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心如鐵石
路山成和嚴鋒站轅門不遠處, 仰頭看着望樓。
“這麽大份功勞,謝姑娘可該留下來了吧?”嚴鋒則一臉緊張,雙手合什, 默默求佛祖保佑謝陟厘不用離營, 這樣他便省得來回跑。
完了拿手肘撞撞路山成:“賭一個?”
“賭。”路山成道, “誰輸了誰脫光了繞軍營跑一圈。”
嚴鋒賭了,但瞧着路山成興致不高,便問他怎麽了。
“你沒發現主子不對勁麽?”路山成道,“主子向來事事以軍務為先, 軍中正值用人之際, 這謝陟厘雖然讨厭,可也還派得上用場, 主子卻非要把她送走,這算是怎麽回事?”
嚴鋒看了他一眼, 搖頭嘆道:“小子, 你還是太年輕。”
路山成擡腳就踹過去:“你跟我同年好不好?”
“同年又怎樣?你還不是個愣小子?”嚴鋒嘆了口氣,“将心比心, 若是安姑娘在這裏,我也是無論如何都想把她送回去的。”
路山成一聽這種事情就頭大, 果然天下紅顏皆禍水, 搞得一個兩個都不對勁。
他道:“你是你,主子是主子。你一個郎将, 一家吃飽全家不愁, 怎麽作妖都成。主子身位權重, 京裏那位早就虎視眈眈了,這會兒陛下在位,良妃娘娘還能說得上話, 但就陛下那身子骨,早被酒色掏空了,還能撐幾年?到時候若沒有正經大族撐腰,主子的日子可不好過。”
路山成的家門雖已沒落,到底是曾經頂盛過的,于這方面看得比嚴鋒要深遠得多。
皇子們的婚事不是單純是婚事,而是政治籌碼。
主子眼下未婚,是京中大族眼中的香饽饽,只要主子願意,便可以從最有權勢的人家娶一位貴女,從此獲得大族助力,未來就算陛下駕崩,新皇也不敢輕易動他,這才能站穩腳跟。
也正是因此,路山成才處處看謝陟厘不慣,覺得都是謝陟厘用狐媚手段迷住了主子,害主子步入歧途。
這會路山成也說不清自己看到謝陟厘留和走,哪一個會讓他高興一點。
Advertisement
若是留,那完蛋,又是朝夕相對,謝妖女有無窮的機會勾引主子,主子清白恐怕難保。
若是走,主子就更沒救了……
沒等路山成糾結出個結果,謝陟厘從望樓上下來了。
嚴鋒連忙迎上去,瞧了瞧風煊還在望樓上面,問:“怎麽樣?”
路山成人雖未過去,耳朵也支楞了起來。
“嚴将軍,對不起。”謝陟厘看着嚴鋒,笑得十分勉強,“大将軍還是沒答應。”
不單是沒答應,語氣還特別絕決。
風煊的原話是:“想都不要想。”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十分肅然到了極點,仿佛她單是動一動這樣的念頭都罪無可恕。
他身上的铠甲反射着日頭映出來的寒光,這點寒光仿佛映進了他的眸子裏,讓他整個人冷如玄冰,肅殺之氣逼人而來,讓謝陟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陟厘問出自己是不是可以留下來的時候,臉上是帶笑的。一來是因為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得了北狄的戰馬,二來是因為,她想他現在應該會很高興。
可沒想到他竟是這副神情,讓她十分疑惑。
她真的看不懂風煊。
有時候,她覺得他待她有如父兄般寬厚溫柔,有時候,又如師長般嚴厲,還有些時候,便像是對敵人一般無情。
比如現在。
謝陟厘沒有再多說,只輕輕應了個“是”字,轉身下了望樓。
下樓的時候眼眶有點脹澀,她用了點力氣把眼淚憋回去,自己開解自己:她只是一介醫女,自然是上峰說留便留,說走便走,原本就沒有她多話的餘地。是她自作聰明,自以為在這裏多留些日子,木已成舟,風煊便也不好再讓她走。
而今才明白,大将軍心如鐵石,哪裏是她一名小小醫女能左右的?
謝陟厘性子随和,一向很能随遇而安,便是有天大的難處,也能一日一日把日子過下去。
照往常的經驗,煩惱一旦化在一日三餐裏,便能被分得細細碎碎的,随着日子逐漸淡去,不足為慮。
可這一回,往常的經驗不管用了,離開大營好幾天了,謝陟厘的眼前還總是能看到風煊那張冷冰冰的面孔。
心口便像是一直堵着好大一塊塊,愣是解不開,切不碎,忘不了。
“唉。”
她下意識地嘆出了一口氣,和嚴鋒的嘆息撞在了一起。
兩個人也算是天涯淪落人,相視一眼,各自再長嘆了一口。
離開了草原之後,周遭黃沙漫漫,無論什麽時候擡頭,看見的都是相同的單調景色,讓人覺得好像永遠也走不出這片地方。
于是便讓人越發沉悶起來。
也許正是因為這沉悶,所以才她總是忘不了吧?
她甚至破天荒地開始想起了未來。
連宅子都置好了,風煊想必是不會再讓她留在軍中了,小羽自然也要接回來。
按說他們姐弟倆原本一貧如洗,而今卻有宅子有鋪子,也算得上是得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換作旁人只怕開心還來不及。
可謝陟厘非但不覺得開心,甚至還在想,他既然這麽讨厭她,她又何必收着他送的東西?索性把宅子還給他,她帶着小羽回西角城,重新過回原來的日子,多好。
自然,也就是氣頭上這麽想一想,小羽能跟着那樣的名士,将來定有一番大好前程,她回到西角城當一個小小獸醫甚好,可她怎能毀去小羽的希望與人生?
如此這般,越想越亂,不由又是嘆息連連。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無邊荒蕪的景象終于出現了一點變化——前方有一道小黑點漸行漸近,是道人影。
這一帶都是沙漠,并無人居住,嚴鋒是為了速去速回才抄了這條近道,那也是因為人多勢重,水糧都充足,才敢走上這條道。
而這人沒有同伴,多半是迷路了。
嚴鋒看了一眼并不打算理會,謝陟厘卻眯起眼睛細瞧了瞧:“不對,那好像是咱們的兵士。”
嚴鋒這才勒住缰繩,派了兩名兵士去把人帶過來。
那人果然是北疆兵士,只是雙唇幹裂,人已經有些恍惚,謝陟厘喂了他一些水,再以銀針紮了紮人中,那人才緩過氣來。
“嚴将軍,求您快去救救我們程将軍,我們在路上遇到了索文部族的人,程将軍已經受傷了!”
左路軍和大軍一起出發,按說應該已經和右路軍一樣抵達了古納的大後方,但大軍卻遲遲沒有收到消息,沒想到竟是在此處遇了北狄人。
索文部族是北狄十八部族中的一支,族中個個擅射,在雲川城外死在風煊槍下的索文措便是該族的族長,曾經極得古納信任,是古納的左膀右臂,據說古納還打算把親妹妹嫁給索文措,整個索文部族在北狄的地位也是随之水漲船高。
不過随着索文措戰死,索文部族後繼乏人,又逢去年年底古納戰敗而歸,北狄各部族經歷了一番內鬥,失去頭狼的索文部族顯然是被逐出了水草豐美的中心地域,開始往別處遷徙,不想卻在途中遇到了北疆軍的部隊。
雙方激戰已有數日,互相劫殺對方的信使,試圖阻撓對方的援兵,這名兵士是經歷了九死一生才逃出來報訊。
嚴鋒眸子裏光芒閃動。
若回大營搬救兵,一來一回還得十幾天,而他此時手裏有兩百餘人,個個養精蓄銳,對上惡戰多日的疲兵,勝算雖不能說是十拿九穩,一場功勞當真是近在咫尺。
他立即道:“救急如救火,再回頭搬救兵是來不及了,謝姑娘,你是跟我一起走,還是我留些人手給你,讓你在這裏等待援兵?”
謝陟厘心道他手下本來只有兩百來人,再分點給她豈不是愈發少得可憐?再說她身為醫者,既然有人受傷,她便責無旁貸。
她道:“一道去。”
“好!”嚴鋒十分激賞,“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
“……”
從前謝陟厘聽到這種話只當是誤會,可這會兒正戳中她心中的疑窦,倒有幾分不自在,低聲道:“……不要亂說。”
嚴鋒派出兩名兵士回大營報訊,然後命那名左路兵士帶路,沿路留下記號。
兩日後的傍晚,一行人越過一片黃沙,便看聽到了殺聲。
嚴鋒帶着人沖上沙丘,揮起刀,揚聲道:“兄弟們,一場大功就在眼前,此時不上更待何時?殺光狄狗,救下同袍!”
“殺光狄狗,救下同袍!”
他們來得正是時候。就算是謝陟厘不通戰事,也看得出來左路軍處于下風,被索文部族圍在當中,部族戰士打馬繞着左路軍來回奔跑,手裏高高地舞着刀,發出吆喝之聲。
旁邊甚至有人敲起了羯鼓,像是已然将左路軍看成了即将收入囊中的戰俘。
那位程将軍名叫程商,當初就是他帶着謝陟厘去将軍府。只是,那時謙和有禮的将領在此時斷了一臂,半身是血,帶着殘部被圍困當中,滿面悲憤凄涼,猶如困獸。
突如其來的喊殺聲打破了眼下的局面,暮色四合,黃沙滾滾,喊聲震天,索文部族的人也不知道來者有多少人,只知道是北疆援軍,頓時陣腳大亂。
程商到底是一位能夠獨擋一面的主将,趁機便領兵反攻,內外交擊之下,索文部族死傷慘重,暫時後退。
謝陟厘只見索文部族中有一位女将,身穿烈火般的紅衣,紅色紗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寶光灼灼的眼睛,手持一根長鞭,似是殺得興起,不肯後撤,被左右的人強行帶着撤去了。
謝陟厘連忙上前,打開醫箱準備給程商包紮傷口。
程商卻是一驚。他年歲頗長,從風煊讓出将軍府主位,便知道風煊對謝陟厘有多愛重,絕不會将她派在援兵之列,再一看人數,心中便知道他們一行原本絕非為馳援而來。
“不好。”程商道,“我們不能給他們一絲喘息之機,否則等他們發覺我們人少,必然會殺回來。”
嚴鋒本身走的就是窮追猛打的路子,程商的主意正對他的脾氣,兩人一拍即合,為壯聲勢,但凡騎得動馬的全部上馬,向着索文部族追殺而去。
數日後,烈焰軍大營。
“主子!”路山成大踏步進了大帳,“古納有異動!”
古納上次襲營失敗,又失了數百匹戰馬,士氣一下子萎頓不少,這些日子兩軍隔岸相峙,甚是安靜。
風煊登上望樓,果見北狄大營後方煙塵滾滾,有部隊朝西而去,人數還不少。
當先一人騎的是一匹紅鬃烈馬,異常顯眼,竟然是古納。
古納離營了?
風煊放下手中的千裏鏡,沉吟。
那個方向……倒似是左路軍的行軍路線,難道古納的人發現了左路軍的行蹤?
“報——”
兩匹快馬直奔望樓下,馬背上的兵士滾鞍落馬,風煊認得這兩人,他們原該在随嚴鋒一起護送謝陟厘回北疆的隊伍中。
風煊心頭一跳,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阿厘……
想到她,腦海裏映出來的便是那一日她下樓的背影。
她的背影纖瘦,腳步十分安靜。她總是這樣靜靜的,連生氣都靜得很。
風煊知道她心裏不好受,可他若是不狠心一些,臉上哪怕露出一絲柔軟,只怕她就要拉住他的衣袖,再怯怯地喚他一聲“阿煊”……他可招架不住。
送她走是為護她周全,可此時……難道出什麽事了?
路山成只見風煊臉色大變,下望樓的時候步子邁得又大又快,簡直像是恨不能直接跳下去。
路山成心道肯定是出了大事,連忙跟上。
“大将軍……”
那兩名兵士便将嚴鋒如何在路上遇到求援使者,左路軍如何遇上索文部族,以及嚴鋒如何吩咐的一一禀明。
風煊心中一沉:“他帶着所有人去馳援程商?謝醫女呢?”
“謝醫女随軍一起去了。”
兩名士兵晝夜趕路,将七天的路程縮短至三天,體力已是到了極限,答完這一句,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便暈了過去。
風煊命人将兩人送去醫護營,眉頭緊皺。
“難怪古納離營,定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去救索文部族!”路山成說着,疑惑道,“只是索文措死後,索文部族便跌出了十八部族之外,古納為什麽要親自去?”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路山成抱拳行禮,“主子,只要您一聲令下,我願領本部人馬,前去馳援!”
“不。”
風煊盯着西面,那裏看上去綠草連天,天藍如玉,平靜優美得如同畫卷,絲毫看不出更遠一點的地方正有一場生死血戰。
風煊的眼中暗沉得仿佛能滴下水來,“我親自去。”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