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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戰,提上了日程!
……
幽州,薊縣以北兩百裏外,燕山南麓,一處荒蕪的山谷之內。
一座巨大的墳包,拔地而起。
裏面葬着的,赫然是因為造反而身亡的燕王羅藝的屍體。
而此時的墳包面前,黑壓壓地包圍了一大片人影。
準确來說,是一大群騎兵。
他們留着奇怪的辮子,或直接光頭。
面容更是猙獰無比,完全不是漢人的模樣。
赫然正是北邊的強敵,曾經影響了隋末幾十年,就連曾經的李淵,也不得不俯首稱臣的突厥。
一個穿着金色皮袍,挂滿了金銀珠寶,光着頭,又肥又壯的突厥人,策馬來到了墳前。
看着羅藝那連墓碑都沒有的墳墓,此人露出了興奮夾雜着緬懷的複雜神色。
“哈哈哈哈,羅藝啊羅藝,你盤踞幽州多年,與本王也打了十幾年的交道。”
“我颉利可汗一直想殺你卻不得,未曾想,你居然死在了你們自己人手裏。”
“呵呵,燕雲十八騎,終于煙消雲散了。”
他粗魯的嗓音,順風散開。
赫然便是東'突厥的可汗,颉利!
所有的突厥騎兵,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南方,面露貪婪之色。
繼續往南走,便是幽州。
幽州後面,便是漢人的花花世界。
如畫江山,如詩女子,還有那海量的金銀財寶!
“我突厥的兒郎們,唐狗發生了內亂。”
“那皇帝李淵,被自己的兒子囚禁了,他的長子,也被逆子殺了。”
“如今,就連羅藝,也被殺了。”
“這是長生天,在指引我等,南下中原!”
“今日,本王就要帶着你等,去一趟長安,興師問罪!”
恍如肉山一般的颉利可汗,聲音地動山搖地在山谷裏傳播。
山谷之內,密密麻麻,人頭湧動。
赫然有差不多十幾萬的騎兵部隊!
“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
貪婪的強盜們的怒吼聲,響徹雲霄,震人心魄,震耳欲聾。
……
“敵襲!!”
“快,點燃烽火臺!”
薊縣,這個挨着燕山的邊軍重鎮,将士們觸目所及之處,整個北方之地,到處都是策馬奔來的突厥大軍的身影。
警報聲響徹了全城,烽火臺的烽火被點燃。
然而,城內的海量商隊成員,卻在突厥大軍攻城的時候,突然拿出武器從唐軍的背後發動了襲擊。
北門幾乎在開戰的第一個小時,就被打開了。
旋即,突厥騎兵們蜂擁入城,見人就砍。
“城破了!!”
“城破了!!”
“突厥狗進城了!”
驚呼聲,在薊縣城內此起彼伏。
“可惡……”
“我一定要……讓陛下知道……薊縣陷落的消息……”
身中八箭的守将楊箕,拖着腸子在混亂的厮殺之中,朝着一個籠子爬去。
籠子裏,一只信鴿正被滿城的血腥氣和嘶吼聲吓得焦急不安地四處撞擊籠子。
噗通!
一個士兵倒在了楊箕的面前,死不瞑目。
赫然正是掌管信鴿的通訊兵。
搏殺之聲,越來越弱。
就在楊箕要爬到信鴿籠子邊上的時候,一個突厥人手持滴血的長刀,攔在了他與信鴿籠子之間。
然後,居高臨下地用不屬于人類的漠然眼神看着前者。
“你們……這群禽獸……撕毀合約……不得好死……”
楊箕怒罵了一聲。
噗嗤!
血光閃爍而過,他的人頭飛了出去。
“大官,這是個大官,我發財了!”
砍下他頭顱的突厥人,提着頭顱大吼着跑了出去。
只留下他的屍體,還在地上抽搐着。
薊縣僅僅堅守了一個下午,散兵游勇便被徹底清繳。
城內的守軍三千人,全軍覆沒。
打開了薊縣這個重要門戶的突厥騎兵,把這裏洗劫一空之後,化整為零,以千人的隊伍規模不斷地四處出擊。
游牧民族搞這些,簡直是駕輕熟路。
疏于防範的幽州軍民,甚至在已經看到了烽火臺的煙火的情況下,也不以為然,以為又是邊境沖突,只會發生在薊縣。
結果,無數的突厥千人隊,在當地城鎮連城門都來不及關上的前提下便殺入了城中。
整個幽州,七天之內幾乎全部陷落。
百姓軍民,付出了整整十萬人的傷亡代價,田地裏還有一個多月就能收割的糧食,更是被付之一炬。
當消息傳到長安的時候,突厥人的前鋒,甚至已經靠近了長安以北的泾陽!
035 措手不及的長安城
“陛下,不好了陛下!!”
這天清晨,李世民剛剛起來,還沒沐浴更衣準備早朝,門外便傳來了王德那壓抑的驚呼聲。
“怎麽?”
李世民眉頭一皺,內心有些愠怒。
那上位者的氣息,頓時如狂風暴雨一般在寝宮之內來回回蕩。
太監宮女們,頓時噤若寒蟬。
不過,李世民的愠怒裏,沒有殺氣。
王德是他的老臣了,他也沒有必要為難這個老太監。
“陛下,暗衛傳來消息,突厥人已經在三天前占據了幽州,前鋒都要到泾陽了。”
“而駐守在泾陽的尉遲恭将軍,已經發現了敵軍的蹤跡,中午之前就能傳來戰報。”
王德拱手說道。
饒是他這個宦官不管政事,但是整個幽州陷落如此震撼的消息,依然讓他臉色發白。
“什麽?”
“楊箕,該死!”
“暗衛怎麽回事,居然情報只比正規軍的報告早半天?”
“早幹嘛去了?”
李世民頓時怒了。
那表情,恍如擇人而噬的怒龍,令人望而生畏,心驚膽戰!
伴君,如伴虎!
“陛下,暗衛首領就在門外……”
王德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李世民打斷了。
“那就讓他滾進來!”
李世民怒吼道。
“卑職拜見陛下!”
暗衛首領的身影一出現在寝宮正殿,便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
“怎麽會如此慢,說!”
“指望爾等傳遞消息,突厥人都要殺到朕的寝宮裏了!”
李世民暴怒戟指暗衛首領怒吼道。
“陛下,那突厥人不分軍民,全部屠城。”
“而我們的暗衛探子能合法擁有馬匹的身份,都在城中,全部被屠城的時候一鍋端了。”
“也就一個探子混在難民裏成功逃脫,一路步行回來的,能比突厥的騎兵快一天,比尉遲恭将軍的軍報晚半天,已經是盡力了。”
“請陛下明鑒!”
暗衛首領一臉委屈之色拱手下拜。
“屠城?突厥狗,好狠啊!”
“撕毀合約,還要殺朕的子民,要屠城!”
“罷了,指責這些異族蠻夷,沒有任何作用。”
“你的過錯暫且記下,王德,馬上召集所有四品以上官員,速速到正殿,讨論此事。”
李世民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我等遵旨!”
兩人拱手下拜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而王德轉身想走的時候,又被叫住了。
“還有,直接點燃長安烽火臺,召集天下兵馬勤王。”
“這個不用讨論了,朕自會負責!”
李世民再次下令道。
“嘶……”
王德頓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長安作為國都,若是點燃烽火臺,那就是天下大亂的信號了。
所幸前些日子李恪在西南打擊了士紳,讓士紳的力量削弱了。
否則,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只需要推舉一人出來領頭,起兵反唐的話,那直接又是一個亂世!
“奴婢明白了!”
王德連忙轉身而去。
不多時,所有在長安的百官,紛紛被太監砸門叫醒了。
當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走出府邸的時候,猛然看向了四面城牆的方向,個個神色大變。
狼的糞便燃燒出來的青色煙霧,哪怕是在夜空之中,也顯眼無比。
這種火……
“長安烽火!!”
百官們幾乎同時驚呼了起來。
……
一刻鐘後,大唐高層以極高的速度趕赴到了議事大殿之內。
除了還在攏右沒有露面的長孫無忌,其他人全部都在。
他們面帶惶恐之色,彼此面面相觑。
“為何點燃了狼煙?”
“我也不知道啊!”
“是啊,也沒有聽說哪裏有外敵入侵了,為何如此突然?”
“該不會是那蜀王李恪吧?之前長安城南他還搞過事來着?”
“恐怕是蜀王了,哪裏有什麽外敵能突然殺到長安?”
“那家夥要做什麽?對全體士紳趕盡殺絕嗎?”
意味深長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沒有人相信大唐現在莫名其妙被入侵了,紛紛下意識地認為是蜀王李恪在搞事情。
哪怕是蜀王黨的那些官員,這個時候也突然發現,自己并不信任李恪。
畢竟,他們不少人,也是士紳家族啊!
李恪對士紳的态度,甚至對舊官僚的态度,越發惡劣。
要不是雙流的官員都被留用了,大家都該懷疑他是不是要把官員也全部幹掉了。
“陛~下~駕~到~”
就在這個時候,王德的聲音從宮內的方向傳了過來。
所有大臣下意識挺胸收腹,一臉肅穆之色站好。
剛才的議論聲,一下子消失得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而在這個時候,一身威嚴龍袍的李世民,終于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群臣正欲拱手拜見,被李世民自己擺了擺手阻止了。
“都免禮,事情緊急,說事!”
“突厥人突襲幽州,薊縣主将楊箕沒有擋住,導致突厥人一路勢如破竹。”
“根據朕的密探彙報,敵軍前鋒在昨日已經靠近泾陽百裏。”
“所以朕直接啓動了烽火臺。”
“另外,根據可靠情報,突厥人每下一城,都會屠城。”
“這也是沒有大批難民逃到長安的跡象的原因,以至于朕完全措手不及。”
“諸位認為應當如何應對?但說無妨!”
李世民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之上後,直接連珠帶炮地簡短介紹了一番情況。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
所有大臣,此時都目瞪口呆。
突厥這個游牧民族的存在,一直就是北魏以來甚至更早的中原皇朝的頭號威脅。
甚至隋末的時候,所有義軍都不得不讨好突厥人,接受突厥人的封官,就連李淵也不例外。
如此一個老牌的威脅,如今又帶着血腥的記憶再次染指中原,這可是自從隋朝硬生生地把他們打成東西突厥之後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如今的狀态,怎麽聽都很不妙。
這意味着,突厥人,再次卷土重來了,沒準,還是和以前那樣,強勢而殘忍。
李淵被囚禁,本來就是天大的借口!
036 爾等,要朕立城下之盟?
緊急朝議之上,群臣終于搞清楚了,原來搞事的不是蜀王,而是悍然撕毀與李淵時代建立合約的突厥。
至于對方開戰的借口,哪怕用膝蓋都能想得到,就是為了李淵。
實際上是為了啥?當然是前來燒殺搶掠。
所有人此時都在用憐憫的眼神看向戶部尚書戴胄。
整個幽州已經毀了,若是等突厥人退去,光是重建就是個大難題。
突厥人如蝗蟲一樣,壓根不會留下什麽。
城池會被搶掠幹淨,田地裏即将可以收割的糧食,也會被付諸一炬。
所有的水源,也會被投入大量的屍體,變成毒水。
這樣不僅僅可以打擊大唐帝國剛剛鬧完蝗災的萎靡經濟,還能有效增加以後大唐反擊的時候的難度。
畢竟千裏荒蕪,那以後北上報仇的軍隊在幽州行軍就會和在塞外行軍沒有什麽差別。
沒有便捷的補給,也沒有安全的休息之所。
突厥人,最擅長制造這樣的白地!
這種古老、野蠻、殘忍的毒計,幾乎每一個游牧文明都會。
戴胄本人,嘆息了一聲之後,走出了隊列。
刷!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能不能調來糧草與軍饷,直接關系到大唐帝國的未來。
若是拿不出糧草來供應軍隊前來救援,長安可能會丢。
長安一旦丢了,剛剛結束隋末戰亂的大唐,馬上就能開啓下一個亂世。
士紳們會直接質疑李世民官府的權威,別有用心者會起兵,然後,又開始群雄并起。
去掉中央十六衛,大唐實際上沒有多少兵力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然而,一個半月前的玄武門之變的前夕,李淵早已把忠于李世民的十六個常備軍團,也就是現在的中央十六衛給調離了長安附近。
而迄今,那些軍隊也因為蝗災暫時沒有糧草回來。
這,就是問題所在。
整個長安,現在就秦瓊手裏的三千玄甲軍,外加五萬民兵性質的府兵,也就是義務兵。
這樣的戰鬥力跟十萬突厥大軍對決,恐怕就玄甲軍能多蹦跶會。
“陛下,戶部,已經沒糧了……”
“本來一切都在指着即将的秋收,而現在幽州成了這樣,其他地方的糧食也得一個多月後才成熟。”
“除非有軍隊自籌糧食前來救援,否則……”
戴胄面如死灰地說道。
“這麽嚴峻?”
群臣頓時一片嘩然。
事實上,軍隊一直在挨餓,他們是大致清楚的。
只是沒有想到,現在是連召回十六衛這些重要軍隊的糧食都沒有了。
當初李淵調離他們,倒是給現在的大唐制造了非常大的危機。
群臣頓時對李淵越發腹诽了起來。
“尉遲恭在泾陽的四千人已經是孤軍,今天就下令讓他們撤回渭水以南。”
“加上那四千人,還有全城的百姓,長安,能守多久?”
李世民面沉如水,看向兵部尚書杜如晦。
“突厥全力來攻,最多……十三天。”
“就算超出了這個數字,哪怕翻倍,也沒有任何意義,援兵,一個也來不了。”
杜如晦最後一字一頓地說道:“長安,已經成了一座孤城。”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再次響起。
現在的長安,肩負着大唐存續的命運。
而援兵卻沒有,那就不好玩了。
簡直就是砧板上的肉。
“這些個突厥狗,倒是選了一個最致命的時機前來搞我們啊!”
程咬金甕聲甕氣地怒道。
他的話語,讓房玄齡眼前一亮。
“陛下,微臣有一計,可保大唐平安。”
房玄齡突然站了出來說道。
“好,不愧是房謀杜斷中的房玄齡,愛卿有何計謀,快快說來!”
李世民點頭說道。
“陛下,我們的情況,突厥人根本一無所知。”
“何況對陣之時,敵軍一開始的時候必定是在河對面。”
“那麽,幹脆我等讓城內所有人,不論男女,全部穿上甲胄,再不濟穿着土黃色類似戰袍的短罩衫,站在五萬府兵後面。”
“城牆上也站個幾萬人,以壯聲勢。”
“再用戰馬綁上樹枝,在城南、城西和城東方向來回拖動,帶動漫天煙塵,一副援兵來襲的模樣。”
“城東城西方向,安排一萬百姓,穿着軍服,從東西兩個方向列隊進入城門,再從南門出去,再從兩側城門進入,讓突厥人看到我們不斷有援兵來到。”
“如此一來,突厥人看到我等兵力強盛,必定不敢随意派人迂回渡河,而是集中兵力與北岸,防止我等突然反擊。”
“如此一來,颉利可汗絕對無法看清楚我們的虛實。”
“他們到來無非求財,給他們點錢財,再假意簽訂合約。”
“到時候他們帶着錢財和合約離去,過個三五年後,我大唐海晏河清之時,輪到我們撕毀合約也未嘗不可。”
房玄齡拱手說道。
“疑兵之計?妙啊!”
“是啊,房大人這個招數,太好了!”
“陛下,微臣附議!”
“陛下,臣認為這是最好的計策!”
頓時,整個大殿之上的百官,紛紛附議認同。
“爾等,要朕剛剛上位,就與那異族簽訂城下之盟?”
李世民的臉色,越發陰沉了起來。
對群臣來說,如果操作得當,突厥人的危機确實可以化解,他們也自信能讓大唐三年內就能報仇雪恨。
這意味着作為大臣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但是,李世民自己就不好受了。
城下之盟,至為恥辱!
他一個滿腔雄心壯志,一心要做名垂千古的聖主明君的年輕皇帝,卻一上位,就要面臨如此恥辱和尴尬的合約。
打擊,頗大!
“陛下,忍一時之氣,才能成就大業啊!”
杜如晦拱手勸道。
“是啊陛下,暫且忍耐吧!”
“沒錯,臣等也會記住如此屈辱,一定會給突厥人萬倍奉還!”
“陛下,不可意氣用事啊!”
“是啊陛下,長安若是有失,大唐的大好局面就會盡數毀滅了!”
千言萬語,最後彙聚成一句話。
“請陛下為了江山社稷,暫時忍耐!”
037 全軍北上,奔赴渭水!
就在群臣于長安皇宮之內,不斷地勸着李世民要忍耐,要堅忍,要卧薪嘗膽的時候。
什麽計謀都用了出來,唯獨沒有人提起西南的強大蜀軍。
而就在這個時候,茂州,文山縣。
李恪布局用來北上支援長安的七萬騎兵的大營,還籠罩在黑暗之中。
“看,狼煙!”
“長安方向的,王上之前說的事情,成真了!”
哨兵們最先發現了北方傳來的狼煙,并且按照狼煙的規格判斷出了是長安的烽火信號。
李恪早已下令,一旦看到長安的狼煙,馬上直接北上,李恪會自己帶着衛隊策馬趕上來彙合。
馬劉志這會兒正磨挲着手裏的鋼刀,這是上次與關隴鄉紳征戰之後,李恪賞給他的。
“将軍,長安方向傳來狼煙!”一個哨兵這時前來通報。
“真的?”
馬劉志站起身來,他将手中鋼刀一收,問道。
他如今已被李恪封為劍南道折沖将軍,統率七萬騎兵駐兵文山縣。
“千真萬确!正是長安方向來的狼煙!”那哨兵應道。
“好!王上果然沒有算錯!”
馬劉志一捏拳頭,興奮道。
當李恪令他随時準備北上支援長安時,馬劉志心裏尚存疑慮,他不相信蜀王殿下真能有這等未蔔先知的神通,可事實再次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蜀王李恪,當真是算無遺策,智計過人!
“兄弟們……”馬劉志不再猶豫,他舉刀朝天,大聲呼喝,“王上有令,我等即刻舉兵北上,馳援長安!”
“舉兵北上,馳援長安!”
“舉兵北上,馳援長安!”
衆将士震聲附和道。
震天呼喝聲中,騎兵部隊迅速收整行囊,打馬北上。
騎兵部隊在文山縣駐紮,為的就是這一刻,所以此刻聽到出發的號令,衆人行動迅捷無比,不消片刻,整支部隊就已動身開撥。
一列列身披銀色鐵甲的騎兵排列整齊,井然有序地朝北進發,這場面,當真如一條亮銀色長龍,自文山縣騰空而起,直直向北飛躍而去。
馬劉志當先引領,正是這長龍的龍頭。
他此刻很是興奮,李恪對時局的準确判斷,給了他無比強大的信心,他堅信此番北上,定能建功立業,揚名天下。
而在馬劉志之後的衆多騎兵,也皆是鬥志高昂,精神勃發。
自從遇上李恪,他們已由最初受人欺辱的泥腿子,搖身一變,變成了如今威勢震人的騎兵部隊。
而此刻,他們将要遠馳長安,殺敵建功。一旦此戰功成,他們将會成為聲震大唐的王牌部隊。
這種由地及天的飛躍,正如此刻這支騎兵部隊一般,乃是蛟龍騰飛之勢。
而論及這一切的源頭,正是蜀王李恪的到來。
“蜀王殿下果真是能人啊,居然那麽早就判斷出,突厥人将會進犯長安。”
隊列中,一個騎兵感嘆着。
他早先只是出于對上峰命令在此守候,但心裏卻不曾相信突厥人當真會進攻大唐,但此刻,他不得不徹底折服于李恪的算度。
“那是自然,咱們殿下何等機敏?那長孫丞相算是大唐一等一的能人了吧?不還是被咱們殿下拿捏得死死的?”
那騎兵身旁的戰友應和着。
“這回,咱們只要緊跟蜀王殿下,一定能将那群狼子野心的突厥人趕跑!”一旁又有人感嘆着。
“對!緊跟殿下,趕跑突厥人!”
衆人紛紛附和,感嘆李恪神機妙算,也相互鼓氣,一定要将突厥人趕出大唐境內。
相互鼓舞中,隊伍士氣愈發高漲,衆騎兵攥緊馬缰,恨不能即刻趕到長安,殺向進犯的突厥來兵。
雖是夜間開撥,一路無光,只能借助月光和火把照明,但騎兵部隊速度很快,沒多時,便已出了文山縣域,上了官道。
官道之上,早已有一列小隊攔在前頭,那支小隊乃是幾騎駿馬聚攏在一起,将官道攔個結結實實。
“将軍,前方是何人?”
衆人正自好奇,卻見那小隊這時分列開來,當中有一騎白馬打馬迎向騎兵部隊。
那銀白駿馬骠肥體健,馬身之上坐一俊秀年輕人,那年輕人身披金甲紅袍,手持方天畫戟,風采逼人。
這人正是蜀王李恪。
此刻仍是入夜時分,四野本是黑暗一片,唯有衆将士手中火把照明。
但李恪的出現,迅速将星星火光吸引到他的身上,他正如黑夜中的一束強光,直讓衆将士眼前一亮。
一見到李恪本人現身,衆人無不歡欣鼓舞,紛紛震聲參見蜀王殿下。
如若說這支騎兵部隊是一條待要騰飛的巨龍,那李恪正是那巨龍的龍首,只有跟着李恪,這條巨龍才有了方向。
馬劉志已迅速策馬迎了過去,他抱拳一禮:“殿下,您當真是好算計,長安那邊果然遭遇外敵來犯!”
李恪朝他微微點頭,而後打馬上前,朝浩浩蕩蕩的大部隊朗聲道:“兒郎們,突厥人犯我大唐邊境,殺我同袍,欺淩我父母兄弟,爾等待要何如?”
他的話慷慨激昂,擲地有聲,振人心魄。
衆人被這振聾發聩的話語激得血脈偾張,紛紛捏緊手中兵刃,恨不能快些趕赴長安,手刃敵寇。
“殺了他們,別給他們活路!”
“為我大唐的父母兄弟報仇雪恨!”
“直奔長安,殺盡突厥狗賊!”
衆人紛紛怒喝,直抒胸中激憤。
馬劉志已锵地拔出鋼刀,高聲應道:“殺盡敵寇,保我山河!”
“殺盡敵寇,保我山河!”
“殺盡敵寇,保我山河!”
衆騎兵持槍按戟,齊聲應喝,其聲震懾四野。
待衆人山呼完畢,李恪這才點了點頭:“好!有血性,是我李恪麾下的好兒郎!”
他又調轉馬頭,行至隊伍最前方。
“嗖!”
揚起手中方天畫戟,直指北方,李恪朗聲道:“我等厲兵秣馬,為的就是此刻能護佑山河,屠盡敵寇!”
“跟着我殺向長安,将突厥人趕出大唐!”
言罷,他率先打馬,如利箭一般疾馳而出。
在他身後,騎兵部隊也迅速跟上,馬不停蹄地朝北而去。
038 渭水河畔,嚣張的颉利可汗
長安城郊,渭水河畔。
颉利可汗親領的突厥大軍正駐紮在渭水北岸,此刻旌旗招展,鼓聲震天。
這氣勢,直将隔河相望的長安城震得搖搖欲墜。
而在渭水南側的河岸之上,李世民領着長安百官嚴陣以待。
李世民此刻身着甲胄,正如幾年前他披堅執銳,親率大軍打下大唐江山時一般。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躍馬揚鞭,恣意征戰了。
身為國君,要思量得失輕重,要懂得大局為重。在他的身後,是千千萬萬的大唐子民,是需要他護佑的父老鄉親。
此刻看着對岸氣勢洶洶的突厥大軍,李世民恨得将手中馬鞭捏得咯吱作響,他恨不能親自提刀跨馬,掃平敵寇。
“蕞爾小國,安敢犯我天威!”
李世民将馬鞭狠狠掼在地上,恨聲罵道。
“陛下,千萬要忍耐!”
房玄齡站在李世民身旁,他面帶急色道:“咱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那颉利遲遲不敢渡河,想必是害怕我天兵神威。陛下切不可意氣用事,要以大局為重啊!”
房玄齡先前定下疑兵之計,以大量百姓與戰馬故布迷陣,營造出大軍固守的假象。
如今這個計劃已經順利實施,颉利可汗雖然大兵壓境,卻不敢分兵渡河,只是在河對岸擂鼓叫嚣。
“欸!”
李世民長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難道咱們只能據河以守,等着簽下那恥辱的城下之盟嗎?”
他此刻何等屈辱,新登帝位,便被突厥軍攻至長安,此番苦心計劃,最好的結局便是與對方簽訂恥辱盟約,茍且求存。
換作是一個貪圖享樂的安樂帝王,自然是能夠接受如今的局面。可他是李世民,是立志于青史留名,要做千古一帝的蓋世雄主,他怎願意在自己的執政履歷上添上這樣恥辱的一筆呢?
“為圖大業,咱們只能忍!”
房玄齡緊蹙雙眉,他看了看河對岸的突厥大軍,長嘆道:“眼下,咱們只能希冀于對方見好就收,不要過度索取,傷及我大唐根本。”
即便是以財求和,也并非萬全之策,倘若颉利貪得無厭,過分索取錢財,那也會對大唐的民生經濟造成巨大損害。
房玄齡的計策當然不是一味求饒,他只是希望在夾縫中求得生存,為中原大地的休養生息換得時間。待時機成熟,再一舉北上,橫掃突厥。
可是,若突厥人索取無度,極力索要錢財,那大唐何時才能恢複元氣,何時才能征戰漠北?
此刻,河對岸鼓聲稍停,大軍分撥開來,從中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颉利可汗從軍士之中站了出來,他也是一代枭雄,威壓突厥九大家族,統一突厥東部,如今又兵犯長安,正是威勢正盛。
“你這弑兄囚父的宵小之輩,安敢與我對壘?”
颉利可汗吼聲如雷,叫嚣聲響徹天地。
他這一聲怒罵,引得突厥大軍哄笑連連,又指着李世民不停叫罵着。
“這厮鳥人,竟敢語出不遜,看俺老程領兵前去,捅他幾個窟窿!”
程咬金已經忍不了了,他憤憤然要沖殺出去。
“陛下,快下令出擊,我等願拼死一搏,為陛下,為大唐手刃此賊!”
尉遲敬德也在旁請戰,他本是張黝黑的臉孔,但現在那張黑臉已憋得漲紅。
“陛下,臣等願拼死一搏!”
諸位武将這時都站了出來,請命出戰,要替李世民出這口惡氣。
李世民面色鐵青,他緊攥手中配劍,強忍心中不忿。
正在這時,那颉利可汗繼續叫嚣着:“如今我突厥天兵壓境,你若是要戰,咱們就拉開了陣勢,打他一場!若是想和,就拿出糧草來,将我突厥的男兒喂飽了,說不得還能饒你這無恥小兒一條狗命!”
他說話愈發放肆,将大唐文臣武将氣得又是一陣怒罵。
李世民仍在堅忍,他那握着配劍的右手已在顫抖。
房玄齡見狀,立馬上前擋在李世民身前,他苦聲哀求道:“陛下,千萬要以大局為重!”
這句大局為重,終于将李世民安撫住了。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李世民沉聲朝颉利問道:“你要多少糧草,說個數出來!”
颉利可汗大笑幾聲,臉上現出得意之色。
“我突厥三百萬人口,此番舉國備戰,多有出力,本王自然要為他們做主!”
“你拿出足夠我三百萬人過冬的糧食,再拿出足夠我突厥百萬戰馬過冬的草料,本王便領兵退回漠北。”
“若是拿不出這個數目,那咱們就只好沙場上見真章了!”
颉利可汗說得輕巧灑脫,可這三百萬人口的糧食,百萬戰馬的草料,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若是答應了這等無理的要求,只怕大唐再想恢複生氣,已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陛下,萬萬不可答應啊!”
還不待李世民開口反駁,武将們紛紛上前勸阻。
這些武将是絕對不會容忍大唐賠付如此多的糧草的,倘若真将家底賠了個幹淨,又待何時才能揮軍北上,直取突厥老巢呢?
“陛下,那突厥人主力都駐紮在北岸的險峻高坡之上,兩側地勢陡峭,俺老程領兵過去和他鬥上一鬥,說不得能将那颉利給活捉咯!”
程咬金這時提議道。
李世民思慮再三,終是搖了搖頭。
他無奈道:“敵軍人多勢衆,咱們這邊已沒有足夠的兵馬迎敵。當真拉開了陣勢打起來,我軍定然是要吃虧的!”
李世民何許人也?大唐的開國功臣,整個大唐北部江山都是他親手打下來的,其軍事算計遠超常人。倘若有勝算,他早就派兵出擊了。
突厥主力駐紮的地勢的确險峻,如若能取得勝勢,定能将主力部隊圍堵在高坡之上。
只是……手中無兵可用,任大唐将帥衆多,又有何用?
沉默,久久的沉默之後,李世民終是長嘆出聲,他打算打碎牙齒,吞下這個恥辱。
他的心中,一直萦繞着房玄齡所說的那句話。
“大局為重!”
苦笑一聲,李世民兩眼失神道:“是啊,大局為重啊!”
他已決定答應颉利可汗的無恥要求,再熬幾個春秋,徐圖報仇大計。
“陛下,那邊動靜不太對!”
正在這時,一直未曾說話的李靖突然開口說話,他盯着渭水北岸的突厥大營,眼中似有點點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