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你不是女人麽?
風煊的神情專注而真摯, 仿佛許下了人生當中最為重要的誓言。
據說軍士出戰之前,将軍往往便要這樣許下財帛功勳,用以鼓舞人心, 激勵軍士奮勇作戰。
但謝陟厘很想說, 不用的, 只要能治好你,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她認真地道,“大将軍你說過的話,我全都記得, 我都安排好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為我做的,我全知道……”
風煊的聲音喑啞到極點, 謝陟厘的手捏在他的手裏,像一團溫軟的蠟, 想怎麽揉捏, 就怎麽揉捏。
他知道她這些日子的苦心安排,他也知道她長久以來對他的一往情深。起初他并未将這等兒女私情放在心上, 但不知不覺中,眼裏心裏就裝下了這麽個人, 心中只剩下歡喜, 什麽身份之別,什麽王妃出身, 全都抛到了腦後。
她喜歡他, 這樣喜歡他, 便是世上最最好的事。
謝陟厘感覺到他的手燙得很,鼻息也甚是灼熱,那眼神更不用說了, 仿佛能一口把她吞下去熔成漿水,跟平時很不一樣。
所以,那碗藥應該是有作用的吧?
謝陟厘有點緊張又有點欣慰地想。
她動了動想把手抽出來,卻像是觸動了一座壓抑已久的火山,風煊一用力,她便全然身不由己,倒進他的懷裏,被捺在了他的膝上,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熱。
謝陟厘第一感覺便是這個。
風煊周身火熱火燙,如同燒了炭一般。她被他緊緊地箍在懷裏,像是要被他揉進骨頭裏,被他燙化了似的。
她的身體抵在他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感覺到某處堅實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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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陟厘:“……”
——藥,确然是有用的。
“阿厘……”風煊的手抱得很緊,喘息也甚是急促,但唇卻甚是克制,只落在謝陟厘的發上。
他的唇好燙,每碰一下都像是帶着火星子,謝陟厘的臉也跟着變得好燙。
那些火星仿佛随着他的輕吻落進了腦子裏,腦子暈暈蕩蕩,整個人恍恍惚惚,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風煊吻到了鬓角,并由鬓角将唇落在了她的耳尖上,還探出舌尖,含住她的耳墜,濕熱的觸感從耳尖傳回腦子,謝陟厘才驚得猛然回神,險些要跳起來。
“不對……大将軍……不對,不是我……”
可論力氣她哪裏是風煊的對手?風煊箍在她腰間的手像是鐵打的,她分毫未能撼動,反而将風煊扭得周身火起,他眼睛裏都有了紅絲,動作再也克制不住,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便要吻下去。
“風煊!”
謝陟厘沒命地大叫了一聲。
風煊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從瘋狂貪戀中拔出一兩分清明。
謝陟厘便趁着此時猛然起身,接連後退了好幾步,背脊撞上了門框,喘息不停,“大将軍,不是我,我給你準備好的可不是我,她、她比我好得多。”
她朝風煊示意屏風後,“你、你去榻上瞧瞧,有人在等你。”
說完這一句,她轉身就撤,還盡忠職守,替他關上了房門。
風煊完全愣住,不知謝陟厘唱的是哪一出。
他起身走向屏風後,榻上挂着絲帳,一只纖纖玉手撩開絲帳,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美玉般的身段在薄薄的紗衣下若隐若現。
她怯怯的、盈盈地向風煊行了一禮,身子顫巍巍地誘人:“奴家見過大将軍。”
風煊僵了僵:“你是何人?”
美人道:“奴家是來自雲華閣,小名紅月。”
風煊方才血有多熱,此時心便有多冷,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問道:“謝陟厘請你來的?五百兩一夜?”
“是,”美人輕移蓮步,滿心愛慕,“早知大将軍是如此俊秀人物,奴家分文不取,也情願侍候……”
她說着,擡手便要撫向風煊的胸膛,然後再輕輕偎入男人懷中,只可惜她的手還沒碰到風煊的衣裳,風煊忽然重重一哼,“哐當”一聲,重重摔開門,大步離去。
謝陟厘逃也似地離開了正房。
直到跑進了花園,才停下來,靠在一棵梅花樹下,撫着胸口順氣。
一是因為跑得着實急了,二是……她的心好像不肯再聽她的話,想要自己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好險好險好險。
她是去送藥的,可不是拿自己當解藥的。
無論如何,此事總算是大功告成,紅月姑娘美得那般嬌豔欲滴,她一個姑娘家看了都要心動,大将軍……定然也是滿意的吧?
神使鬼差,她回頭望向正房方向。亭臺樓閣阻隔,只能隐約看見正房窗子的一角光。她心中莫名有一絲悶悶脹脹的情緒,好像有什麽地方堵得慌,化為氣息,讓她只想長長地嘆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嘆完,就見風煊的身影自拐角處的回廊上出現。
他大踏步而來,神情凜冽,殺氣騰騰。
瞧見她,大喝一聲:“謝陟厘!”
謝陟厘:“!”
這麽久以來,大約是為了籠絡她,風煊待她一向十分親切,總是喚“阿厘”,難得有這樣連名帶姓的時候,更別說他此時還目露兇光,好像恨不能一口咬下她一塊肉。
完了!
謝陟厘在心中哀嚎。
一定是藥出了問題,大将軍只行了一會會兒又不行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早該想到的,若是這隐疾如此輕易便被治好了,大将軍還需要費那麽大勁要把她送進太醫院進修嗎?
啊啊啊現在怎麽辦?大美人等在面前,大将軍卻沒辦法一展雄風,鐵定是氣瘋了,為了洩憤,能一巴掌把拍死她!
謝陟厘吓得瑟瑟發抖,照本能拔腿就想跑。只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且單從腿長看,她也不可能跑得過風煊。
風煊轉眼已到了跟前,咬牙切齒:“謝陟厘,你幹的好事!”
謝陟厘認命地往地上一跪:“對不起,大将軍,是我做得不對。”
風煊原本一腔怒火,當真恨不能一只手捏死她,但地上落了一層積雪,地下又青石地磚,又冷又硬又冰,她這麽直挺挺一跪,認錯還認得如此幹脆利落,倒叫風煊一團怒火全堵在胸口發出不來,只能怒喝一聲:“誰讓你跪的?給我起來!”
謝陟厘很聽話,畏畏縮縮地起來了。
花園離屋子遠,只有隐約的一點燈光從窗口逸出來,外加積雪反射着寒光,勉強能看清面前的人。
但風煊真希望沒有這點燈光,雪光也不要這麽亮,這樣他就不用瞧見她頭發微有些蓬亂,襟口也有點松,那是方才她在他懷中掙紮扭動時所致……只要一想到那份美人在懷的觸感,他身體的某一處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寒風中也依然熾熱如燒紅的鐵。
他的呼吸粗重了幾分,踏上前一步。
謝陟厘就像是驚弓之鳥,他一動,她便連退了好幾步,“對對對對不起,這藥我真的試過好幾遍,惠姐給曹大夫用了都說好……”
“誰跟你說這個?!”風煊氣不打一處來,“那女伎是怎麽回事?五百兩銀子你就是這麽花的嗎?!”
“我……我想着,你是大将軍,這種事情自然不能随便,要挑自然便要挑最好的。”謝陟厘瑟縮了一下,喃喃道,“紅月姑娘是雲華閣花魁,入府過夜本來要八百兩的,我講了半日,才肯便宜一點……”
風煊怒極反笑:“這麽說,我倒是得感謝你如此體貼細致,還會給我省錢了?”
“不是不是不是。
謝陟厘原本是想治好隐疾,所以才大着膽子向高管家支賬,如今治療失敗,她哪裏還有臉讓他白花錢?她連忙道,“這錢算我借府上的,我以後一定會慢慢還的。”
風煊冷笑:“你的饷銀一個月只得二兩,五百兩,要還到什麽時候?”
風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他難道是為這五百兩銀子才追過來的嗎?
然後只見謝陟厘微微睜圓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辭,竟像是當真算起還錢的日子來。
風煊只覺得一口老血升到了喉頭,大喝一聲:“謝陟厘! ”
謝陟厘已經算到還清債務,須得二十年零九個月。但那是不吃不喝的還法,若是要除去過日子的開銷……
這番還沒有算出來,人給這一聲斷喝吓得一個哆嗦,呆呆地看着風煊,一雙杏核眼睜得微圓,帶着半分無奈半分委屈,眸子映着燈光與雪光,在夜色中明淨透亮得驚人。
風煊此時才發現他當真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被她這樣望着,胸膛裏的怒火節節敗退,眼看就要被壓得丁點兒都不剩。
他板起臉瞪着她:“你為何要把我塞給旁的女人?”
謝陟厘眨了眨:“你……吃了藥,若有效,自然需要女人……”
風煊的火氣頓時又上來了:“你不是女人麽?!”
謝陟厘吃吃道:“可、可我哪有紅月姑娘好?”
“在我心裏,你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風煊咬着牙道。他實在沒有想到,如此的剖心告白,竟不是在柔情蜜意之際,而是在怒發沖冠之時,他強忍着惱火,又道,“你既沒打算陪我,那為何給我下藥?”
謝陟厘詫異地看着他:“這不是……為了給大将軍你治病麽?”
“……”風煊,“治什麽病?”
謝陟厘愣住了,扭頭朝左右看了看,确定無人,還是小小上前了一步,湊近風煊,壓着嗓子道:“就那個……不舉之症啊。”
風煊:“………………………………”
風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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