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鬼嬰現身

廚師完全沒有把謝璲威脅話語放在眼裏, 他又發出了一聲怪笑，然後張嘴吐出來一塊鮮紅肉塊。

從他口中吐出來的那塊肉散發着一股奇異的味道, 謝璲從那上面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惡臭……肉塊傳出的那股惡心的味道是惡臭和肉香混合在一起, 比單純的臭味還要讓人難受。

在廚師吐出這個肉塊之後，屋內剛才還狂熱地想要進食的人們全都進入了呆滞狀态，如被斷了電的機器人一樣，低垂着頭, 雙目無神。

屋內的人除了謝璲、聶芃芃、劉無庸, 全都失去了神智。

廚師指尖飛速摩擦着手中的肉塊, 随着他的動作, 肉塊開始延展變形, 很快就變成了一張垂在地面上，薄如蟬翼的紅色薄紗。

然後他并沒有攻擊謝璲, 而是刀鋒一轉，将刀尖對準了地上還在掙紮流淚的驢駒。

“你看起來很在乎這個小女孩的樣子, 這樣吧, 我也不為難你, 只要你自己披上這層皮, 我就可以把這小女孩恢複原樣……要不然，在殺你之前, 我會先将她的頭剁下來。”

這個廚師長相粗犷、身材高大，看起來像個武夫，但手段卻意外的陰險狡詐。

雖然謝璲孤身一人還帶着兩個拖油瓶，從表面上看并沒有什麽手段可以和他抗衡，但廚師還是選擇用最方便的快捷的方式來威脅謝璲就範。

“你的思考時間可不多……”廚師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 “看到這些食客了嗎？你猶豫一分鐘, 我就會殺一個人, 自己看着辦吧。”說罷他将手中的皮扔到了謝璲腳下。

廚師把謝璲當成混在節目組中來他飯館調查的玄門中人了。

那些來調查他的玄門中人，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老油條，就是腦子缺了根弦的二傻子，所以這麽多年下來，他的小飯館還是開得好好的。

從謝璲剛下車的時候，廚師就注意到了他，因為只有謝璲沒有受到他術法影響。

廚師可太了解像他這樣的帶着滿腔熱血下山，想要匡扶正義、懲奸除惡的正派人士了。

這些剛出師的小年輕全都是腦子裏只有熱血的傻子。為了貫徹道義，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輕易放棄。

他們無法奈何他，就是因為他們還有人性、有良心，會被無聊的道德感綁架，所以在他手中有人質的時候，才會被他威脅到。

看着廚師手中的刀尖對着那個小女孩的脖頸，謝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反而有看了一圈這個小飯館的環境，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這地方不錯，為了遮掩你身上的這股臭味，應該用了不少遮掩氣息的符咒吧？”

“有眼力。”廚師戲谑地看着謝璲，沒有因為謝璲言語間的冒犯而生氣，他對将死之人很寬容。

“整個房子就是一個巨大的符陣，每面牆中都藏有數百道符咒。不要想着你能突圍，傳遞訊息的符咒在我這兒是沒用的，也不要想着利用陰陽間隙逃脫……這個房子就是我為你們這種人準備的墓地。”

謝璲挑了挑眉：“還有人在你這裏開過陰陽間隙？”

廚師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狂妄：“上清派的那些不入流手段罷了，他們打不過我，就想把我困在陰陽間隙……哈哈哈，一群傻子。對了，瞧你這一身鬼氣，你該不會也是上清派出身吧？可惜了，你注定會去陪你師兄弟們一起下火鍋。”

他裝作惋惜地搖了搖頭：“一分鐘快到了，快點決定吧。當然，你也可以慢慢來，在屋裏所有人的生命能為你争取半個小時的考慮時間。”

謝璲臉上沒有任何掙紮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抹淺笑：“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看他這副模樣，廚師感覺有些不對。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蹲下身，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往小女孩的脖頸上劃去。

但下一瞬，他卻突然感覺身體一沉，手中刀子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了。

廚師努力轉動眼球，然後和趴在他肩膀上的那雙只有眼白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個看起來六七個月大的孩童，渾身青紫，深黑的血管紋路呈蛛網狀爬滿了它整張臉。它身體不自然地腫脹着，大片的深紅色屍斑遍布在青紫色的皮膚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爸爸。’

它一張嘴，濃重陰氣化作的黑稠粘液就從它嘴中流了下來，滴在了廚師右臂上。廚師只感覺一股極其陰冷的感覺從手臂瞬間蔓延至全身，整個人就像是凍僵了般，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你為什麽要溺死我？’

廚師緩緩睜大雙眼。

鬼嬰？！怨氣這麽重的鬼嬰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從未得罪過養鬼嬰的邪修，怎麽會……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眼球上翻，看向謝璲。

那個他原本以為是上清派的人，身上的氣質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人原本就毫無血色的皮膚，現在更是蒼白得近乎透明，呈蛛網狀的青紫血管紋路在那慘白的皮膚上分外明顯。他那雙眼睛完全被血色占據，兩枚重瞳緩緩分裂而出……如果說最開始這人只是身上有些陰氣的普通人，現在的他…說他是厲鬼都不過分。

從這家夥身上的兇煞之氣和陰氣來看，他看起來比他還像是邪修。

看着那雙俯視自己的血色重瞳，種種思緒在廚師心中飛速閃過。

擁有屍身的鬼王？還是修煉有成的僵屍？

本以為這次和以前一樣，是被那些玄門正派打上門來，沒想到卻是黑吃黑。

謝璲慘白的手指又在竈臺上點了點。

這次蹲在地上的廚師看得真切，他看到了随着謝璲的動作，幾乎凝結成實質的黑色陰氣從他腳下的影子裏緩緩蔓延出，數不清的扭曲孩童面孔在黑霧中上下起伏。

孩童的面容猙獰恐怖，每雙眼中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怨毒以及對所有鮮活生命的憎恨。那些或是畸形或是碎得不成樣子的幼小身體是人類惡念的産物，在它們曾經活過的短暫生命中，承擔了不該被它們承受的巨大惡意。

它們不理解自己為什麽不能順利出生，不理解自己為什麽剛出生就會被溺死，不理解自己為何無法像其他孩童那樣健康長大……不理解殺死它們的，為什麽會是它們的父母。

過于短暫的生命沒有讓這些鬼嬰學會什麽是理智，它們只會詛咒它們看到的一切，撕碎所有鮮活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撫平心中的暴戾。然後繼續在怨氣彙成海洋中掙紮，因無法解脫而痛苦，因痛苦而殺死他人，因殺死他人而繼續被怨氣折磨，永無休止。

過重的陰氣讓飯館內的光線都黯淡了下來，不知何時，這個本該是廚師主場的地方已經被改造成了陰氣森森的鬼蜮。

而鬼蜮的主人就站在不遠處，用那雙血色重瞳漠然地看着他。

廚師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他這次好像惹到硬茬子了。

被鬼嬰簇擁着的謝璲低頭看着廚師，又問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既然你是廚師，那你知道絞肉機內部是什麽樣子嗎？”

謝璲不知道該怎樣讓被造畜之人恢複原樣，也不知道該如何讓那些被廚師操控神智的食客恢複清醒，所以他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既然不知該怎樣消除術法，那就消除使用術法的人。

聶芃芃表情麻木地看着眼前的魔幻場景。

她感覺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那個被她一直當做救星依靠的謝先生，現在變得比鬼還可怕。

而和她一樣被謝璲庇護的‘普通人’劉無庸，早在廚師威脅謝璲的時候，就一臉淡定地跑到了牆角。

聶芃芃從最開始的驚惶無措，到震驚懼怕，再到現在的麻木絕望，短短幾分鐘，面部肌肉就完成了極其複雜的情緒變化。

她覺得如果這次有命回去的話，也許自己可以嘗試一下參演恐怖電影，說不定她就是下一個優秀的體驗派演員。

切身經歷一次恐怖事件，這不比花大價錢去演技培訓班有效？

就是有一點不好，培訓班可能只要錢，但這種體驗法一不小心就會要命。

雖然依舊腿軟站不起來，但聶芃芃憑借着自己堅強的意志力，手腳并用地爬到了另一個牆角。

然後她直接把外套蒙到了自己頭上，面對牆角陷入自閉。

這一切都是她暈車做的夢，說不定大巴沒有到達目的地，她根本就在車上沒有下來。

現在形勢逆轉，廚師完全被謝璲控制住了。

雖然最開始的确被這些鬼嬰驚到了，但廚師很快就緩過神來。

他閉上了眼睛，口中默念了什麽。下一刻，那個穿着灰色長褂的老太太就從黑暗的小廚房中跳了出來，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廚師身邊。它手上拿着一個托盤，身手靈活得不像老人。

老太太好像更加矮小了，那副慈祥和藹的笑容就像是面具一樣挂在它臉上。

謝璲注意到，老太太身上遮住腳的灰色長褂因為她剛才跳動的動作而被掀開一角，在那灰色長褂之下的，赫然是兩根毛茸茸的黑色貓腿。

注意到謝璲的視線，老太太拍了拍自己長褂下擺，重新用衣物遮住了自己的後肢。

它笑吟吟地看着謝璲，努力振動聲帶，尖聲尖氣地說道：“為什麽不吃菜呢？你幫我孩子屍身入葬，我幫你活命。可你非但不領我的好心，還砸了我們家的場子，有些生氣。”

謝璲看着這個老太太，眉頭緊鎖。

孩子……樹下那只死去的黑貓是它孩子？

謝璲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原來這老太太是個老貓精。

老貓精，民間也有稱呼其為毛鬼神，是通靈黑貓死後靈魂化作的精怪。與東北那些有正經封號的野仙不同，這種精怪很邪性，會搶奪人類的屍體，附在屍體上面修煉。它們還特別小心眼，如果被冒犯了，不整死對方不會罷休。

眼前這個老貓精應該就是在頂着一個老太太的屍身行走。

因為飯館外的那股惡臭味道太嗆鼻，被熏得暫時失去嗅覺的謝璲在進屋時沒能聞到她身上的那股屍體腐臭味。

等這老貓精再次給他們上菜的時候，它身上的味道又被飯館裏的肉香給遮掩住了，所以謝璲一直沒能發覺老太太身上的異樣。

謝璲再次看向竈臺上那些素菜，在血色重瞳之下，盤子裏的那些家常小炒緩緩消散——盤子中哪是素菜，分明是大把大把還混着泥土的野草。

這老貓精說的倒是好聽，但它這分明就是在捉弄人，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狗尾巴草還能破巫術。

雖然突然跳出來個老貓精，但謝璲并不在意，他比較在意的是老貓精話語中的隐含的另一個信息。

這老貓精明顯是和廚師是一夥的，就算它碰不了貓屍，但它想要把樹下貓屍身挂起來，完全可以拜托廚師幫忙……

謝璲想起黑貓胸前的那個血色符咒，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個把貓屍放在樹下的人，和這飯館中使用造畜之術的應該不是同夥，廚師和老貓精可能是因為貓屍胸前的符咒所以才無法挪動貓屍。

還有第三夥人隐藏在暗中……這小破飯館真是夠亂的。

謝璲突然有些明白節目組工作人員和嘉賓頭上的晦氣為什麽那麽重了，這還沒到錄制地點呢，就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了，他們想要活命可真不容易。

老貓精伸手拍開了趴在廚師肩膀上的鬼嬰，廚師踉跄起身，恢複了行動能力。

謝璲接住了向他這邊飛過來的鬼嬰。

對于老貓精輕而易舉地破解了廚師肩膀上的鬼嬰，謝璲并不感到意外，黑貓本身就通靈辟邪，而由黑貓死後化成的老貓精自然也很克制鬼嬰這種陰邪之物。

不過想要解決老貓精也很簡單，只要摧毀它操控的屍體就可以。

只要老貓精失去了人類屍體，那就相當于失去了自身大半修為，到時候鬼嬰撕碎它就很輕松了。

人類是萬物之靈，受上天垂愛。動物靈魂不如人類靈魂穩定，化成的鬼物也很脆弱，它們無法像厲鬼怨魂一樣四處飄蕩，想要繼續修煉，就需要人類屍體庇護自己脆弱的靈魂。

老貓精頂着屍體修煉，和狐貍頂頭骨拜月、黃皮子鑽人腹操控屍體、刺猬趴肩膀控制人神智是一個道理。

人死後需要咽最後一口氣，而老貓精之所以能操控屍體行動，就是因為屍身中未散盡的這一口氣。

謝璲沖自己的影子招了招手，五個瘦高的黑色身影搖搖晃晃出現。最前頭的那個鬼影只有一只獨目，嘴角的縫合印記還未退去，身後跟着四個頭戴鬥笠的鬼影。

巧了，他影子裏正好有個專門吸食‘氣’的鬼怪。

作者有話說：

飯館是綜藝錄制地點的引子，本來以為今天能把飯館一口氣寫完，開寫綜藝。沒想到今天事情有點多，碼字時間被擠壓，沒能寫完orz。明天會努力多寫點，争取一章結束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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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貓鬼/貓蠱

2、老貓精/毛鬼神

3、馬頭娘/馬明王/馬皮蠶女

‘造畜’需要剝動物皮，我還提示了牲口，還以為很好猜哈哈哈，沒想到大家都被我第一個線索中提到的蠱物拐跑了，大多數猜的都是金蠶蠱（撓頭）（p.s.防止誤會，馬頭娘在文中不是反派，下一章會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