專門跑過來幹嘛？”

何宇傑想說自己不放心，可看到林自然後他又确實放心不少，可再想起林自然的病他又會擔憂……歸根結底他還是不放心，可他嘴裏不明着說，也怕這事讓老皮知道了忌諱，只奴了奴下巴，示意要林自然看向門口那幾個紙殼箱。

那些除了有林自然的一些私人物品外，還有何宇傑親自送來的一些生活必需品。

林自然的家庭比較複雜，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的爺爺有個年齡差距極大的異姓弟弟，所以他自然也就有了一個年齡差距極小的異姓堂叔。

何宇傑只比林自然大兩歲，林自然剛過二十九歲生日，他也才三十出頭。以前兩人一起出現在衆人前，總會被別人當成是倆兄弟。

在林自然眼裏，何宇傑随時都有長輩的樣子，小到幫自己與壞孩子打架，大到讀大學時給自己寄零花錢。

雖然那些零花錢不是來自爺爺就是源于爸爸。

借花獻佛，這是何宇傑的慣用伎倆，可卻被傻乎乎的林自然當成了金主的存在。

林自然的眼裏，何宇傑永遠是個帥氣霸道，強硬可靠又不失優雅的小叔叔，而他的秘密，當前也就只有何宇傑一人知道。

“來來來，別站着了，你們倆叔侄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現在開飯了。”

兩位小友前來，老皮尤其高興，特地從村口街坊家借來一頭驢，親自磨了豆腐乳做了渣豆腐招待兩位，說是吃這個綠色天然又健康。

老皮與何宇傑有交情，是因為老皮曾是何宇傑爸爸是同事，他們原來都是附近中學的老師，自然，他與林自然的爸爸也有些交情。老皮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學校，開始承包了這座山丘。他在這座山丘上種滿了果樹，養起了鵝，然後成為了一名看墳人。

近幾年他家生活逐漸變好，小樓蓋了幾棟，都在閑置，林自然住的那棟小樓，就是老皮家的。

以前老皮一直說要何宇傑過來度假，何宇傑沒時間，碰巧那天林自然在電話裏向他說起自己的近況與打算，他才想到将這大侄子安放到這裏好好療養。

當然，他少不了要給老皮一筆可觀的費用。

老皮到現在還一直以為林自然住他們家那棟凄涼的小樓裏僅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