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為了耍賴度假。

老皮根本不知道，林自然來此的目的，緊緊只是為了渡過自己為數不多的時日，然後與他們家的那些老祖宗一樣，葬在鳳尾丘的松柏之間。

兩人吃了晚飯，何宇傑推着老皮家的小推車将林自然的東西送去他住的小樓裏。

“你在這裏住，又潮又冷的，身體要緊嗎？”

來到小樓，何宇傑條件反射般将樓上樓下上蹿了一遍，又将二樓的碳盆重新點燃，不放心，再将窗子開了一條小縫，并用一根木棒抵着不讓它關上。

“怎麽不好，這裏實在太好了，比醫院不知道好幾百倍。”

想起之前在醫院裏進行的治療，林自然到現在還會汗毛直豎。比起身體上時有時無的病痛，醫院提供的那些治療方案對他才是身體心靈外加尊嚴的打擊。所以他才哀求何宇傑将他從醫院裏接出來并安放到此地。

對于林自然而言，人雖固有一死，雖不能重于泰山，也必須要有尊嚴，而那些醫生總讓他覺得自己毫無尊嚴。

他害怕繼續與何宇傑繼續這個話題會讓對方反悔，然後一個想不通又将自己打包寄回醫院，腦袋裏想着法子要将話題轉移。

“叔，這些東西寄回來怎麽這麽快？”他蹲在樓下那幾個紙殼箱周圍偷懶，眼角悄悄瞥着何宇傑抱着箱子裏的東西樓上樓下的跑。

何宇傑剛上二樓，從卧房內探出頭對樓下嚷道：“你還說，你寄東西過來地址也不寫清楚，快遞的不知道，就送到學校門口，還好今天我去過學校，人家保安給我說起，要不然我看你明天一個人怎麽扛回來！”何宇傑說完憤憤瞪了他一眼，好像林自然才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

林自然自然沒有看到，沒心沒肺地答上一句“沒你在我不是還有老皮嗎”，突然又良心發現，遂起身與何宇傑一起收拾。

小樓裏通了電，有自來水與單獨的衛浴，卻沒空調與暖氣，二樓的卧室要比一樓暖和。

一起将紙殼箱裏的東西整理完，兩人上到二樓卧室，林自然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熾燈，随後感到何宇傑的屁股也落在床上，産生了一股極具沖擊的彈力，直接将他彈到飛起。

“這樣，才像是個人住的地方啊……”

林自然聽着何宇傑感嘆，看着布置好的房間心想是比之前要順眼多了，心裏滿是感激，嘴巴卻是欠扁對何宇傑幽幽來了一句：“叔，自從結了婚你比以前胖多了，小嫚平時都喂你些啥啊？”

Advertisement

何宇傑向林自然撇去一大眼：“你少胡說，叔叔我有健身，我這叫壯。”又強調，“還有，就算人家比你小，輩分上還是你嬸兒，不可以直呼姓名。”

林自然聽完習慣性扯嘴翻個白眼，心裏将這個老學究狠狠唾棄。

何宇傑不太喜歡這種深山老林的環境，他覺得此處既落後，又詭異，再說此處景致他從小到大也都看膩了。

可盡管如此，這對林自然的身體或多或少還是有益的吧。至少在何宇傑眼裏，林自然面色已沒剛出院那時的疲乏與恐懼，現在他整個人又似回到了病發前的那種活力。

無論怎樣，随他去吧。何宇傑累了，想吸一支煙。

他交叉着腿，打了火剛想點燃，想起這對林自然身體不太好，又将煙從嘴裏取出。

林自然不在意，一伸手将煙重新塞回到何宇傑口裏，然後伸手拿了床頭火機幫他點燃了煙。

默默吸完一支煙，何宇傑準備打道回府。

他住在省城，雖說兩地相距不算太遠，往返一次還是夠嗆。再說何宇傑孩子才出生不久，妻子一人照顧不來，還要他幫忙帶着。

“叔，下次帶上小嫚和小弟過來玩。”林自然送何宇傑下樓。

“我說你這貨怎麽屢教不改啊……”臨走前何宇傑突然想起之前心裏的石頭，不忘叮囑林自然，“我先給你說，要在這兒，就得給我好好地呆着，千萬別想着做什麽傻事。”

林自然心頭雖打個激靈，卻也挺胸擡頭好不認輸地警告何宇傑：“那你也得保證，不準告訴我老爸！”

何宇傑笑笑：“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不會亂來，我也擔心大哥的心髒。”開門後又似想起什麽，“對了，要是有時間，你身體還行的話，明日天氣好就代我去給我媽上個墳吧。”

“一定！”林自然向何宇傑揮揮手，目送他出了小樓大門。

#####這個是很重要的鋪墊，其實不啰嗦

3.活久見的真正奧義

與何宇傑相處多年，林自然有時會感嘆他過人的洞察力與第六感，因為通常何宇傑所猜之事大多時候都準到出奇，今次也不例外。

可即便很準又能怎樣，要發生的你怎樣都擋不住。

林自然回到二樓，站在窗前，望着何宇傑的小車在山道上漸行漸遠，緩緩拉上窗簾。

或是血管下的暴戾，或是骨子裏的叛逆，或是他根本就已了無牽挂，何宇傑口中的“傻事”，林自然不是沒考慮過。因為他以為與其生在人間感嘆不值得，倒不如給自己一個痛快會更酣暢。

林自然從來沒有懼怕過任何改變，如今對他而言死亡也是一種改變，所以他在何宇傑走後，坦然的取出一塊老皮刮胡子用的上海刀片，臉上露出了似是而非的笑。

誰說看淡生死很難？割一下，會不會很刺激？

刀片反射着昏黃的光線，林自然右手握着它，緩緩靠近自己的左手腕……

“這是什麽鬼？”

驀然，林自然被手上的東西吓得自言自語。

他剛打算用刀片在自己手腕上劃一刀紅色口子，來看看自己生命最後究竟會有多平靜多刺激，一撸袖子卻發現有人先于自己在同一個地方塗了一塊黑色手表，十針與分針正好指在十點鐘的位置。

林自然突然笑出一聲，也不知是在嘲笑對方畫技的拙劣，還是在慶幸自己這次的【劫後餘生】。

他還記得，之前在老皮家吃晚飯時，老皮家的六歲小兒子皮鑫正纏着他媽媽給他一塊表，說是要上課用。

老皮的老婆不願意，又不好意思在客人面前說破，只得硬着頭皮與皮鑫周旋。結果林自然就将手上的表摘下，心想反正以後也用不上了，将它送給了皮鑫。

“你把你的表給我了，那你怎麽辦？”皮鑫一邊讓林自然給他将表帶好，一邊嘟着小嘴問。

“我還有手機啊，手機上也可以看時間，比手表好看多了。”林自然回答。

“哦！”皮鑫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也不顧老皮夫婦的阻止，欣然接受了林自然的見面禮。

最後皮鑫怕林自然舍不得，從書包內翻出一支筆，趁着他不注意，在他左手手腕上塗了一只表。

林自然看着那幅大作，重生般籲口氣，似乎再一次平複了心境。他看着那滑稽的表，心想時光若是可以倒流該多好。

然後他躺在床上，想起初來，想起離別，想起兩地輾轉，想起等價于新生的死亡，漸漸又融入新的夢境，和以往一樣，繼續期待着明日照常升起的太陽。

一夜之後，空山雲雨遠去。

小山丘上朝霞紅綢一般，臨冬時尤其難見，它灑落在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上，又融盡山底的湖泊，繪成了林自然夢裏久違的鄉景。

“皮叔，那個山丘叫什麽名字？”林自然與老皮站在村頭的岔路口，指着遠處一座小山丘問。

老皮手檔在前額望了望，一番深思熟慮後告訴林自然：“這個山丘沒有名字。”

林自然“哦”了一聲，與老皮分道揚镳，繞到村口的雜貨鋪買了些水果與香蠟紙燭，然後獨自上山。

林自然叔婆的墳就在上面，昨日他記得自己答應了何宇傑要給叔婆上墳，他不想食言。

叔婆在林自然十三歲時因病過世。她雖是叔婆，卻比林自然的媽媽還要小三歲。那年小堂叔何宇傑不過十五，從未接觸過所謂生死。在殡儀館參加葬禮時，林自然看到何宇傑趴在叔婆的玻璃棺材上大哭，還以為他是有多懦弱。

不知道自己死的那天，會不會也有人為自己恸哭呢？林自然想起這件事，爬山的腳步越加快速起來。

林自然以為山間的氣候會一直像昨夜一樣，潮濕，寒冷，即便到了白日也少不了草木間的寒露。

然後他發現自己徹底上當了。

今日他穿着一身厚實的毛衣，背着一包重物，頂着頭上的豔陽，沿着山道向山丘頂部走去，走在半山腰已是大汗淋漓。

這座山丘不像鳳尾丘，這裏沒有果園，地裏更是挖不到什麽地瓜馬鈴薯，許是疏于管理，山頭上都是野樹雜木。更要命的是叔婆的墳還沒有立碑。

記得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