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冥婚喜煞

‘謝璲’愣住了, 似乎是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僞裝之術會被聶芃芃一下子認了出來。

它又沖聶芃芃笑了下,面部肌肉組織如融化的冰淇淋般緩緩滴落, 露出了皮下的第二張臉。

在看到那張臉之後, 聶芃芃沒忍住後退了一步。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臉上沒有五官,只有層層疊疊的皮肉,就像無數張濕透了的面紙貼在臉上。那些堆疊在一起的皮肉還像是會呼吸一樣起起伏伏,血紅的皮肉泡泡不斷鼓起又凹陷, 隐約還能看到又幹掉的皮膚組織碎屑從它臉上掉落,

好惡心, 聶芃芃沒感到害怕, 只是感覺有些反胃。

她好後悔, 與其戳穿後面對這種辣眼睛的怪物,還不如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繼續面對剛才那個油膩版謝璲。

“我以為你滿腦子都是這個男人,在見到他後會很激動地撲過來。”那怪物邊說邊慢慢靠近聶芃芃, “不都說戀愛使人盲目嗎?看到自己喜歡的人, 你竟然還能保持如此冷靜, 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你不要過來!”聶芃芃用力揮了揮自己手中的木棍, “我才不會喜歡比我還好看的男人,跟那種人談戀愛超有壓力的好嗎!從六歲到現在, 我理想型一直都是格裏芬騎士,我爸爸說了,公主都是要嫁給騎士的!”

聶芃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一個怪物讨論自己的戀愛理想型……可惡,這又不是什麽閨蜜夜談會。

雖然紅衣女鬼現在就附在她身上,但女鬼沒什麽攻擊力, 只能制造幻境。剛才紅衣女鬼就對這個換臉怪物使用遮蔽視覺的幻境了, 可這怪物卻沒有任何反應。

現在這種情況只能盡量閑談拖時間了, 希望謝璲能盡快找到他們。

聽聶芃芃說完,那個變臉怪物竟思索了一下,然後身體和臉部再次發生了變化。

只見它的身體瞬間拉長至一米九左右,然後幻化成了一個身穿铠甲的金發碧眼的騎士。

那雙如藍寶石般澄澈的眸子深情地看着聶芃芃,它還沒來得及說話,臉部竟又開始變形——變成了一張看起來十分威嚴的國字臉,身上金光閃閃的铠甲也變成了一身沾滿血污的執法隊制服。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僅讓怪物愣了下,聶芃芃也愣住了。

“啧啧啧,太花心了。”怪物頂着嚴南行的臉,露出了一抹十分輕浮的笑容。“人類,你的心裏到底裝着多少人啊?”

“要你管!”聶芃芃有些惱羞成怒,“你出現在我面前就是為了研究我喜歡誰嗎?你們妖怪怎麽還這麽八婆!”

“這只是我自己的愛好而已。”怪物的臉再次變形,幻化成了一個黑袍道士模樣。“我在學習怎麽變成人,而且研究你們人類的情緒真的很有趣。”

“好了,不閑聊了,再不把你抓回去的話,主人又該罵我了。”

“主人?”聶芃芃絞盡腦汁地拖時間,“你主人是那些村民之一?是那個騙我們進村的中年男人嗎?他怎麽沒有早放你出來抓我,反而要等到兩天後?”

這會變臉的怪物看起來很喜歡和陌生人交流,輕易就被聶芃芃轉移了注意力:“村民?不,那些村民只是主人養的狗,而且還經常不聽管教。那群狗沒有命令我的資格,我只聽主人的話。”

聶芃芃心中恐懼的情緒逐漸消散,她突然發現這些鬼怪只是外表比較恐怖,內心要比人類單純得多,很傻很好套話,她問什麽就答什麽。

“你的主人是誰?他為什麽要抓我?”聶芃芃試探性地問道。

怪物甩了甩自己身上的黑色道袍:“主人就是主人,我現在就是主人的模樣。他抓你是想把你藏起來啊,你不能被劉無庸抓回去,也不能被那些不知輕重的村民抓住。”

聶芃芃有些奇怪:“你主人……想救我?”雖然不知道劉無庸是誰,不過他主人不想讓她被村民抓住,怎麽感覺像個好人?

“不是的。”怪物搖了搖頭,“是為了綁架你,然後跟聶家要贖金。主人已經認出來你是誰了。”

聶芃芃長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原來只是想要綁架她啊,要錢那就一切都好說。

心中恐懼瞬間消失,聶芃芃底氣一下子足了。

她雙手叉腰,挺胸擡頭,一臉倨傲地看着眼前這個怪物:“既然你們想跟我爸要錢,那你們就得保證我的安全吧?讓你們村裏的醫生帶止血藥消炎藥過來,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說罷,她用力拍了拍自己附近的山石。

怪物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其實也不是必須讓你活着,只要你身體完整就行。主人可以随便放個靈魂在你身體裏,操控你的身體活動的。”

聶芃芃瞬間慫了:“你、你們怎麽這樣啊?萬一我爸爸問只有我知道的事情……”

“可以搜魂啊,代價就是讓你魂飛魄散而已,這種事情無所謂的。”怪物有些不耐煩了,幾步走到了聶芃芃身前:“好啦,聶大小姐,勸你還是乖乖跟我走吧,和你聊天很有意思,我還不想殺你。”

聶芃芃被怪物拽得一個踉跄,一只手死死扒在山石上不肯離開:“等等,我……”

“你在擔心垃圾處理站的那個執法隊的人嗎?”怪物的臉再次變形,變成了嚴南行的模樣。它笑嘻嘻地說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自己過來的吧?”

話音剛落,溶洞那邊就傳來了響動。

聶芃芃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嚴南行現在是失血過多的昏迷狀态!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你們這——”

一聲炸雷般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聶芃芃未來得及罵說出口的髒話。

大片白色煙霧忽然從溶洞出口溢出,煙塵滾滾,白茫茫的霧氣瞬間遮掩住了周圍一切景色。

聶芃芃和怪物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色虛空中,而在霧氣的盡頭,一個魁梧的身影緩緩向他們走過來。

那竟是已經失血昏迷的嚴南行。

嚴南行雙目無神,身後有一張巨大的符箓虛影。他臉上隐隐有血紅的紋路流轉,頭頂一炷點燃的香,邁着三贊步,手拎着兩截人首蛇身的怪物屍體向他們走來。

這遮蔽一切的白色霧氣,正是懸在他頭頂那一炷香燃燒時所産生煙氣。

感應到嚴南行身上的氣息,怪物臉都被吓變形了,發出的尖叫聲近乎破音:“官将首?!”

“不對。”變臉怪物定了定神,“吓死我了,不是正神上身,只是個請神符弄出來的神明虛影,我就說一個人類怎麽能憑肉身承擔住增損二将附身……”它松了一口氣,然後直接丢下了聶芃芃,毫不猶豫地轉身跑路。

官将首身為地藏王菩薩身邊的護法,專殺惡鬼,是位只殺不渡的狠角色。就算是個請神符的神明虛影它也打不過……沒看和它一起來的那位都已經變成兩截了嗎。

不過一個小小昭萍市的執法隊成員身上都有請神符,國家機關真PanPan舍得花錢,難怪主人不想惹執法隊。

自從靈異複蘇以來,為了以防出現意外,國家特地花了大價錢給督察局每個出任務的執法隊成員身上都附上了請神符。請神符是和手|槍一樣的制式裝備,屬于無路可走時的保命手段,防止執行任務時在沒準備的情況下遭遇靈異事件。

符咒啓動的條件是,身處陰氣過重的環境,且重傷失去意識。請神符的效果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而且請來的神明投影威力不如真正的請神上身。

雖然很果斷地直接跑路,但變臉怪物沒能跑出多遠,一柄尖頭三叉虛影就直接貫穿了它的胸口。

在意識消散之前,變臉怪物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它那人首蛇身的同伴被人如垃圾一樣扔在它身邊。

聶芃芃都看傻了。事情反轉發生的太快,她剛才還在為嚴南行擔心,結果下一秒就看到他如天神下凡,瞬間秒殺了怪物。

嚴南行頭上的引路香燃燒得很快,可能是因為他身體的原因,眼看着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他直接把聶芃芃扛了起來,如履平地的往山上走去,看樣子是想直接翻山帶聶芃芃出村。

被嚴南行扛起來後,聶芃芃這才回過神來,她連忙制止道:“嚴隊!你還有意識嗎?咱們不能就這樣出去,得去找謝璲。這附近好幾個小時車程內都沒有任何人煙,就算咱們逃離了村子,你身上的傷也會将你拖死的!你還記得謝璲是誰嗎?”

聽到聶芃芃的話,嚴南行前進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然後換了個方向。

白色霧氣裹挾着他緩緩前行,兩人似乎化成了虛影,穿過了山石,穿過了房屋,穿過了瘋魔的村民,以最短的直線距離走向位于村子正中心的謝璲。

————

本想出去找聶芃芃的謝璲被人攔在了路中央。

是兩個很眼熟的小女孩,臉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她們默默把手中的紙條塞進了謝璲手中,然後轉身就想跑。

謝璲一手一個直接拽住了這兩個小女孩。

她們就是他從邵廚子手中救出來的那兩個被造畜的小女孩,是聶芃芃和嚴隊護送她們回來的。

如果早知道這村子是這個鬼樣子,還不如當初就聽嚴隊的,把這兩小女孩送去督察局。

謝璲輕聲問道:“你們身上的傷是哪來的?你們知道和你們一起回來的姐姐和叔叔去哪裏了嗎?”

小女孩似乎不會說話,有些驚慌地掙紮,拼命搖着頭。

就在這時,一個頭發淩亂的婦人從旁邊的小巷沖了出來,從謝璲手中搶回了孩子。

那婦人臉上的傷比小女孩身上的還要恐怖,被頭發遮住的半張臉都已經青腫變形,面部皮膚被軟組織積液撐得透亮。

婦人沖謝璲歉意地搖了搖頭,然後抱着兩個小女孩飛速跑開了。

謝璲站在原地看着那婦人慌亂的背影,并沒有去追,默默展開了手中的紙條。

那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巫支祁’三個字。

巫支祁,好像是個有名的水怪吧?謝璲記得《山海經》有記載:“水獸好為害,禹鎖于軍山之下,其名曰巫支祁。”

謝璲想起來時的路上,那船夫曾說過溺死在水中的女孩都是水神的新娘……這個水神是指巫支祁?

那婦人讓小女孩把寫有巫支祁名字的紙條交給他,是想告訴他什麽嗎?難道四月四號的祭祀難道就和巫支祁有關?村裏人準備再次溺死女孩給水神,所以她才跑來和他求助?

謝璲皺眉,手下意識地翻動紙條。在紙條背面,竟然還有另一個名字——‘瑤池金母’。

看到這個名字,謝璲愣了一下。

怎麽又和瑤池金母扯上關系了?這村裏人供奉的有些太雜了吧……

瑤池金母這個尊稱可能有些生僻,這位更廣為人知的名號是‘無生老母’,相傳是西王母的化身之一。

對于這位神明,謝璲并不太了解,只是隐約記得是掌管長生的和不死藥的上古女神。

長生……

謝璲突然感覺有些頭疼,紙條在手中化作了湮粉,随風散去。

光是給他兩個名字,這讓他怎麽調查……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最重要的是得先找到聶芃芃和嚴隊,這兩人的情況不容樂觀。

在旅游大巴上出現的紅衣女鬼應該還在聶芃芃身上,那只鬼的氣息被謝璲身上的鬼嬰記下來了,只要順着鬼嬰的指引就能找到。

幸虧聶芃芃身邊還有個鬼,要不然就不好找了。

跟着鬼嬰的指引,謝璲來到了一處看起來很眼熟的小院前。

這院子看起來和那船夫給他安排的院落布局差不多,也是四排房屋一個院子的構造。

只不過與他那邊不同的是,這個小院的門房前挂滿了紅綢和紅燈籠,大門上還貼了兩個鮮紅的囍字,來來往往的人也都是身着紅衣,看着就很喜慶。

村裏有人要結婚?

聶芃芃的氣息是從這個小院傳來的,謝璲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并沒有人攔他,謝璲很輕易地走到了堂屋,然後就看到了堂屋裏正對門的那兩個大紅棺材。

啧,冥婚。

他就說這破村子能有什麽正常婚禮。

不過……聶芃芃被配冥婚了?

謝璲快步靠近了棺材,貼着棺材板仔細感應了一下——兩個棺材裏都沒有活人的氣息。

而且即使他進入堂屋裏了,鬼嬰還在指示他繼續往前走。

謝璲看着面前那堵牆,陷入沉思。

穿牆什麽的他真不會。

應該不是指牆後方那家,根據鬼嬰的指示,聶芃芃就在這個小院中。

謝璲仔細端詳這面牆……難不成,聶芃芃被砌進牆裏了?

等等,他身上鬼嬰追尋的是聶芃芃身上女鬼的氣息,而不是聶芃芃的氣息,所以很有可能是女鬼因為什麽原因和聶芃芃分開了,被砌進牆裏的很可能只是女鬼。

麻煩了。

謝璲本來以為女鬼會一直保護聶芃芃,尤其是在這個魔窟一樣的危險村裏,更是應該寸步不離。

他完全沒想到一人一鬼會因外力分開。

就在謝璲準備離開這個小院的時候,兩個抱着紙人的中年男女從屋外走了進來。

見到謝璲之後,那兩個中年人一愣。

抱着男紙人的中年女人眼眶紅紅的,她打量了一下謝璲,面露恍然:“你也是這村裏的‘客人’吧,家裏也有人需要結陰親?”

說到這裏,女人似乎又被勾起了傷心事,聲音有些哽咽:“我苦命的兒子,才十八歲就去世了,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給他找個伴。”

男人也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看着這兩人,謝璲皺起眉。他沒想到村裏除了他和節目組以外,還有其他‘游客’。

為了套出更多村子情報,謝璲順着他們的話問道:“你們來這裏是準備買女孩的屍骨配陰親?”

中年男人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謝璲:“為什麽要買屍骨?”

謝璲被他問的一愣,看向這夫婦懷中抱着的紙人。

難不成是他誤會這兩人了,他們只是打算用紙人來給兒子做冥婚?不過用紙人的話,哪裏不能做,為什麽一定要跑到這個鬼村子裏來?

中年男人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有些鄙夷地看着謝璲,就像是在看一個鄉巴佬:“結陰親當然是現殺的才好啊,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屍骨怎麽配得上我兒子。”

作者有話說:

滑跪——今天又加班了orz,碼字時間太少,沒能寫完。

日萬失敗,發100個紅包,評論即得,發完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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