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節

自然四處張望，漸漸回憶起這座城市剛擴建時的景象，心中的陌生感一點點轉化成了懷念。

可是這麽一來，自己又該怎麽回去呢？

孫綏……剛才孫綏還在自己身邊，看見自己突然消失掉她一定吓壞了吧。

懷揣着惴惴不安，林自然條件反射地向自己家走去，想着就這樣回家會不會十分奇怪，可是現在不回家，他又實在無處可去。

然後他就這樣緩緩地走過一家路邊的女裝店。

女裝店放模特的玻璃櫃反射出他的身影，那一瞬他回頭，又把自己吓得站在了原地。

因為他整個人都變成了十五六歲時的模樣。

他對着一堆姿态大方的模特，伸手摸着自己略顯嬰兒肥的臉，瞠目結舌。

“小弟弟，你是想買衣服嗎？”

店裏的店員看着他覺得好笑，忙走出來問。

“不不不，沒事沒事……”林自然擺擺手，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如果這是個平行世界，自己變成了十五歲的自己，那這個世界豈不是有兩個自己？這要如何是好？

也不知是天空悶熱還是自己心裏着急，他急得汗如雨下。

他現在身上沒有現金，身份證什麽的一樣都沒有。

林自然很慌張，不知道一無所有的自己應該怎麽生存，只有厚着臉皮繼續走向自己家。

如果以前的自己突然見到自己的自己，那會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啊。林自然想起不禁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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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若是自己再回到未來，這樣的記憶也一會保留在自己的生命中吧。

走到了半舊半新的門前，他敲響了門。

“誰啊？”門內傳來女人的聲音。

“我……”

“怎麽出去都不帶鑰匙？”

門開了，眼前是媽媽年輕時的臉。林自然看得差點熱淚盈眶。

“你怎麽回事呀，不帶鑰匙就算了，連譜包都不帶？”

媽媽叉着腰瞪着他。

“我……放學校了，反正明天還要練嘛。”

“那你今天呢？”

林自然傻傻地笑笑：“我腦子裏記着譜子呢！”

說完他一溜煙的回到自己房間。

如果記得不錯，這個時候老師正讓自己練習肖邦的黑鍵練習曲。

正好……

林自然坐在鋼琴前，很熟練地的彈了起來。

“你要彈就好好的彈，我警告你別耍花招啊，要是你拿錄音糊弄我，我可是能聽得出來的。”

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房內，林自然停了手，琴聲戛然而止，随後他即興飚了首自己的原創，來警告媽媽自己真正的實力。

林媽媽在廚房覺得納悶，心想前天這小子彈得還跟狗啃的一般，今日怎麽就突然流暢了？

用青春的身體彈奏成熟的曲子，這種感覺不能再好。

“自然，媽媽出去一會兒，晚飯已經準備好了，等爸爸回來你和他先吃。”

許是覺得林自然進步很大，林媽媽說話與之前很不一樣，溫柔到林自然都不敢相信。

“媽，你要去哪裏，是去見何叔叔嗎？”

他記得，這個時間應該是媽媽和她的外遇對象剛認識的時候，然後到了高三，他們就越發打得火熱。

林媽媽沒想到這小子會知道自己的秘密，臉嗖的一下就紅了，連詢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勇氣都沒有。

“媽……”林自然走上前握住林媽媽的手，“你去吧，但是別忘記，我和爸爸在家等你。”

說完他松了手。

林媽媽的一條娥眉驟然跳動一瞬，只是慌張地點點頭，然後匆匆出了門。

從陽臺上看着媽媽走出小區大門，林自然回到屋內，安心等着另一個自己回來，可是直到爸爸回來，他也沒等到這個時候的自己。

這個時候的自己究竟在做什麽呢？他一邊吃飯一邊想，或者說自己是在代替現在的自己而活着？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心裏一片欣喜，想着自己突然有很多事可以做，首當其沖的，就是去找此時的雲朵。

他記得，這一年雲朵一定會出現在夏季的每個放學後。

48.老師與學生的再會

睡飽了一覺，林自然第二日飛奔到學校。

這日清晨爸爸媽媽的怒吼聲沒少在房間外響起，爸爸的武力也不是沒有動用過，無奈林自然的‘死豬睡’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就連林爸爸高超的伎倆也絲毫沒有撼動他頭上成堆的瞌睡蟲。

這一切都是林自然在小樓內養成的習慣。

爸爸和媽媽因為要趕着上班，只得眼睜睜看着林自然繼續無賴地睡下去，然後憤憤出了門。

按照當年的遲到慣性，林自然在去到學校後還應該會遭遇一場來自老師的暴風驟雨，可是在他純熟的琴技下，因為遲到而生起的怒火竟然在老師頭上驟然降到了零點。

這日裏老師欣賞的眼神，同學們不可思議的目光，都讓林自然自信大增。盡管他知道這一切都發生在過去，還是不可避免的對重來的人生産生了一種虛榮的滿足感。

他覺得如果這樣下去，過去一定會變得完美，未來也一定會變得更加理想。，自己一定會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沒有遺憾的一生，有多少人夢寐以求。

“林自然，放學了還不走嗎？”

“你們先走吧，我還想再練練。”

“最近怎麽變得這麽努力了？”小同學不可思議地抱着胸。

“走吧，人家林自然要當大師，和我們自然是不一樣的。”

另一個小同學把話說得陰陽怪氣，之中明顯夾雜着濃濃地酸味兒。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林自然對他們的态度都一樣——不予理會，這也是以前同學們都遠離自己的原因。

不過被這些家夥們遠離，就算是現在，林自然也覺得毫無所謂，更準确地說應該是巴不得。

“走吧走吧，都走吧，留我一個人更好。”

他低眼看着琴鍵嘀咕一陣，踩着踏板繼續彈着今日老師新讓練的曲子，同樣也是熟得一塌糊塗。

到了下課的點，學校還未關門，一年級的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走出琴房，只有高年級的還在樓上的琴房繼續努力。

樓上零碎的音符，混雜着自己産生的旋律，在寂靜的教學樓裏産生了一種很獨特的音效。

林自然知道，一旦這種音效出現，她就快要來了。

正想着她，琴房的門被敲響。

林自然迫不及待地奔向門邊，琴凳在慌張下被他的屁股撞到了老遠的後面。

“你來了……”

開門的一剎，也是他最懷念的一剎。

雲朵。

沒有那種缥缈的不食人間煙火，而是活生生地，如常人一般站在自己面前。

似乎是才經過一陣疾走，她臉上乏着潮濕的緋紅，瑩瑩潤潤，唇齒間透出的血色更是鮮活動人。

“老師……對不起，我來晚了。”她喘着氣，滿臉都是歉意。

“沒事沒事，進來……”林自然慌慌張張地給她讓出一條路，“不必太拘束，遲到了也不必怕。”

“咦？”雲朵滿臉詫異，“可是……是你說的不能遲到的啊……”

“我說過的？”

林自然摸摸後腦，實在想不到原來自己還有這麽刻板的時候。

“我是怕你在學校關門的時候來，只要保證還沒下課的時候學校不關門就好。”

雲朵聽了臉上露出輕松的笑，點點頭進了琴坊。

林自然将琴凳搬到鋼琴前讓雲朵坐下，又搬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你将之前讓你彈的曲子彈一遍吧。”他說。

雲朵從自己的譜袋中拿出《拜厄》，擺放在譜臺上，看着譜子，雙手放在琴鍵上。

“老師你真好，下次我保證一定不會遲到了。”她說完，照着譜子認認真真彈起來。

雲朵彈得很慢，那是因為之前林自然有告訴過她一定要慢練。

自己的話，看來她是有好好地聽進去。

雲朵現在真真正正的在自己眼前彈琴。

再過不到半小時，他還會讓雲朵聽見自己的琴聲。

這難道不是自己之前一直想做的嗎？

終于終于，終于又能和她在一起坐在鋼琴前了！

林自然十分懷念，也十分欣慰，就在音符起舞間，之前在山丘上的那種幸福感與他現在的心情得到了完美的結合。

許是沒有練熟，在一些需要換指的地方雲朵頻頻出錯，本以為會被林自然叫打住叫重彈，卻是很奇怪地，林自然竟然讓她将這首帶錯地完整彈完了。

這老師今日實在太反常了。

“彈完了？”

雲朵彈完了曲子，林自然用一支鉛筆在譜子上輕輕标注了幾個小節，那都是雲朵方才彈錯的。

她以為林自然沒有仔細聽，沒想到他竟然聽得這麽仔細。

雲朵顯得有些緊張，再将曲子無錯地重彈一遍後，才聽見林自然口裏說出了一個“好”。

“今天還想聽什麽什麽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