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Episode20

得知了拍賣大廳裏具體發生了什麽混亂,芥川龍之介理所當然第一反應是眼前的人在搞鬼。

不然怎麽解釋他明明已經偷出了資料,但那些人卻毫無察覺似的繼續拍賣——按理說不應該是第一時間發現拍賣品的丢失,然後發生騷亂終止嗎?

明明有那麽多道拍賣前終檢的程序。

卻還是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進行了拍賣,然後在作為細節說明的銀幕上放出了那些引起騷亂的照片。

種種不和諧感與詭異之處累積下來,導致芥川龍之介在得知了消息之後,行動直接快過了大腦,羅生門毒蛇一樣蹿出,尖嘯着撕咬向幾米外的約翰斯坦貝克!

“轟!——”

羅生門狠狠撞上了驟然暴起生長出的葡萄藤木,發出令人牙酸的巨響。洶湧的殺氣之下,金發青年十分清楚這一次不再是剛才那樣随心所欲的試探,自然不敢托大,心驚之下,忙飛快組織起最大程度的防禦——

“轟!!!!”

又一次撕纏撞擊。

“誤會!”他們現在在走廊上,但眼下有大廳那邊的騷動做對比,已經用不着擔心會不會暴露、會不會引來保镖了。大理石地板的開裂帶動了碎小石塊的飛濺,約翰斯坦貝克向後跳出,咬着牙大聲喊:“這件事和我們無關!——該死,戰鬥狂!你沒長耳朵嗎?!”

回應他的只有更為密集迅速的攻擊。

電影裏總有些人是死于話多這個梗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人類生來脆弱,只要輕易一點動靜就能主動或被動地轉移注意。這短短一句話出口,如同操縱自己身體一樣操縱着葡萄藤的金發青年不可避免地被話語分散了些微的注意力,然後下一瞬間,他的瞳孔悚然縮成細細一線,代表死亡的瘦高黑影驟然出現在他上方,跟在對方身後的是數十條掩護突進、阻擋住那些回防葡萄藤的暴虐黑刺。

天魔纏铠一并包裹住了芥川的小半張臉,像是時代劇裏夜行忍者的緊裹的面巾,讓他的聲音聽上去也低悶了幾分。這個港口黑手黨近兩年新任的“殺神”躍至半空,眼神幽深冷漠,羅生門形成的铠甲下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之後有你解釋的時間。”

“你這家夥……!”約翰斯坦貝克的眼神也跟着冷厲下來,雖然有着“最好不要起沖突”的命令,但一昧挨打可不是他的性格,“……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芥川龍之介神色淡淡:“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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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動異能卷起的兩股逆向風激烈相撞,芥川龍之介動動手指,新的黑刺出現,随着他的下落一起襲向目标;處在下方的約翰斯坦貝克臉色冰冷可怕,深棕色的葡萄藤木從他掌心飛快蹿出,活物一樣縮緊藤尖形成一條木錐,作出進攻姿态。

兩邊即将相遇的攻擊幾乎形成了割在皮膚上刺痛的風壓,而眼看着這兩位都已經開始動了真格,在走向沖突無法挽回的前一秒——

“滴滴。”

“滴滴。”

兩個最簡單的那種提示音同時響起,雙方都是一愣,手上的攻勢已經無法停下,但他們還是下意識在最後一刻硬生生錯開了方向,尖嘯的黑獸與張牙舞爪的葡萄藤木險伶伶擦着表皮而過。芥川龍之介在約翰斯坦貝克身後幾步遠的位置落下,右腳的腳尖先着地,輕巧到幾乎賞心悅目的落地動作背後是成千上萬次的苦訓和自我要求。

随後雙雙背對着對方的兩人動作一致地按下了各自通訊器。

芥川龍之介:“這裏是……”

約翰斯坦貝克:“啊啊,作戰參謀?我這裏馬上就……”

中原中也的聲音從這邊的話筒中傳出來:

“不用和那邊的人糾纏不清了,芥川。現在以這邊的情況為最優先,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們得先離開這裏。”

輕細的女聲從另一邊的話筒中傳出:

“先撤回來,約翰。‘水’現在被攪亂了,我們可能被人當成了煙霧彈,這種情況下不要和黑手黨的人動手……先回到菲茨傑拉德大人身邊才是首要任務。”

芥川龍之介:“……了解。”

約翰斯坦貝克:“咦?有那麽嚴重嗎?不過是你說出來的話,我還是執行為好。”

同時的通訊又在同時結束,兩個前十幾秒還在打架的人轉頭對視了一眼,身上的殺氣都還未散幹淨。但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麽無論打成什麽樣,他們現在都必須停手了。

芥川龍之介從來不是話多的人,何況對方也只是“眼熟程度”的其他組織的人,敵友都莫辨。他輕輕眯起眼,對約翰斯坦貝克若有若無地一點頭,下一刻化作了一道拉長的黑影,幾個起落後便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約翰斯坦貝克直到看不見了他的身影,才長長籲了口氣,轉而呲牙咧嘴地按上了自己的腰側——

——一塊不顯眼的深紅色漸漸蔓延開,那是剛才在兩人動手之初,就有一條黑色尖刺從地下幽靈般鑽出,然後在他身上留下的。目标大概是他的內髒吧,幸虧葡萄藤在最後一刻撞偏了攻擊,才只是一道小小的擦傷。

“那家夥,比三年前交手時更可怕了啊。”約翰斯坦貝克收起了臉上的嬉皮笑臉,目光沉沉地看着芥川消失的方向,“看來我們也不能再用三年前的态度……來對待這群島國的黑手黨了。”

另一邊。

往日人煙稀少的街道上眼下亂糟糟地擠滿了豪車,并且基本上每一輛都或多或少地做了防彈之類的武裝,司機和保镖們都在彼此戒備,只等着各自的BOSS一上車就直接返回。

那張銀幕,最後是被不知道哪個組織的人直接拔qiang打壞了放映多媒體才最終黑屏停下,而截止到停下前,銀幕上已經放出了對包括港口黑手黨在內的六個勢力龐大組織的不利照片,囊括了主辦管委會中三分之二的成員方。而那些照片,要麽是能讓整個組織一夜覆滅的交易賬單、要麽是足夠挑起組織內讧的決定性醜聞,令在場所有人都眼前一黑、心驚膽戰——哪怕是銀幕上沒放出照片的組織,他們也要自己擔心一下,沒放出來照片到底是因為沒有……還只是因為動手的人脾氣暴躁,沒能等那銀幕上照片放完。

中原中也當然沒帶着太宰治走人多水亂的正門,而是直接從走了相反方向繞去了後方。芥川龍之介十分靠譜,當中原中也踢壞劇院後方上鎖的金屬門時,打開門一看,芥川已經發動着車子停在那裏等候了。

黑手黨首領圈養下的“惡犬”拉開後座的車門,然而太宰眉目平淡,無聲搖了搖頭,向中也示意了手上正在通話中的手機,又指了指身後的劇院。

懂了。這是說其他幾個組織的人都是成精的大小狐貍,他們現在先走,指不定要錯過什麽關鍵性信息。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轉而從後座上拿起件羊絨大衣,披到了自家頭兩天還因為吹風着涼而胃疼的首領肩上,看着他輕巧一個轉身依靠住車身,眼神非常安靜、又有一點點游離放空地聽着從手機裏傳出的其他幾個組織首領的聲音。

這裏正在進行一場集體通話,是一次臨時的首領會談。

太宰治默不作聲地聽着。

“這是挑釁!一場對我們所有人的挑釁!”現在說話的人是一個盤踞在北方的組織首領,脾氣非常暴躁,“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人?!膽敢這樣挑戰我們的地位!”

“從哪裏?”接着說話的是一個高傲冷笑着的女孩子的聲音,她是西邊某地最大的軍火商,“究竟是不是外來的人員還不好說呢,能一件一件把這些事搜集起來,可不是單單要個時間就能解決的問題吧?您不如問問這裏的各位,是不是有誰對我們心存不滿,這可能還要快上一些。”

“得了吧,別什麽情況都不知道的時候,我們就先自己亂起來了。”又一個低沉的男聲開口了,“我倒是聽說有一個叫費奧多爾的俄羅斯情報販子最近在關東地區活動,也許……和他有關。”

“一個俄羅斯情報販子為什麽要這麽做?”先前的女孩子嘲諷道,“對了,您不出聲,我還沒想起來……剛才那銀幕上,放的正是您殺害了手足兄弟的照片吧?真可怕呢,一起的兄弟都能下手,不知道那把刀會不會也沖向我們?”

“大家都冷靜一點吧……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先生不還沒有開口麽?您有什麽想法?”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覺得有點道理,于是都不說話了,連那聲音傲慢的女孩子都不吭聲了。

太宰治抱着手臂,手指輕輕敲擊着指尖下的西裝外套,仍保持了安靜不作聲的姿态一段時間。

集體通話的人數一共有九人,代表了九個組織,說話的人還不到一半,開口的人卻只提到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其他人也是因為這個名字才安靜的,這足以隐隐證明某件事,關于這個管委會裏勢力占比的事情。

太宰治垂下了眼,終于開口了:“的确有一個叫費奧多爾的俄羅斯情報商在這個地區活動,最近也給我們找了不少麻煩,說實話,的确讓人頭疼呢。”

他的嗓音很輕,讓人感覺他好像沒怎麽重視這件事,但又萬萬不敢小看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先前那女孩在幾秒沉默後謹慎地問道:“那麽,您是确定這次的事情是那個俄羅斯人的動作了?”

“我沒有那麽說過。”太宰治不帶什麽情緒地一笑,“也許如你說的那樣,是我們中的某人所設下的陷阱也說不定。”

“那麽您就有嫌疑了,太宰先生!”來自北方的那位大着嗓門說,“要我看,那一堆照片裏就屬港口黑手黨的照片最不知所謂、無關痛癢!”

“有嫌疑的只有我一個嗎?”太宰治眼皮都沒擡,淡淡地回道,“是否無關痛癢,由當事人說了才算。最好注意你的措辭,岸谷君。”

中原中也聽不到通話都具體說了什麽,不過只是從太宰治這寥寥的三言兩語中也能聽出來,他們的首領在言語修習這方面,以一敵百敵千都不成問題。于是他沒再看向太宰的方向,而是轉過身,接着對着電話另一端說道:“——差不多就是這樣,這邊已經亂成了一鍋大雜燴。不過我看應該亂不了多久,大多都是因為不可告人的秘密突然敗露引起的連鎖反應,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反應過來。”

這邊同樣在進行一場集體通話——可能今晚所有的組織,上到首領下到管理層都在用各種方式進行臨時會議。雖然慢了一點,但還是及時得到了拍賣會上消息的尾崎紅葉等人迅速接通了中原中也,詢問具體的情況。

“一個變形版的‘攪渾水’操作。”尾崎紅葉掌管情報一支,自然對這裏面的門道了然于胸,“混亂只會是暫時的,随後根據涉及人的反應程度,會先後進入冷靜期,排查排查外來敵人和內鬼,穩定開始時爆炸的輿論。這時候無論是‘攪渾水的人’還是‘水裏的魚’都會短暫進入觀察事态發展的階段,直到三至五天後,這潭被攪渾的水漸漸重新落定,大家都能看清新的局面了,才會開始一輪新的紛争。”

梶井基次郎對這些事情完全不感興趣,也深谙術業有專攻的道理,于是對于尾崎紅葉說的這些都全盤接受:“那麽我們現在需要應對的就是穩定組織內的情緒?”

“沒必要吧。”這個快臨近新年零點鐘聲還泡在自己實驗室裏的科學死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就事論事……只是那種東西,我聽說是張上任首領自願轉移首領職位的證明?那種東西,可能在四年前還能派上用場吧,三年前說不定也能起一點作用。但是如今……你們覺得我們的組織裏真的還有反對派那種人在嗎?很意義不明诶。”

廣津柳浪斟酌地、謹慎地開口:“所以……那張證明,不是給我們其他人看的。”

其餘幾人都不說話了。

不是給他們看的,那是給誰看的?

結果一目了然。

尾崎紅葉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事情還是沖着……中也,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

尾崎紅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有些疑惑地再度開口:“中也?”

“……什麽?哦,我沒什麽想法。”中原中也好像才回神一樣,揉了揉鼻梁,“我無辜得要命。”

“怎麽了?”尾崎紅葉關心道,“感覺你好像很心神不寧的樣子,這可不容易。”

”…………”

“沒什麽。”

最終,中原中也低聲說,“我只是……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可能一會兒還會有襲擊什麽的吧?看來我今晚得整晚守着我們首領了。”

雖然前面的語氣有點莫名的焦慮,但他及時意識到了自己的這種失态,為了彌補一下,最後不鹹不淡地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梶井基次郎吐槽他:“不是,等等,你哪天‘不是整晚守着’的情況我們才害怕吧?又吵架啦——打給首領的報告都仔細點——不然基本上都要被打回來重寫的啊——!”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提了提嘴角,但想起電話另一頭的幾人壓根看不見,幹脆就不說話了。

但那種不好的預感還像烏雲一樣沉沉壓在他心裏。

随後,另一通電話接入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旁邊的太宰治看了眼中也背對着自己打電話的背影。幾秒後,他一手拿着手機還在繼續沒什麽意思的打着那通車轱辘似的首領會談電話,一手則從衣兜裏拿出了另一部電話,垂眼一掃,發現屏幕上有條沒有地址的短信。

「目标的蹤跡已經線索。」

太宰治神色未動,看完後就删了那條短信,好像從來沒收到過。接着他按照之前拿出手機時的想法,點開新信息編輯的界面,飛快鍵入一條信息。

「關于上次的事情,建議現在立刻去重新确認情況,很可能不妙。」

他等了短短半分鐘,期間壓根就沒搭理電話裏首領會談上其他人都說了些什麽廢話——聽是都聽到了,但假裝成了自己并沒有聽到的樣子。

太宰治站在夜風裏,兩只手裏各拿着一部手機,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回複他的短信提示音是和背後中也驟然拔高的聲音一起響起來的。

中原中也眉梢高高挑起來了:“什麽?在港口發現了那個俄羅斯老鼠的蹤跡?!”

回信則是兩個寓意震驚和不祥的标點:「?!」

太宰治手指一緊,猛地扣住收看短信的那只手機,中原中也回頭看過來:“太宰,你聽到我剛才那通電話了嗎?我得去一趟港口……”

而黑手黨的年輕首領皺了皺眉,在冬夜寒風中輕輕吐出了似乎一并寒冷的白霧:“叫其他人去……你留下,中也。”

“啊?”中原中也一歪頭,跟着皺起眉,“你也知道的吧?讓其他人去抓那個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會死。”

“你要是去了,留我自己在這邊,說不定我的結局也只會死。”太宰治輕聲說,“或者我和你一起去。”

“這種時候在鬧什麽脾氣啊。”中原中也不解地眨眨眼,“這邊沒辦法離開你吧?而且不是留你一個人,芥川在這裏。我也不會去很久,十二點左右,不管抓沒抓住就差不多都會結束回來了,還能趕上和你一起慶祝零點。”

太宰治靜靜轉過眼神,看向他。

如果我執意不讓你去呢?

他的眼神好像在這麽說着。不過這種眼神轉瞬即逝,太宰自己也很快意識過來了自己的過度反應,這是“不正常”的。

所以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又慢慢吐出一口氣,嘴角勾起一個微笑出來:“剛才說笑的,我只是不想自己過新年而已。既然中也這麽說了……

他把頭轉了回去。

“那就早去早回吧。”

一小時後,中原中也開着車飛馳在空曠的港灣大道上,已經極接近港口。

車子是來參加拍賣會時他從家開過來的,因為下午有點別的事情,所以并沒有能和太宰治一起到場。并不是他的車子,他的那幾輛車最近送去年檢,所以開了唯一停在車庫裏的太宰治的車,一輛黑色的SUV。

他一路上都在翻來覆去想今晚的事情。

太奇怪了。說不清哪裏奇怪。但就是太奇怪了。不好的預感非常強,是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現在港口,可能對太宰不利嗎?

說不清,他從來不擅長這些分析。而且正好拐進了港口區,他幹脆把那些想法都抛到一邊,專心于尋找目标的蹤跡。

突然,他眼尖地發現靠近港口停靠的一排小艇邊上有幾個活動的人影,中原中也嘴角一咧,一腳狠狠踩下油門,這輛巨大的SUV頓時像頭咆哮的巨獸一樣,橫沖執着地碾壓沖了過去——

太顯眼了,那幾個人影看不到他才是瞎子。兩邊的人忙舉起手qiang射擊,中原中也拉着手剎以一個非常妖嬈的S型閃避了過去,把車停在了一堆空箱後,随即他整個人從敞開的車窗裏鑽出飛起,像頭矯健的豹子一樣雙手撐地落在幾人前方,一陣密集的qiang擊掃射過來,他眯眼一笑,那笑容非常耀眼,同時嘴上用一種奇異的溫柔語調開了口:

“你們身為情報商……難道不知道,在我面前用qiang,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嗎?”

下一瞬間,那些飛過來的子dan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一樣停在了空中,一秒停頓後,繼而用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一枚沒有浪費地回到了使用者的身上,于是除了之間披着黑色外袍的那瘦高男人之外,其他人都痛苦呻吟着倒下了;港口的“黑烏鴉”又動了動手指,唯一還站在那的那個男人也跟着身上壓力一重,膝蓋重重跪在了地上。

至此才算勉強結束,中原中也皺着眉,一邊覺得似乎好像有點太過順利,但一邊還是雙手插在兜裏走上前,站在了跪在那的男人面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确認的确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起碼外貌上如此,他看過很多次唯一的一張照片,這點不會認錯。

“喂。”他冷冷說道,“該結束了吧。”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慢擡起頭,額發劃向一邊,那張蒼白到有幾分病态的臉上,露出了一雙……

茫然的,不解的眼睛。

他定定地看了中原中也幾秒,随後輕輕一歪頭:“你是……誰?”

“哈?”中原中也短促冷笑了一聲,“你要是想拖延……”

他的話音忽然卡頓了,因為看到了對方從黑袍下露出的手腕。

“時……間……”

那兩只纖細的手腕上,扣着一條冰冷的、堅硬的手铐。

手铐的中間,隐約還能看見異能特務科的标識。

中原中也猛地呼吸粗重了起來。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他已經被抓住了?

他怎麽會被抓住?

不是無比狡猾,能和太宰互有勝負嗎?

如果他其實早已經被抓了,那這段時間給他們找麻煩的人又是誰?!

而吸血鬼一樣蒼白的男人見他忽然不說話了,皺着眉頭繼續追問:“你是誰?”

中原中也神色僵硬地注意到這句話。

他注意到,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這個狀态好像也有點眼熟。

就好像……

就好像……

就好像幾個月前,他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設下圈套,然後在“人間失格”的作用下,短暫失去了記憶那時候一樣。

于是電光石火間,他忽然串聯起了這一切的線索,明白了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中原中也沉默地站在原地,他能聽見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也能聽見體內血液一寸寸結冰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很疼,說不出話,眼睛也很疼,可能充血了。

但這一切都沒有心髒的急速跳動來得令人難以站立。

原來是……你。

剎那間,最近的種種都飛快從腦海中閃過。

「你難道還不相信我嗎?我怎麽會讓你的資料流出?」

「中也為什麽不對我說一模一樣的?」

「你其實壓根就不喜歡對某一個個體奉獻出你全部的忠誠,對吧?」

最後定格在前段時候,和紅葉大姐的那次談話上。

「你不覺得這次的敵人,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悚然感嗎?」她說,「就好像與我們的首領,與太宰為敵一樣……令人非常、非常地不愉快。」

而你甚至不知道……

中原中也單手捂住臉,終于低聲笑起來。

……對方究竟是在從哪一步起,就開始在謀劃這整件事情了。

【時間回到幾個月前,那個劇院的地下室裏】

在中原中也走之後,幾個男人拖着一個黑色一人高的布袋走上前,為首的男人恭敬低聲彙報:“一切都如您所預料的那樣。”

“……”

太宰治無聲站在原地,很久之後,他的眼神才微微一動,靜靜地看了過來,眸色深不見底,裏面居然帶着一絲令人膽寒的笑意。

他慢慢渡步過去,歪頭不作聲地打量着拖在地上的巨大黑色布袋,半晌半彎下腰,似是漫不經心地拍了拍那大得簡直能裝下一個人的布袋表面。

“感謝您送我這麽一份大禮。”

“否則的話,我還真的有點頭痛要怎麽辦才好了呢。”

“白白送給我一個準備好的計劃和相關證據,現在全部都便宜了我,真是不好意思。”

“不過要怪就怪您這次選錯了針對的對象吧?畢竟,當有人想要拿中也對付我的時候,我就會變得非常可怕……那麽,失禮了。”

“人間失格”發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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