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宇傑一起出了病房。

“你說老天究竟嫌棄你哪點，遲遲不肯把你收了，是不是希望你還能拯救世界啊？”

林自然走得匆忙，只穿了一件病人服。何宇傑将從病房內拿出的外套搭在林自然身上，手上開始翻閱之前從床頭櫃順走的病例，與他順着花園旁的小路散心，開着不算善意的玩笑。

“這像是叔叔給侄子說的話嗎？”

血小板與白細胞數量依舊一低一高，這在感冒後變得更加嚴重起來。

何宇傑将視線從病例上移走，向林自然甩了一眼：“住院了也不告訴我，你還當我是叔叔嗎？”

“你不是個好叔叔。”

“你也不是個好侄子。”

何宇傑在花園裏擇了一張長椅坐下，林自然從他手上搶過病例，煞有介事的将兩眼瞥向一旁，“是不是她告訴你的？”

“你說小綏？不是。昨天我去過你那兒，是老皮告訴我的，他說你兩日前被救護車送走了，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在這裏。”何宇傑又忍不住輕輕笑一聲，“瞧把你緊張的，難不成你懷疑我與她私底下有什麽聯系不成？”

林自然撇着嘴，一副正義淩然的模樣：“誰叫你有前科啊？別忘了，有些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并且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何宇傑愣在長椅上，擡頭望着林自然，許久才從胸口裏嘆出一口老氣。

“就算時間過得再久，你還是從前的你，咱的‘林妹妹’一點沒變，還是這麽小氣記仇。”

“你再說一遍！”林自然額上爆出了三根青筋。

林自然年紀小小臉上就挂了一副眼鏡，文弱書生的身板，文弱書生的個性，加上彈鋼琴的特質，在進化成奶油小生以前，同學和朋友背地裏都叫他‘林妹妹’。

何宇傑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的這個雅號，但凡兩人一言不合，他都會故意拿這個雅號氣一氣林自然。

Advertisement

“你以為就你記性好？”何宇傑也不饒人。

眉間微動了下，林自然鉗口不言。

也不知是不是剛從鬼門關回來，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他記得尤其清楚。

而且明明都是一些該忘記的。

“說吧，來找我幹嘛？如果是還錢，對不起，我就只有賤命一條，愛要不要。”

“林自然，你還真不适合在醫院，醫生們是不是把你腦子給卸了？”何宇傑忍不住起身推了林自然，“你自己摸良心問問，我什麽時候要你還過錢？現在你還給我說這些……”

林自然本來打算回他一句“這都是你欠我的”，知道何宇傑真生氣了，只得沉默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樣說不太對，可就是忍不住。

“我就是想看看你們怎樣落魄，怎麽，是想出院還是回去？你不說，我這就走。”

林自然看着何宇傑遲疑一陣，終于低下頭：“送我們回去吧，手續基本都辦好了，早上再打一針就可以走了。”

何宇傑點點頭沒說話，帶頭走出花園，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向住院部走去。

早班的護士們開完了早會，已經開始推着小車到各病房送藥。兩人回到病房時，孫綏早已起床，此刻不知道正在與誰通着電話，滿口支支吾吾。

她看見林自然與何宇傑一起進門，兩眼驟然閃亮。

“嗯，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會的你放心，再見。”她匆匆挂了電話。

“小綏，收拾一下準備回去吧。”林自然上前，又小聲問，“和誰打電話呢？”

孫綏臉上露出難得的喜悅，她瞥了眼何宇傑,又看向林自然：“回去了再告訴你。”

林自然打了最後一針，收拾好東西，與兩人在醫院食堂草草解決一頓，才與孫綏乘坐何宇傑的車回到了小樓。

那晚林自然的模樣太吓人，鼻血染紅了大半件睡衣，又昏迷不醒，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被歹徒謀殺了。

老皮一家因此兩日都沒睡好。這日他見林自然平安歸來，大松一口氣，特地宰了五只雞，把雞血積了整整一個小水桶，和雞肉一起送到林自然的小樓內，說是吃哪補哪。

“對了，叔，老皮家的房租你還有付嗎？”

坐在小沙發上，林自然擺弄着手機，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住院後剩下的存款，盯着何宇傑神色不安。

何宇傑懶得與他多說，将自己帶的一個小包放到林自然手中。

他打開小包拉鏈，發現都是他的常用藥。

米缸又快見底了，他正不知道該怎麽辦。

“都是老生常談了。”何宇傑說得語重心長，“這些瑣事你就別費心了，記住，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

男人懂男人，男人的自尊不容許踐踏，此刻林自然心裏想什麽何宇傑知道，東西給了，他就不想多留。

“我回去了。”他拍拍林自然肩膀，“下回再有什麽，千萬別瞞着，猜人心思也是很累的，應付小嫚我就已經很夠嗆了，這些你應該比我還懂。”

林子輕輕笑了聲：“明白。”

36.否極泰來的泰

大門一聲響，片刻後孫綏從小廚房內探出頭：“他走了嗎？也不留下來吃個飯？”

林自然兩眼瞟向孫綏手上那個僅刮了一半皮的土豆，傻笑道：“他老婆在家已經做好了飯，他得趕回去。”

“哦……”孫綏兩眼露出遺憾的神色，忙從廚房內小步跑出，湊到林自然跟前，“對了自然，早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你不在，所以我就幫你處理了。”

“什麽事？”

“有個音樂制作人聽了你的作品，想讓你作曲編曲，就是那個寫歌網站上的……昨晚他就在APP上給你留了言，你沒理會，今日我擅自回複了，然後他馬上找我要了電話，之後我們就聯系了。”

“真的啊！”聽了孫綏的話林自然的心猛然一跳，他捂着胸，“那你們怎麽說的？”

“我就告訴他你不在，他說明日要來找你，我就把這裏的地址給他了。”

林自然傻了眼：“明天？”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再看那APP裏面的通知欄，發現之中确實有好多私信消息。

記得之前有行內人士說過，音樂市場泡沫極大。通常一首歌成本價不過兩萬，如果請知名度高的詞人編曲寫詞作曲，少說沒個十萬标準是談不成的，而且那還是友情價。所以一首歌的售價通常是幾十萬或者幾百萬左右不等。

當然，之中也不乏那種做壞市場的鹹魚，但是畢竟都是少數。

林自然粗略估算，如果按照現在的行情，就算自己沒什麽知名度，一首曲子少說也可賺千元左右。

有了這個渠道，曲子有了銷路，只要他肯寫，就不用愁錢的事了。

雖然沒向孫綏挑明，可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在乎錢。

“那……那人明天什麽時候過來，我好準備一下。”

翌日，孫綏口中說的那位音樂制作人駕着小車如約而至。

“呵，你這小樓真是別致，就和坂本龍一深山老林裏的那棟一樣，是不是作曲家都喜歡這樣遠離世俗的環境？”

那人叫周茂星，是個清瘦的小個子男人，梳着一頭小藏辮，帶着一副誇張的塑料邊框眼鏡，穿着一身利落的休閑短打。或許是留着一臉絡腮胡，總讓人覺得他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然而或許是他身板小，乍眼一看又覺得他正當少年。

“周先生就別開玩笑了，這哪能和人家大師的別墅相比。”

林自然一邊看着周茂星的名片，一邊無奈地回複。想是如果自己前半輩子順利，誰還會住進這裏。

“回歸正題吧周先生……”林自然沒有名片，只有開了自家微信二維碼讓周茂星自己去掃，然後開門見山，“你想讓我寫怎樣的曲子。”

周茂星是一家影視配樂公司的制作人，說是制作人，其實工作也就和拉皮條的沒什麽區別，因為他們公司旗下根本就沒有一位常聘作曲家，連像樣的專家和技術人員也沒有幾位。

“……之前給那位老師說好，讓他給寫曲子，都約好了交曲子的日子……結果到了節骨眼上他卻說檔期太滿，要退款不做了……你看還有兩個月截止日就到了，如找不到人完成……我們公司就要關門大吉了……”

林自然一邊聽周茂星說起一邊看着電影資料出了一身冷汗：“你不會要我完成整部電影配樂的編曲吧？”

“不不不……”周茂星趕緊搖擺雙手,“六首，就差六首原創曲子而已……全部是鋼琴曲，就像你放在網上的那種就好，對了……”周茂星取出手機，打開APP，放了一首曲子，“可以的話這首能不能先給我？這首實在太應景了，我就是聽了它才決定找你的，我們一口價，一次性買斷。”

他說的曲子正是《雲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