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Episode13

在新一周到來時,為港口黑手黨工作的文職員工們終于在總部大樓裏見到了一周沒見的中原先生,以及只出現了一天、随後不知為何就把工作全部挪到家中完成了的他們的首領,太宰先生。

對于頂頭上司“闊別”一周後回歸這件事,大家喜憂參半——憂傷當然會憂傷了,誰都知道最舒适的辦公環境就是上司不在的辦公環境;但欣喜也是貨真價實的,因為一把手和二把手終于回來了,起碼管理層的大小經理部長都淚流滿面,先前分下來的額外任務總算是可以做個階段總結然後交還回去了。

然而兩位的回歸還帶着點和以往細微的不同,打卡的最後期限九點整過後,中原先生在辦公室露了個面,聽助理彙報了上周工作總結後就直接上了十七樓,居然沒像往常一樣聽完彙報就以身作則地坐下開始勤奮工作。不過半小時後十七樓打來了內線電話,太宰先生的助理池谷先生下達通知,讓把中原先生的工作內容都送到十七樓這裏來。

哦,這就對了嘛。大家本來有着些微疑惑的心重新放回肚子裏,就說那位工作狂魔怎麽可能在周一早晨就憊懶怠工。

在樓上那位那裏辦公倒是尋常事了,總歸是他們的首領又嚷着不想上班然後把人留住了吧?首領可是他們“周一仇視上班協會”的名譽會長呢。

紛紛的議論只持續了一會兒就慢慢歸于沉寂,吃完早餐的大家各自埋頭忙起了手頭的事情,而任勞任怨的小助理則把一疊要簽字和過目的文件整理好抱在懷裏,出門走向電梯間,刷卡搭乘特殊電梯直接去了十七樓。

他沒有直接進辦公室,“大管家”池谷直弘在外間接過文件,看着小助理略茫然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于是目标就是有朝一日成為池谷直弘這樣全能秘書的小助理恍然大悟,嘴唇開合幾次沒能說出什麽,只好心情複雜地跟着嘆了口氣。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對視一眼,把想表達的心情都濃縮在了眼神間。

等小助理走之後,池谷轉身敲了辦公室門。沒等他敲響第二下的時候那扇厚重內帶防彈夾層的雕花木門就打開了,池谷探頭看了眼,門後面沒有人。

因為門打開而洩露出來的無奈嗓音傳進他耳朵裏:“……所以,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了 嗎?想要打開門的話就自己走過去用手按下門把手,不許用你的異能。”

“用異能有什麽不好。”另一個同樣熟悉的嗓音理直氣壯,“我又沒有破壞東西。”

池谷直弘眼觀鼻鼻觀心,推開門走進去:“首領,需要中原先生過目的文件,已經拿過來了。”

太宰治坐在辦公桌後面,難得居然沒有在放空,而是翻着一本藍皮文件夾在低頭查閱合同材料。聽到池谷直弘的話後他擡起頭,眼神落在秘書手裏拿着的一沓沓文件紙上面,表情一僵,幾秒後生無可戀地招了招手:“唉……放過來吧,一會兒我看看。樓下反應如何?”

“是。”池谷直弘垂着眼應聲,“中原先生按您說的那樣,只是去樓下聽川田助理報告了例會內容,一言不發地轉了一圈。現在辦公室內一切正常,沒人注意到中原先生失去了記憶這件事。”

大秘書一邊彙報一邊擡起一只腳,剛想往前邁步,上方忽然倒挂下來一個人影,把普通出身普通長大的精英白領吓了一大跳。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財閥董事長跟着眼角一跳:“也不許踩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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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踩着天花板的那位充耳不聞,他上下颠倒地踩在天花板上,頭發居然沒有一股腦地倒垂,仍然服服帖帖地呆在應該呆着的位置,好像在他的世界裏天花板才是正常的“地板”。

港口黑手黨的最高幹部、公司裏平時正經認真的總經理,中原中也的臉上此刻帶着一點池谷從沒見過的好奇神色,盯着他手裏的文件問道:“這就是要我簽字的東西?”

“是風控部門審核過認為有合作價值的文件,但具體是否需要簽字還需要您過目。”池谷直弘盡量不讓自己露出什麽別的表情,解釋道,“您要看嗎?”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據說前天前醒來後就是失憶狀态、因此對眼裏看到的一切都很好奇的幹部先生只是一個翻身從天花板上輕盈跳了下來,接過去後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還是什麽都記不起來,拿給太宰看吧。”

池谷直弘:“那我……”

中原中也輕輕一擺手:“我拿過去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真是抱歉,”池谷直弘在一愣之後便鞠了躬,“……那麽,我先告辭了。”

太宰治托着下巴看他們無聊的你來我往,池谷出去後中原中也一手捏着一沓文件溜達過來,“啪”地往壘在那張寬厚辦公桌左邊的那摞上一放——會知道這麽清楚,完全是因為這些文件剛才就是他親手整理的,那個無論氣味還是聲音都令他十分熟悉的男人懶洋洋地支使他,讓他看每疊紙的最下方,簽了名字的放一邊,沒簽名字的就放另一邊。

今天天氣不錯,赭色發絲的青年站在落地窗投進來的陽光裏,穿了一身半休閑的雙排扣條紋西裝,稍長而服帖卷起的精致發梢是太宰治早晨費了半小時功夫的結果;他站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的時候,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失憶的事實——剛才就是用這招蒙騙過了他的一衆下屬——反正英俊還是很英俊,略略垂下的眉眼透出一點冷淡的禁欲感,還是那麽唬人。

就是這股勾人口腹欲的“美好”不保鮮,人一動就碎了。

中原中也撩起眼皮,又撇撇嘴,每一根眼睫毛都能生動體現出他本人此刻的無聊,拖長了嗓音抱怨:“太宰——來玩吧?”

經過兩天,太宰治已經無動于衷,并沒什麽興趣想去了解中也所謂“玩”的內容:“不要。把自己的工作全推給別人的白癡蛞蝓,沒資格要求我陪他玩。”

“有什麽辦法嘛。”中原中也皺了皺鼻子,看起來很像小學生會做的動作,卻一點都不違和,“我還是記不起來啊。”

想了想他又不太高興地補充:“不是說了‘你是我的東西’這種話嗎?這句話是你說的,我聽得清清楚楚。那為什麽你不聽我的話!”

“是啊,”太宰治翻過一頁材料,都已經懶得去糾正經過他擅自腦補又曲解了一半的那句話,漫不經心回答道,“但我也說過,‘你屬于我’這句話吧。”

中原中也歪了下腦袋,皺着一點眉頭,眼神似懂非懂。

太宰治半天沒聽到響動,又翻過一頁後他擡起目光看了眼自己“失憶的家犬”,發現後者保持着和兩分鐘前一樣的姿勢,正用那種有點困擾的表情一動不動看着他,有種欣賞角度略偏的可愛——反正太宰覺得忽然認為剛才那瞬間心髒不受控制顫了一顫的自己,可能審美方面的确哪裏出了問題。

他輕輕“啧”了聲,無奈放下手中鋼筆。然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擡手指向巨大辦公室另一側的投影設備,話音簡略地指揮:“去把電視打開。”

于是困擾的表情一秒消失,中原中也歡呼一聲,像團灼人眼球的小火苗一樣跑了過去。

上周五中原中也那次短暫的驚醒仿佛一個預兆,第二天也就是周六,因為懶得整理亂七八糟的主卧所以睡去了客卧的太宰治在早晨起床後發現,他那昏睡五天的小蛞蝓終于醒了。赭發的青年穿着睡衣站在客卧門口,睜着一雙茫然平靜的眼上下打量他,随後在太宰治剛睡醒還沒想好要用什麽作為第一句話的沉默中,同樣剛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的中原中也慢吞吞地開了口:“啊……是夢裏出現的人。”

他皺起眉頭,像是仔細回想了名字,最後輕聲又不确定地逐個咬音:“太……宰?”

失憶是大腦的事情,說出口的話則是口舌的事情。中原中也從十五歲至今,念了這個名字成千上萬遍,他的唇舌比他本人更熟悉這兩個音節,導致他在念出“太宰”之後眨了眨眼,第二次開口時嗓音裏多了很多篤定:“太宰。”

還沒完全清醒的太宰治看見這一幕,腦子裏慢了半拍,心裏下意識先詭異浮現的是半瓢欣慰:總算沒再冒出來什麽奇怪罪名,也沒牢牢記着其他什麽不知所謂的名字。

周五那差點以為是在質問另一個人“為什麽離開我”的事還是被他在心裏記上了一筆。

不那麽大度地想完這茬,太宰治邁開腳步,打着哈欠走過去,像揉什麽小型犬類的腦袋一樣揉了揉中也的頭發,懶洋洋問:“能想起來我的名字,還不錯。那麽,夢裏夢到我什麽了?”

這同樣是他在意的細節之一。把中也驚醒的那個夢,從洩露出的只言片語中、不,從中也當時的神态中就能判斷出絕不是什麽好內容……而中也的指責更是連影都沒有的事,太宰治本來随便聽聽也就算過去了。

但他莫名有點不祥的預感——即使夢境是人類無法控制的領域,但他仍然不信會有完全無緣無故、也無所前跡的夢。中也會夢到他的離開和背叛,究竟是因為他潛意識裏認為“太宰治會做這種事”……還是因為四年前森鷗外失蹤的事件有了他不知道的新流言傳出,所以到底還是讓他起了疑心?

說起來,那個人究竟對中也說了什麽內容,他也還沒有搞清楚……警視廳總部的管理官,再加上他本人身份敏感,他們兩人不是輕易就能有接觸的。

中原中也昏迷的這幾天裏,這些念頭可能在太宰治的腦海中翻滾了無數遍,而以上兩種猜測,不管哪一個選項,他都不太願意看見。

面對他的提問,中原中也倒沒有回避,只是這個清醒後徹底表示什麽都記不起來的最高幹部在早餐桌上冥思苦想了十五分鐘也沒想出個一二,實在不耐煩了,遂把問題抛到一邊,像只沒耐心又頑劣的猴崽子一樣蹲在巨大落地窗邊往下看熙攘人群,想要出去玩的心情昭然若現。

“太宰,”中原中也再一次叫他的名字,轉過頭,那雙冰藍色漂亮眼眸晶晶亮,“我們出去吧?”

這活潑的語氣,太宰治差點以為他們一轉眼回到了十五歲。更可怕的是由于這七年時間并未給中原中也帶來太大外表上的變化,成熟和穩重全靠經年累月的氣質鎮壓,因此當他有朝一日翩翩轉身,便又是一副光輝熠熠的少年模樣。

實在令人咬牙切齒、又愛又恨。

大好周末願意往外跑的都是年輕人——上周他們兩個以剛和好為前提的約會不算。今年二十二歲已經當了四年黑手黨首領的太宰治自認為偶爾扮演下少年這點他在行,但從身開始、到心結束都是少年狀态他就敬而遠之了。

所以面對中原中也興致勃勃的要求,太宰治十分幹脆利落地搖了頭,理由是能起來陪你吃個早飯已經很給面子,現在他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上樓回去睡回籠覺。

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把看了一半的晨間早報放到一邊就要拉開椅子起來,結果腦後忽然生起厲風——

太宰治想也不想地飛快側身,将利落助跑、起跳,從落地窗到餐廳這裏橫跨二十多米也能淩厲一腳飛踢過來的中原中也讓了過去!

中原中也在地上就地一滾,落地後緊跟着翻身而起,動作标準地仿佛備戰奧運會的體操運動員。将這出其不意的偷襲閃避過去的太宰治則露出一點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自從他和中也在十八歲時撐起整個組織,兩人之間雖然還是小打小鬧不斷,但由于時時刻刻都得“穩重”又“成熟”,身上嚴絲合縫裹着Amani筆挺的三件套“戰衣”*,所以這種極具少年氣息的打架,基本上已經絕跡了。

直到這時,“中原中也失憶”這件事在他腦海中的印象,在那些燒腦的陰謀論博弈論以及難言出口的複雜心緒之外,才終于多了點切實的認知——

中原中也咧開嘴,像只野性未消的豹子幼崽一樣舔了舔下嘴唇。英俊精致的赭發青年揚起眉梢,大聲又愉快地說道:“咦,你很不錯嘛!你以前果然認識我!”

太宰治面無表情。他終于意識到,“中原中也的失憶”還帶來了其他後果:他的搭檔、部下兼情人,他的忠犬與小怪獸,在失憶後,變回了十五歲……不,要更早。

變成了一個他都從未見過的、沒有任何人曾經見過的,

“剛剛誕生時期”的熊孩子。

與自己有着分歧點的情人和要拉着自己去海邊一口氣玩整兩天的“幼崽”,太宰治實在分不清哪種更讓他頭痛,感覺這兩者的難搞水平在伯仲之間,應該友好攜手一起登上冠軍領獎臺。

他一直覺得十五歲的中原中也就已經是自己見過活力最旺盛的人了,直到這遭事一出他才知道自己還是見識過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十五歲的中原中也”之上,還有個“記憶是一張白紙的中原中也”。

原來當初他們兩個相遇那會兒,還是中原中也成長過後的結果!

這是開車帶着中原中也——最後還是被生拉硬拽出門了——去外面玩了一個周末,周六晚在郊區別墅住下後,年輕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得出的結論。彼時玩了一天的熊孩子已經睡下了,他臉朝下趴在浴缸邊上挺屍,任憑帶按摩功能的超大浴缸将咕嘟咕嘟的水流打在他腰腹上。太宰治抓過一旁放在防水袋裏的手機查看日期,加入黑手黨快十年來頭一次這麽期待周一的來臨。

不過好歹讓他勉強覺得時間沒有白浪費的是,在游玩途中他發現,失去記憶的中原中也出于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的下意識,好像有點黏他。

對,就像是紅豆飯那樣的黏度,只有一點點,你仔細注意時會感覺也就是尋常程度,只有不經意間才會閃過一個念頭:啊,好像是有點。

該說是雛鳥效應嗎?還是自己是他唯一能偶爾閃過一些記憶片段的人?總之中原中也對于周五那天半睡半醒間聽到的那句“而我也屬于你”分外執着,真正好像一頭護食的幼獸一樣,對所有靠近他們的人都有着不甚明顯的警惕心。

最近這一連串的麻煩裏,唯有這點是讓他滿意的。太宰治心想。只要達到了這種效果,就不枉我……

不枉我什麽呢?

他卻不再想下去了。

“這個人……我有印象。”中原中也忽然開口。

太宰治回過神,順着中也的目光看向對面的牆壁。挂在牆上的銀色幕布上放着投影儀投出來的影像,随便放來給“幼崽”解悶的,太宰治負責陪坐發呆外加放空自己,因此并沒有過多關注自己放了什麽。

中也提起來他才注意到,自己放的是芥川和新人警察失蹤那晚,“港未來21”那家五星酒店裏走廊上的高清錄像。

現在錄像上右上角顯示的那晚時間是晚十一點整,錄像截取的是九點半他們看見兩人一同走進酒店到第二天早晨六點的這段時間,确認沒有缺失後經查閱發現,有關兩人出現的時間段只有兩個:

一個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兩人經過十一層的走廊走向定好的房間;一個是十一點整時,兩人不知為何,神色匆匆地又從房間走出往來路原路返回,好像身後有誰在追趕又或者是看到了令他們震驚的事情,然後離開了監控畫面,就此消失了蹤影——完全消失,電梯裏的監控沒有拍攝他們進入電梯的畫面,其餘所有監控點也都沒有拍到兩個人的身影,好像他們兩個走出了十一層的監控範圍之後并沒有拐彎,而是一直往前、往前……然後就這樣走出了這棟大樓,或者消失在了某處的黑暗裏。

這段錄像太宰治看過很多遍了,因此撩起眼皮看了眼便漫不經心垂下,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刷今天新聞:“黑衣服的嗎?那是芥川,沒想到你居然也記得那小子……唔。”

這個“唔”的音節頗有些意味深長,如果梶井基次郎在場,芥川又沒有失蹤,他可能會本着同僚一場的情份,當場發短信勸芥川去外面出個差,暫時躲一躲。

然而中原中也卻輕輕歪着頭,眉眼間的神色有些疑惑:“黑色衣服?不是,是旁邊那個白頭發的小子。”

嗯?太宰治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确認了一遍他說的人:“中島敦?”

中原中也不記得這個“中島敦”是誰,但在他那存留了不少碎片記憶的大腦中,卻留着這樣一張單純但目光堅定的年輕面孔。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确定:“對,就是他。我記得他。”

這就有意思了,太宰治饒有興趣坐直了一點,伸手拿遙控器按了暫停,讓畫面停留那新人警察的一張正臉上:“說說看?”

“他……”中原中也揉着太陽穴,每當他針對某一點回憶但是什麽都記不起來的時候,就會像這樣不自覺流露出焦躁,“他好像……在躲什麽人?一個穿和服拿着刀的男人追着他離開了,我不知道那是誰,但是那個男人……我記得,他告訴了我一些好像很重要的事情……”

「……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你不該攔在我的面前。」

「你還在追查四年前的事情?」

「我知道的确實不多,能告訴你的只有……」

嘈雜的刺耳的各種聲音一下子湧入大腦,好像一潭被攪翻的潭水,大量泥沙從潭底被翻出,在将水攪得混沌一片的同時,有一些更為久遠的、即使他沒有失憶時也早就忘了的畫面倏地閃過眼前。

中原中也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只是手指的抽動,旁的沒有一點聲息,所以這點片刻的異常沒被太宰治注意到,他在意的是中也剛剛說的內容。

穿和服拿着刀的男人?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了片刻下巴。

福澤谕吉。

看來中也現在說的,是失憶當天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他在港口見到的人果然是那個警視廳總部的管理官、早年被稱為“銀狼”的福澤谕吉——但那個傳聞中已經半隐退,除了大案發生外就不再露面的大人物,去他們的港口做什麽?

太宰治與那一位接觸極少,因為嚴格算起來,福澤谕吉是和先代,也就是和森先生同輩分的人物,而太宰治與他僅有的幾次會面,也是做為幹部時跟随森鷗外在身後的事情。

哦……對了,還有中島敦。他之前就在奇怪,如果是中也和那位的碰面,怎麽最後被圍攻的現場只有中也一人。畢竟如果福澤谕吉在場的話,以那位嚴肅正派的性格,是不會放着當時暴走的中也不聞不問徑自離開的。

而聽中也這片段式的敘述……見到了中島敦,也見到了福澤谕吉追着中島敦離開,那麽看來,福澤谕吉也是為了新人失蹤的事才出面的?唔,好像印象中,對方的确是這麽個性格……

……也就是說,在那一天,中島敦同樣出現在了港口。

“……”

原來如此,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

太宰治不帶什麽情緒地輕笑一聲,那雙鳶色的桃花眼當中劃過一絲剔透流光。

他已經完全清楚了。這次的事件。

袖口被拽了一下,太宰治沒回頭,而是拿起手機給某個下屬編輯短信:“安靜待一會兒,中也,等我把這件事安排下去……晚上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看完了錄像又開始無聊起來的中原中也湊過來,懶洋洋往他肩上一靠,歪着腦袋對他的耳朵不滿吹氣:“為什麽你總是這麽多的事情?既然是我的東西,你的目光都應該一直放在我身上才對。”

“啊,熟悉的腔調和話語內容,窺探別人的思想是禁止事項——開玩笑的。”太宰治發完了短信把手機随手一扔,伸長了右手臂把身邊的人随手往懷裏一攬,左手慢吞吞撥開他的額發,在光潔的額頭上面落下一個安撫意味的吻:“你最好記住現在的話,這就是我以前想對你說的。”

“是嗎?”中原中也眨眨眼,“那你拿嘴唇戳我的額頭是什麽意思?”

這幾天熊孩子的各種奇怪問題層出不窮,太宰治已經免疫了。他用摟抱着抱枕的姿勢連懷裏的人一起倒在辦公室專門供他休息用的沙發上,心想這可不是我要拖延不工作,是你們平時勤勤懇懇的工作狂魔中原先生拉着我一起堕落的。

寬大的沙發比平時的大,讓兩個成年男人能夠勉勉強強擠在一起,中原中也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躺着,用催促的眼神看他:“嗯?”

太宰治閉上了眼睛,有點想睡個回籠覺的意思,因此十分敷衍了事:“是想讓你閉嘴。”

“但你前天晚上不是這麽說的。”中原中也探頭,輕輕咬了下眼前英俊的黑發青年那兩片又薄又好看的嘴唇,“你前天晚上這麽對我的時候,說這是想要吃掉我的意思。還是說,額頭和嘴唇的含義不一樣?”

太宰治無聲睜開眼,眼睛裏含着丁點笑意,慢慢拖長嗓音:“哦——那晚上開心嗎?”

“開心啊。”失憶所致,中原中也的眼神中有種孩童般單純的坦然,“我一定常和你做那種事,很熟悉……我知道我舔弄你的哪個部位,就會讓你和我一樣發出愉快的喘息。”

拉着失憶的情人滾上一張床,這絕對是一個會讓人回味無窮的美味體驗。雖然初衷是為了讓他沒有力氣再折騰自己,但太宰治還是不得不說,那真是絕妙的風景。

想起了不錯的回憶,太宰治笑起來,笑嘻嘻把人往身下一壓,湊到中也的耳邊和他講悄悄話:“最後的瞬間很舒服吧?唉,中也現在不記得了,你一開始的時候可沒辦法只用後面就這麽‘快樂’……我花了好長時間,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教着你開發你更好地使用後面……那可是我最滿意的成果,之一呢。”

中原中也看着他,長而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在眼下落下半圈陰影。半晌後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那……辛苦你了?”

太宰治:“…………”

所以說,和失憶了完全沒什麽情調可言的小矮子調情,最浪費了!!

……

某處黑暗的地下室,生鏽的鐵門“吱扭”一聲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顆白發的腦袋探頭看了看,又回頭确定四處沒人,這才飛快地閃進了地下室內,回手掩住門。

他沿着長長的階梯往下走,異能所致的金色虎目讓他在黑暗中能夠自由視物。警視廳新入職沒多久的青年警察走着走着,逐漸看到了下方微弱的燭光。

到了最底端,光線亮了不少,起碼人的肉眼勉強能看清周圍了。中島敦放下手中的兩袋面包和一卷繃帶,猶豫看向旁邊的陰影:“今天你怎麽樣?”

“……糟糕至極。”

嘶啞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鐵鏈的碰撞聲。陰影動了動,于是中島敦把地上的蠟燭湊近了點,照亮了角落處的陰影,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地上兩條結實的金屬鏈條;

順着鏈條往上,會發現盡頭鎖住的是一個青年的雙手,将人縛在了此地。

那正是失蹤時長已長達一周的芥川龍之介。

TBC.

*:梗自《美國隊長3:內戰》,娜塔莎詢問托尼“我希望你帶了你的戰衣”時托尼的回答,

“我當然帶了,TomFord三件套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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