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為這是你的夢想

曹大夫的頭最近很疼。

這一批醫女大多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讓燒個熱水都能把自己手燙起泡,然後還要曹大夫開燙傷藥。

與其說是來幹活,不如說是來添亂。

但就這樣,大将軍居然還是把她們全留了下來。

真正能派上用場的,總共只有三個半。

其中“三個”是以惠姐為首的,有點年紀,姿色平平,一看就是來幹活的。

那半個則是謝陟厘。

謝陟厘是個獸醫,藥材都認不全,并不能指望她按方抓藥,但她勝在人輕巧手勤快,給惠姐等人打打下手還是很不錯的。

謝陟厘本人也很随遇而安的,當醫女就當醫女吧,反正拿的錢也差不多。每天替惠姐打打下手,替傅魚麗等人收拾收拾爛攤子,一天基本就過去了。

很快就等來了入伍之後的第一個休沐日,謝陟厘一早就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家一趟。

結果曹大夫走來向她招招手:“過來,這些醫書給你。”

曹大夫是世家名醫,即使是為了适應軍營,刻意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準,但帳篷裏高高的書架,寬大的書案以及案上件件不俗的文房四寶,都充分地暴露了主人原本不應屬于軍營的事實。

謝陟厘望過去,就見案上有一疊醫書碼得整整齊齊,堆得有半尺來高。

“不會……都是給我的吧?”謝陟厘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

“嗯,這些都是淺顯些的,适合你入門,你先看着,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我。”

曹大夫忙得腳不沾地,交待完了就要走。

Advertisement

明明接近夏季,無論北疆和北狄都進入了水草豐美的休養生息之期,往年這時候是兩邊最松懈的時候,但最近軍中的操練卻比平時還加了一倍,連剛招募進來的新兵都開始用上了真刀真槍,不時就會搞出點傷口來将軍醫們忙得團團轉。

謝陟厘和這堆醫書對視了半晌,鼓起勇氣拿起第一本,才翻了一頁就感到了由衷的頭暈——不是看得懂看不懂的問題,她的全部學識加起來大約就是半本《千字文》,這書上的字她都認不全。

——當一個醫女,竟然要讀這麽多書的嗎?

難怪惠姐經常口吐一些震驚她的蓮花,原來是學識淵博所致。

謝陟厘抱着醫書回帳篷的路上險些撞到一個人,正是三大郎将之一嚴鋒,她連忙行禮賠不是,嚴鋒卻像是沒聽見,視線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謝陟厘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那是醫女們的帳篷。

醫女們的帳篷十人一間,明亮的陽光斜斜照進去,傅魚麗正對着一面菱花小鏡描眉。

日光耀眼,容光更耀眼,在到處風塵仆仆的軍營裏,還能看到美人對鏡理妝,是何等難得?

謝陟厘悄悄退開,不敢打擾嚴郎将欣賞美景。

帳篷裏理妝的并非只有傅魚麗一個,只不過大家所占的位置不如那一處明亮而已。大家顯然也注意到了嚴鋒,紛紛笑道:“麗姐姐,那個呆子又杵在那兒發呆了。”

傅魚麗朝外瞥了一眼。嚴鋒站得遠,日光晃得看不清臉,铠甲倒是反射着光,整個人光輝燦爛的一團,原本是有幾分威武的,奈何他腳下像是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倒像是個杵在路上的铠甲架子,便顯得有幾分好笑。

傅魚麗淡淡地道:“區區四品郎将而已,能瞧上本姑娘一眼,算是他的造化。”

謝陟厘聽惠姐分析過,這些醫女并非是庸脂俗粉,來頭只不怕都不小,尤其是這位傅魚麗,家裏定然有人是大官。

饒是如此,聽傅魚麗用這般不屑的語氣說出“區區四品郎将”幾個字時,謝陟厘還是忍不住驚了一下。

畢竟在謝陟厘的心裏,七品知縣老爺就已經是大官了。

傅魚麗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懷裏一堆的書:“啧,你倒還真是用功,怎麽?還想再研習些壯陽藥麽?”

醫女們都笑了起來。

謝陟厘和她們一起住了幾天,略微摸出了一點和美人們相處的門道,于是誠懇地道:“惠姐說,人長得不好看,便要多讀點書。”

“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傅魚麗頓時笑了,收起小鏡,帕子輕輕往謝陟厘臉上一甩,“不過呢,人好看,多讀書叫才貌雙全,人不好看,讀再多書也不過是當醫女的命,何苦費這個勁呢?”

風煊喝了壯陽藥還拒絕了她,确實讓她顏面掃地,但謝陟厘全須全尾地下山來了,說明他照樣也沒動謝陟厘,傅魚麗心裏平衡了不少。

再加上這些日子謝陟厘整日在醫護營忙上忙下,空了還會去獸醫那兒幫忙,并沒有踏進這大帳一步,看起來好像真的只是大将軍因着某些原因認識,但也僅止于認識而已,傅全麗便沒大将她放在眼裏,只冷不丁刺她幾句。

謝陟厘對此的反應是:您說您的,您開心就好。

這會兒還認真地點了點頭:“傅姑娘說得很有道理。”

“……”傅魚麗看着她,翻了個白眼,一扭頭走就了。

謝陟厘不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她一向謹遵師父的教導,出門在外多順着點別人總是沒錯的,這樣比較不容易被打。

衆人也都跟着傅魚麗一起走了,她們打扮停當,為的是去校場看操練。

看操練是假,看巡查操練的大将軍是真。

謝陟厘放下書,看着美人們像一群花蝴蝶似地飛了出去,心裏由衷地覺得惠姐說得對。

她們來軍營果然是幹……那啥的。

被這麽一耽擱,謝陟厘怕趕不上回家給小羽做午飯,抄近路從校場旁邊走。

校場十分寬大,東西兩邊的高臺上,旗兵揮動大旗,将兩名将領的命令傳達給士兵。校場上兵如龍,馬如雷,踏得整個校場塵嚣日上,卷起的飛塵都被風吹到這邊來了。

謝陟厘拿袖子掩住口鼻,快速趕路。

忽地,前方道路的守兵将手中的長/槍交錯,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陟厘一驚,還來不及問為什麽,守兵示意她去看校場外點将臺上的旗語:“來人不得通行。速去點将臺。”

謝陟厘更驚了,疑心守兵看錯了旗語:“我?去點将臺?”

這兩樣東西八輩子也扯不上什麽關系吧?

守兵肯定地道:“旗語就是這麽說的。”

謝陟厘只得拎着她的小包袱,繞過校場,途中經過花枝招展的醫女們,醫女們本來是揮着絹子替士兵們吶喊助威,此時見了她,紛紛停下來,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點将臺上。

謝陟厘心道:這下麻煩了。

點将臺高出校場許多,場中情形一覽無餘。她從臺階上去,首先看到的就是路山成,他還是那副“又看見你了真他媽晦氣”的臉色,不情不願地讓開了路。

風煊坐在椅上,和士兵一樣穿着甲衣,發髻束得緊緊的,鬓角像刀裁出來的一樣鋒利,視線盯着校場內,專注而冷靜,像是根本沒有留意到她上來了。

果然是守兵看錯了旗語吧?

這麽些天風煊跟她的生活秋毫無犯,除了第一天的荒唐錯亂,他跟她原本就不會有什麽關系。

趁他還沒發現,現在走人還來得及,就假裝她沒有出現過好了……

謝陟厘這麽想着,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就這麽一小步,風煊也沒有回頭,背後卻像是生了眼睛,道:“站那兒。”

“……”謝陟厘頭皮一緊,頓時不敢動了。

這麽一站就站到了這一波的操練結束,風煊簡短地評價:“左軍陣法尚有凝滞,變陣速度不足。右軍士兵下盤不穩,易亂陣腳。三日內左軍再加一個時辰陣法操練,右軍加一個時辰沙袋負重跑。”

命令被傳達下去。

“你這是要去哪兒?”風煊道。

他并沒有回頭,依然望着校操方向,新的士兵正準備入場演練,謝陟厘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路山成用力瞪了她一眼,她才反應過來風煊是在跟她說話,連忙答道:“今日休沐,打算回家看看。”

“休沐?”風煊像是沒聽說過這兩個字,回過頭來看着她。

他的視線帶有無形的壓力,謝陟厘不敢擡頭,心說您還不如不回頭呢,同時又在猶豫,不要告訴她大将軍從來沒有休沐過,不知道軍醫一旬休一日的規矩。

“曹大夫休沐了嗎?”

謝陟厘心中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沒有。”

“路郎将休沐了嗎?”

謝陟厘聲音更小了:“……沒有。”

“我休沐了嗎?”

謝陟厘腦袋低到胸口,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風煊發出靈魂拷問:“我們都沒有休沐,為何謝醫女你要休沐?”

“因為……”謝陟厘不得不硬着頭皮答,“……因為我比較沒用,而且不思進取。”

“噗”,路山成沒忍住,憋住一聲悶笑。

風煊冷冷地看路山成一眼,路山成閉上嘴,轉過身去。

不過這個答案顯然是風煊沒有料想到的,他頓了頓,問道:“醫書看了嗎?”

謝陟厘一呆,他怎麽知道曹大夫給她醫書的事?

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但風煊因為是坐着,倒是很容易地把她的表情納入眼底了,他微微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阿厘,從這裏到西角城,來回得兩個時辰,有這兩個辰,何必浪費在奔波之上?拿來多讀些書,多學些醫術不好麽?”

謝陟厘再一次被他這“阿厘”兩個字叫得驚了一下,既不敢分辨說休沐天經地義,也不敢解釋說書實在看不懂,只能點頭:“大将軍說得是。”

風煊道:“你底子薄,再不抓緊,将來如何能入太醫院?”

謝陟厘忍不住擡起了頭,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太醫院?”

她這輩子跟這三個字有發生關系的可能嗎?

風煊只見這只鹌鹑一聽這三個字便擡起了腦袋,心想果然還是太醫院比較能觸動她,便語重心長地道:“你自己不努力,縱然我有心相助,恐怕也沒辦法送你進去。”

“……”謝陟厘的嘴巴忍不住張大了嘴,“我……為什麽要去太醫院?”

她的眼睛本就是圓潤如一枚杏核,這樣睜大了的時候,更是圓滾滾像貓兒似的,小巧的嘴唇微張,柔潤的淡紅色很像清晨帶露的芍藥花瓣。

校場外那些着意打扮的美人們沒有占去風煊一分目光,身上半點脂粉未施的謝陟厘卻讓風煊的心神微微動了動。

他的心神一向堅硬得猶如鐵鑄,這會兒卻有一個瞬間,好像風輕日暖,有花枝在眼前扶搖。

不過他很快便收住這短暫的失神,沉聲道:“因為這是你的夢想。”

謝陟厘:“…………”

為什麽,我的夢想……我自己都不知道?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