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上門女婿
風煊的傷勢明顯好轉後, 謝陟厘遵照醫囑,停了藥方裏的酸棗仁。
酸棗仁安神助眠,有助于病人休息, 停藥之後風煊一直以來的早起習慣便回來了, 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便睜開了眼睛。
身體的虛弱仿佛帶來了意志的軟弱, 他沒有像在軍中那般立時起身,而是靠在枕上,靜靜聽着後廚傳來的動靜。
這好像是他來謝家後的第一個清醒的清晨。
後廚已經有鍋碗瓢盆的響動,那是謝陟厘在準備早飯, 應該還在幫他熬藥, 空氣中有聞到苦澀的藥味。
希望今天粥裏沒有黃連,黃芪黃柏什麽的他都能接受。
腳步聲從後廚去了前院, 院子裏沿牆根下種着些蔥與韭菜。阿厘的韭菜雞蛋餅其實是做得很不錯的,如果餅裏不加板藍根就更好了。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 還有撲啦啦的振翅聲。
“好啦, 別搶啦,都有都有。”
謝陟厘的聲音被微風帶過來。
她的聲音一向輕, 經了風更是缥缈得很,像是樂聲從很遠的地方穿林度水而來, 落進他的耳朵。
風煊起身。
他之前也會起來走幾步, 但都是由謝陟厘扶着,今天自己扶着桌子和牆面, 人有幾分暈眩, 腳下還是有點像踩着棉花, 到窗前不過幾步功夫,還是花了點時間。
窗外的朝陽清亮如水,謝陟厘站在這如水一般的陽光中, 身上照舊系着那件洗到發白的圍裙,從圍裙兜裏掏出一把玉米碎,往鳥群中一灑。
“最後一把了哦。吃完就去玩吧。”
群鳥環繞着她翔飛,拍打着的翅膀仿佛能将陽光剪成一片片,清麗的鳥鳴聲有如仙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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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煊之前在夢中隐約聽見這樣清脆繁麗的鳥鳴,還以為是自己做夢。原來現實比夢境還要美好十倍,他靜靜地站在窗前,心中的舒緩與平靜難以言喻,在這一瞬,世間所有一切好像都被放下,戰争、權勢、陰謀、背叛……全都不存在了。
只有這院落,這飛鳥,這個人。
謝陟厘早就把這些鳥兒喂熟了,最後一把玉米碎撒完,鳥兒們便振翅遠飛,只有一只特別小的,撲騰着翅膀在她肩上停了停,啄了啄她的衣領——原來上面還落了一粒。
最後一只小鳥飛走以後,院子裏安靜下來。謝陟厘打好井水,放好草糧,這是威風的早餐。
雄壯從外面走到院門前,霸道趴在它的背上,拿爪子拔開門栓。這兩位已經做完早課,把附近一帶的地盤都巡邏了一遍,天氣熱,雄壯半條舌頭都淌在外面,撲到水盆邊就狂喝起來。
謝陟厘把霸道拎下來,教訓它:“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胖?還要人家馱你,臉皮也太厚了吧?有你這麽使喚老大的嗎?”
霸道喵嗚一聲——愚蠢的人類,是我帶着它去方廚子家裏捉老鼠,它才有骨頭啃,我才是老大。
在軍營聽說家中只剩她和小羽兩人的時候,風煊腦海中出現的是倆姐弟相依為命、孤苦伶仃的畫面,而今才知道小院的清晨原來這般熱鬧。
風煊在窗內微微笑。
好像再艱難的日子也能被她過得春暖花開。
不用腦子思量,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意識要往外走,只是才擡腳就聽院外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阿厘。”
風煊帶笑的眸子瞬間就鋒利了起來。
是個男人。
二十來歲年紀,穿一身嶄新的赭色衣裳,頭發梳得溜光,不知費了多少發油。
但看腳上的鞋卻并非精致體面,想也知道這一身是特意打扮過來的,再見他瞧着謝陟厘一臉笑眯眯的模樣,風煊得出結論:此人不懷好意。
謝陟厘抱着貓起身,向他點點頭:“王二哥。”
風煊頗為不滿。
叫一聲“王二哥”便罷了,為何還要點頭?眼睛不是習慣往下看麽?為什麽還要仰頭看着人家?她不知道她那雙眼睛圓潤亮澤,朝上看的時候格外招人嗎?
王二哥手裏提着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遞過去給謝陟厘:“這是雲川城的桂花糖。想着上次看小羽愛吃,今日休沐回來,便給他帶了一包。”
一包糖而已……風煊的手用力握上了窗棱,一聲冷哼待要出口,猛然間想到,不好,他連一包糖也沒有給小羽買過。
不單沒買過糖,還把小羽逗哭過。
風煊:“……”
那邊謝陟厘接過糖,道了謝,将擱在旁邊的一盤鮮棗遞給王二哥:“這是我清早才摘下的,剛熟的頭趟,請帶回去給大娘嘗嘗。”
王二哥接了棗,卻沒急着走,問道:“明天我娘要去雲川城趕集,你要不要一道去?我對雲川城熟得很,到時帶你好好逛逛。上回偏遇着北狄人,着實是掃興得很。”
謝陟厘搖頭:“不逛了。”
“那……張員外家請戲班做戲,要不要去看?”
“不看了。”
“我娘做了小羽最愛的炖骨頭,帶小羽一起來吃飯吧。”
“不了,我也要做的。”
風煊從前看謝陟厘三句蹦不出兩個字,還覺得她話少,這會兒才發現她這習慣真是再好不過,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性格了。
果然,遇上謝陟厘這塊交際鐵板,王二哥也無計可施了,只是他休沐之日還特意起個大早,不就是為了謝陟厘麽?畢竟他年歲也不小了,在雲川城碰了好幾回壁,如今只想快些把謝陟厘拿下。
此時無功而返,總歸是不甘心,抽了抽鼻子,問道:“阿厘,你這是在熬藥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謝陟厘立刻緊張了起來:“沒有沒有,沒有人生病。”
說完才發現這也太過此地無銀了,連忙補充:“就、就是小羽胃口不好,給他熬些治積食的湯藥。”
“老二!”王大娘走了過來,“難得回家一趟,早飯都沒吃就跑出來做什麽?”
王二哥便解釋桂花糖的事,又給王大娘看那盤棗。
王大娘給了他一個白眼,向謝陟厘道:“你家裏那病人養得怎麽樣了?”
謝陟厘大驚:“沒、沒什麽病人……”
“你每天買菜,又是雞又是肉的,單只你們姐弟兩個能吃得完?還往家裏大包小包拿藥材,你聞聞這藥味,我在這兒都聞得見了,還想唬誰?”
王大娘道,“你起先不想說,大娘也就不多問,但你一個人服侍病人總歸是辛苦,你說出來,我們街坊鄰居都來幫幫你。”
風煊在窗後:“……”
中年大媽的好奇心與洞悉力着實是強大,不去當探子可惜了。
王大娘一面說,一面就要往裏走,王二哥拉住她:“娘,阿厘再乖巧老實不過的,她說沒有,肯定就沒有……”
王大娘回頭朝他啐了一口:“你的腦子叫狗吃了?娘跟你說的話全當耳旁風。你莫要再來煩人家阿厘,阿厘家裏這裏不單養個病人,這病人還是個男人!”
又問謝陟厘:“阿厘,你說句老實話,是不是?家裏若只有你和小羽兩個人,你後院曬着的衣裳裏,那男子的衣衫是哪兒來的?”
謝陟厘早已經被王大娘的戰鬥力轟成了渣渣,一直提心吊膽被人發現的事情被這麽劈口叫破,謝陟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大将軍的秘密瞞不住了要被發現了我是不是破壞了大将軍的計劃啊嗚嗚嗚我當初要是給大将軍買女子的衣裳是不是就沒這事了?”
王二哥一聽有男子,頓時便不攔着自家老娘了,母子兩個當真往裏闖,謝陟厘叫道:“雄壯!”
雄壯嗷嗚一聲咆哮,攔在母子倆人面前,霸道也在旁邊弓起了背脊,渾身炸毛。
王大娘扯着王二哥的手,不敢再往前了,只向謝陟厘道:“阿厘,看在大娘也算照顧過你們姐弟倆的份上,你給句明白話吧。莫要讓人白費心力,世上就是有些傻子,不見棺材不掉淚的。”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瞞着也是不行了,謝陟厘一咬牙,道:“是。他是我遠房表哥,打獵的時候受了點傷,正在我這裏将養。”
風煊在屋內嘆了口氣,這傻子,謊都撒不來。
果然王大娘立刻道:“你自小跟着老謝,爹娘都沒有,哪兒來的表哥?”
風煊臉色一沉。
這婦人說話過于放肆了。
王大娘說話向來直,何況說得也是實情,謝陟厘倒沒怎麽在意,只是瘋狂絞腦汁,吃力地解釋:“這、這位表哥正是師娘那邊的親……”
一個“戚”字還在嘴裏,那邊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風煊卓立于門後,哪怕臉上還帶着病容,哪怕身上穿的只是再簡仆不過的衣衫,但挺拔身形擺在那兒,立時就把王二哥壓下一個頭,一身森冷之氣簡直是無風自動。
王大娘這般利口愣是一時不敢開言,只敢用手肘頂頂兒子,小聲道:“……瞧見了吧?”
謝陟厘也呆掉。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風煊這副樣子了。
這便是她最初在軍營認識的那位大将軍,這段時間在她家裏又怕打雷又對貓過敏還跟一個小孩子針鋒相對的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二位是阿厘的鄰居吧?”風煊開口,聲音沉靜,“我确實不是阿厘的表哥,我是阿厘的未婚夫婿。”
此言一出,在場三個人都驚了。
連地上的雄壯和霸道都擡頭望過來。
謝陟厘茫然四顧,一心懷疑自己的耳朵,但見王大娘和王二哥臉上一樣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就知道自己着實沒聽錯,風煊一來就下了個大的。
“這……這聽都沒聽過阿厘訂親了……”要不怎麽說還是王大娘強大,在三個人當中第一個恢複的神志,“小夥子,你叫什麽?哪裏人?父母都是做什麽的?家裏幾口人?多大年紀啊?”
“大娘叫我阿風吧,我今年二十三歲,祖籍京城,浪跡至此,一無所長,平時賣點力氣養活自己。”風煊道,“我無依無靠,只身一人,和阿厘确實沒有媒妁,系屬私定終身。”
王二哥越聽臉色越是難看,冷哼一聲。
王大娘原本還看他氣度不凡,以為是個人物,結果就這?王大娘撇了撇嘴,道:“那你這是上門女婿啊!”
風煊點點頭:“上門便上門吧。”
王二哥忍不住道:“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入贅靠女子養,當真是無恥之極。”
風煊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的命都是女子撿回來的,靠女子養又有何妨?”
“……”
謝陟厘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生出了兩個想法。
一,沖上去捂住這對母子的嘴,讓兩人把方才那些話全部吞回去。
二,抽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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