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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36

森鷗外蜷起的食指抵在略顯蒼白的嘴唇邊緣,半晌,才嘆出了驚異與感慨摻雜的一聲,緩緩笑起來。

“……看來度過了很有意義的四年時光啊。太宰君。”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看着對面英俊的青年,意味深長地說,“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發展走向。”

随後,他并沒有在意太宰治對自己這句語焉不詳的評價的反應,徑自随意地擺了擺手,移開目光,仿佛對這個問題已經失去了深究更多的興趣似的,将其不輕不重揭了過去,回到了最開始太宰治逼問他的那個話題上。

「森先生其實比我們誰都要早得知道了吧?有關中也的‘特殊性’。……我想要知道的是,你那時候所知道的中也的情報,全部。」

森鷗外将目光放到了窗外,遮光膜給外面本就惡劣的天氣鍍上了又一層下水道中淤泥一般的墨綠,倒是同眼下各方勢力都陷入了同一個泥潭中抵死纏打的境況有些相符。小型的私人機場空空蕩蕩,唯一的跑道盡頭處停着一架看上去很是精致的小飛機——那是太宰治在去年年末的黑色拍賣會上一時興起拍下的戰利品之一,買回來後讓人在飛機外殼漆上了非常張揚的黑色花紋,本來一直停在橫濱落灰,沒想到這次派上了用場——舷梯旁站着小個子一頭赭發的青年,正低頭看着手中一份什麽東西,大概是飛機航線安排以及私人飛機起飛許可之類的文件吧,他一邊看一邊聽旁邊部下的彙報,遠遠的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有那頭嚣張的赭發格外顯眼。

森鷗外靜靜地看了幾秒後便漠然移開了眼神,同時緩緩開口說道:“我對中也君的了解,正如太宰君你所判斷的一樣,的确,可以追溯到很久……追溯到十四年之前,我還是随隊一等軍醫的那個時代。”

太宰治的眼神輕輕一動,卻沒有打斷,不動聲色接着聽了下去。

“當然,那時候我知道的并不是‘中也君’,準确來說,‘中原中也’這個存在,我确實是在七年前,也就是太宰君你十五歲時經過調查意外得知的。”森鷗外聳了聳肩,“否則我不會事到臨頭才想到要讓他成為我的力量。”

太宰治眼含嘲諷:“任何能利用的東西都不浪費麽,我對您的作風還是稍有了解的。”

森鷗外并不在意地一笑。然而這輕松的笑意很快就淡了下去,仿佛大病初愈的病人一般蒼白又瘦削的黑發男人,即使經過十多年的風霜,在回憶起那一段殘酷的歲月時他的眼神仍然如同磐石一般冷漠。

他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十四年前的大戰末期,由歐洲方面率先投入作戰的異能者軍種所引發的一系列變化,令異能者們在逐漸改變戰争的形态。異能力主義的概念被提出,異能者戰争被一步步引入戰場,率軍打仗的将領們發現,只要善加運用,一個異能者足以抵過那些軍費消耗巨大的飛機大炮與潛艇。而成建制的異能者部隊,哪怕只是一個大隊的編制,也足以壓制當時的戰況*。”

“沒能看出飛機将主宰海戰的人都死在他們的遠洋艦上了,這是上上一次大戰中,沒能看出槍炮戰車已然改變了戰場規則的人的下場。而在十四年前,他們認為戰争被再一次重新定義,同時理所當然地認為,改變了這個定義的‘異能者’,不該只發揮出‘單人戰車’的效果,而應該像是能夠蹂黌躏敵陣的怪物,發揮出壓倒性的、神明降臨一般的實力。”森鷗外雙手交疊,聲音很淡很穩,“所以‘人工異能’的計劃被提上了日程,因為異能者實在沒有那麽多,也并非每一個異能者的異能都适合戰場。”

太宰治仍然面無表情——原因無他,因為這段內容無論是他還是中也都已經知道了,七年前在蘭波的事件後他們兩個又針對那個早被破壞殆盡的研究所有過一次行動,從殘缺不全的資料與各種陰謀和情報中勉強拼湊出了這個真相,算是清楚了那個小怪獸中也的真實身份。

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這也是為什麽他現在不得不捏着鼻子和森鷗外繼續交談下去的原因。被中也壓制的“荒霸吐”的力量在走向失控,他不能放任那種情況發生。然而當年就是一團亂麻、如今統統都是歷經十年八年的舊事,仿佛早已失傳配方的烈性毒藥,要想要找到解毒劑,說起來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就會發現好像還不如先去研究一下時光機容易一些。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情報。太宰治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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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先生大概還不知道。”飛快在心中将利害因果分析了一遍,太宰治輕輕皺着眉,開口說道,“中也體內的那個力量,并非像我們當時所認為的那樣——并非是一段如同地震、臺風那樣單純的力量。”

“……什麽?”森鷗外一愣,露出一個稍顯意外的神色。這個意料外的表情令他臉上那種讓人脊背發寒的冷意褪去了,重新變回了那個看上去非常無害、只是有些病弱蒼白的大叔。

然而他很快反應過來了太宰治這句話中隐晦的所指,緊緊皺起眉:“你的意思是,那個力量……居然擁有自己的人格麽?”

“沒錯。雖然當時無論是中也自己還是對這件事有着一定了解的蘭波,都說明那只是一團暴虐的能量,但眼下情況卻證明并非如此。”太宰治擡了擡眼皮,定定看向森鷗外,“我想森先生懂我的意思。”

想明白“單純力量”與“有着自己人格的未知生物”之間區別究竟有什麽不妥也就是短短幾秒的事,前任黑手黨首領的反應速度很快,察覺到這其中某些問題嚴峻性的同時,也徹底了解了為什麽以前如無必要絕不和自己多說一個字的太宰君,這次破天荒要和自己單獨談話這麽久。

他的表情微微嚴肅起來,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關節回憶:“關于當年的計劃……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想太宰君有所耳聞,我那時所提交的論文題目是‘關于不死軍團被投入實際運用的可能性’,所以和‘人工異能’計劃方面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會知道那個計劃,只不過是因為我偶爾喜歡泡一泡檔案室。”

泡一泡檔案室?又不是圖書館,軍隊的檔案室哪裏有“随便泡一泡”的說法。恐怕去翻閱各種文件來掌控上層動向、好更加有針對性地實現自己的計劃才是真實的吧。

太宰治不鹹不淡劃過這個念頭。他心裏嗤笑一聲,沒做更多的不相關的評價,只是配合地表示出了一幅洗耳恭聽的表情。

“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會不會和這個有關。”森鷗外說,“軍方曾暗中在全國範圍內挑選過一批年齡在十歲以下的小孩子。”

太宰治眯了眯眼。

“所謂暗中的意思是,表面上當然與軍方的關系摘得幹幹淨淨。”森鷗外攤開手,“那段時間流行了一陣疫病,主要感染者為抵抗力低下的兒童,所以打的旗號便是派發了疫苗給孩子們接種,順便附帶一個詳細的體檢來排除健康隐患。”

“所以‘人工異能’的意思是……”太宰治低聲說,“将人工合成的能量‘嫁接’到小孩子身上?體檢是為了找出體質合适的實驗源?”

“誰知道呢?不過十四年前不像現在,還沒有所謂的‘試管嬰兒’的技術,實驗室生不出孩子,新生命必須在母體中孕育。”森鷗外說,“太宰君覺得‘憑空創造了一個有人類外表、蘊含極大能量的小怪物’,和‘憑當時的技術,将合成的異能同能接受它的小孩子結合’這兩種可能,哪種聽上去更說得通一些?”

“……而只要随便找個有隐藏疾病需要進一步隔離治療的理由,就能将被選中的孩子帶走。”太宰治沒有做這個選擇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從科學尚未萌芽的舊時代至今,教訓與經驗足夠填滿一整條日本海溝,可居然還沒有學會如何‘重視生命’……人類可真是重蹈覆轍、好了傷疤忘了痛的愚蠢典型。”

森鷗外不予置評,只簡單點了下頭:“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太宰治沒有說話。幾秒後,他才輕輕一點頭。

“感謝您的協助,森先生。”年輕的黑手黨首領也沒有說這些事于他而言有沒有幫助,只是淡淡地說着疏遠冷漠的社交辭令,推開一側的車門,“雖然有用的情報非常少,但也算是給我提供了一點新思路……那麽,我們就在此分開吧。這個節骨眼上我想您還是不要在橫濱露面比較好,我想福澤谕吉閣下将您送到遙遠的北方來,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一邊說着,太宰治一邊往遠處中也的方向掃了一眼。

被漆上了張狂花紋的私人飛機準備完畢,中原中也站在舷梯旁邊,剛才跟在他身邊彙報的部下不知道去了哪裏,他一個人站在那,先是低頭無聊地踹了一會兒小石頭,沒一會兒又仰頭眯眼看向天空,似乎研究這場雨究竟會不會在起飛前下起來。太宰治遠遠琢磨了一下自己獨自一人時的中也,覺得那副樣子非常像一只等着主人來接的小狗。

想到這他就忍不住微笑起來,聲音總算是輕快了些許。太宰治頭也不回地下了車,背對森鷗外敷衍随便地擺了下手:“這輛車就送給森先生你好了,在北海道這裏随便玩一玩,不要跑回去給我們添麻煩就好……放心,我沒有安一些額外的‘小禮物’,不會突然爆炸的。”

“……”

顯然他那只是習慣性的敷衍社交,連聽一下對方回應的耐心都沒有,非常地不給前任上司面子。森鷗外默默地看着太宰治漸漸走遠,走到中原中也的身邊。不知道港口黑手黨現任的年輕首領垂頭笑嘻嘻地說了點什麽東西,把一頭赭發的漂亮青年輕易便氣得跳腳,擡腿一個利落的回旋,以下犯上、用腳背直接踹上了年輕首領的小腿。

兩人打鬧着上了飛機,從側影看,一點看不出黑手黨該有的殘忍冷血的氣質。

還是年輕人啊。森鷗外心想。

然而雖然是年輕人,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非常靠得住的存在了。

他看着飛機的艙門合攏,一直在衣衫內側的手機“滴滴滴”響了起來。森鷗外看也沒看将通話接起,放在耳邊沉默不語地聽了一會兒,才在嘴邊重新挂起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微笑。

“……是啊,總算是又見了一面,我已經很滿意了。福澤閣下關心的那幾件有關之後計劃的事情也清楚了…嗯,的确像我們猜測的那樣。”森鷗外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什麽,不輕不重啧了聲,“啊……不好,被繞過去了,本來還想問一問那本書的事情……算了。”

“唔,沒什麽事。這些稍後再談吧。……另外,關于福澤閣下先前的構想,我在這次與他們兩人的碰面後,認為的确有很大的可行性。”

“他們都成長了不少,尤其是太宰君,可靠得簡直令人要感動落淚,不過這麽一來我想要知道的事也能确定了。”森鷗外的話音輕輕頓了下,“單純地作為前輩發言,我是很欣慰他們這種變化的,當初兩塊裹着泥土的原石,現在已經發出非常漂亮的光芒了。”

“然而身為曾經的黑手黨首領,那個孩子果然已經……”

森鷗外再度看了一眼車窗外,私人飛機在逐漸變成天邊一個小小的黑點;他收回目光,前任的黑手黨首領不知從先前的那番對話中預見到了什麽,對着電話另一端微笑地、冷漠地補充完最後的結論。

“……已經、不再合格了。”

……

從劄幌飛到橫濱用不了多少時間,尋常人想要在這兩個地方來回,那麽得在羽田或成田降落,然後再乘車回到橫濱。但明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沒有這種把時間浪費在交通上的煩惱,從劄幌起飛兩個小時後,他們就回到了港口黑手黨的總部大樓——不過就來自國稅局調查科的人還等在樓下的情況看,現在或許稱這棟樓為“橫濱遠洋航運株式會社”更合适一些。

具體怎麽回事大家當然都清楚,即使背後每年都打點地清清楚楚,表面上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但是現在上面發話,指明讓帶橫濱遠洋航運株式會社的社長太宰治回去調查,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現在的情況混亂,裏面水非常深,各方勢力相互碾軋,不知道是哪吹來的一陣妖風要整港口黑手黨。

不過這都是神仙打架了,小科員也清楚只要黑手黨能反擊,那麽日後必定還是從前的龐然大物,所以即便來這裏将太宰先生請走也是客客氣氣的,還看在這位從劄幌剛剛回來舟車勞頓的份上,體貼地留下時間,讓這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稍作打理,換身衣服。

太宰治将經過了一天一夜早就變皺的西裝換下,重新換上一套銀灰色的高定,裏面是熨燙筆挺的黑色襯衫。在挑選領帶時他聽見洗手間裏傳來水聲,中原中也一邊甩着手上的水珠一邊用耳朵和肩膀夾着電話走出來:“我知道了,會轉達給首領的。大姐頭你自己小心——放心吧,很快就會結束的。沒有人能挑戰我們的威嚴。”

太宰治站在鏡子前拿着塊寶石領飾在自己脖子上來回比劃,同時拖長了嗓音喊人:“中也——來幫我看看,這麽搭配是不是哪裏有點怪怪的?”

中原中也挂了電話走過去看了一眼,有點無語:“你這身配波洛領結不合适吧。”

太宰手上拿的是聖誕時他送的那塊寶石領飾,扣在搭配的黑色細帶上成了一條波洛領結。中原中也砸着嘴将那塊寶石拿走,随手揣在自己兜裏,然後從一旁的抽屜裏挑出了一條姜黃色的領帶。

“這個吧。”他端詳了下這個搭配,然後點了點頭說道。

太宰治接過來的時候有點遺憾:“還想用一下那個領結呢……話說回來我真的可以相信中也的品味嗎?就沖你那些要麽全複古要麽全朋克的暗黑奇怪裝飾品組合?”

“閉嘴吧混蛋。”

太宰治系好了領帶,對着鏡子最後調整完領帶以及袖扣的位置後他回頭沖中原中也一笑:“那麽,我走了。”

中原中也緊緊皺着眉。思忖了幾秒後他忽然眯起眼說:“……不行,我覺得就讓他們這麽把你帶走我不放心。讓他們在前面帶路吧,我開車把你送過去。”

太宰治眨眨眼:“我是沒什麽關系啦……看起來他們也沒想限制我行動的意思,要麽你讓人去給他們傳個話?”

“你剛才在路上和我說過,他們之所以會用這個借口來查公司,是因為他們認為你有把書藏在這裏的可能性。所以用清查稅務的借口将幾乎所有紙質資料都搬走了。”中原中也垮褲發了條信息出去,發送成功後把手機拿在手上轉了轉,邊思考邊說,“可是也有你一直随身帶着的可能性,因此要将你帶過去,控制起來直接調查。”

“但他們怎麽會知道書在你手中?”

“啧啧。”太宰治搖了搖手指,“對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書在誰的手上不是問題,關鍵是這本書在哪裏,他一直在尋找。紙裏包不住火,以那只老鼠的本事,他總有一天會查到。但這樣就太被動了。”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所以你也是最近才從某個地方拿到那本書,書在你手上的消息就是你自己洩露的。只是為了引出敵人的蹤跡——”

驚訝和贊嘆的話說到這裏,嗓音緊接着猛地一沉。

“——你以為我會這麽誇你嗎?!”中原中也沉下臉色,惱火道,“太宰,你這混蛋究竟把安全放在哪裏啊?!”

“噓……”太宰治豎起手指輕輕在中原中也的唇邊抹了一下,嬉皮笑臉地說,“安心吧,正因為有這樣的猜測,所以眼下最不希望我出事的,反而是那個‘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因為我活着還有拿到的可能,但假如我死了,那他一定什麽都拿不到……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不如說,眼下最危險的人是中也你啊。”他的拇指還在中原中也的唇邊,低聲說,“‘把書交給信任的人’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所以我分散他們的目标,讓他們不得不把手中的力量分開;可是他們絕不會讓我出事,對中也就不一樣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港口黑手黨不馴的黑色惡犬稍稍冷靜下來,瞥了飼養他的上司一眼:“但你只是讓我小心,而不是讓我去安全的地方。”

“對,非常危險,可能會遇到最大的阻撓,可是我還是讓你去了。我永遠不會給你‘稍微安全一些’的那個選項。”太宰治看着他的眼睛微笑,“怨恨我嗎?”

中原中也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忽然嘴角揚起一個非常邪肆的笑意,露出了一顆尖銳的虎牙。他抓過太宰治剛剛系好的領帶,然後踮腳湊到這位頂頭上司的耳邊,舔着嘴唇哼笑了一聲說道。

“不,我很滿意啊。”中原中也低笑着說,“你只要記住一點,那就是:除了我之外,再不會有人能完美滿足你這種吹毛求疵的人所說的‘高難度任務’的所有要求……這一點,你必須要記住,聽明白了嗎。”

太宰治和他的距離非常近,能感覺到中也帶着熱度的鼻息噴灑在自己頸側,他故作孩子氣地皺了皺鼻子,沒說明白也沒說不明白,只是配合着他壓低的嗓音同樣小聲說:“任性到不講道理啊,中也。你要把我的領帶拽歪了。”

“事兒那麽多,我再幫你正回來不就得了。”中原中也威脅完,将踮起的腳落回原位,不緊不慢拽了拽那根他挑選出來的姜黃色領帶。

“好了,走吧。”想了一遍沒有遺漏的事了,中原中也拍平整那根領帶,對太宰輕輕一挑眉說道,“再不出現,他們估計要心神不寧地以為你是悄悄逃走了。”

電梯到達一樓,黑手黨的首領及幹部呢一前一後從電梯裏走出,路過大廳。往常時人來人往的大廳因為這幾天的事端搞得蕭條了不少,幾大管理人員全部接受配合調查,小職員便更加噤若寒蟬不敢吱聲,不過好歹招入進來的都是精英人士,在公司動蕩面前勉強保持了風度和鎮定,沒有事出就散成一片散沙。

“Q被大姐頭的部隊成功救出了,現在在直接去安全點的路上;廣津接到了組合那群人,據說是因為事發突然,混戰中被迫棄了他們的白鯨,暫時落地,現在他們同廣津在一起,果戈裏不知所蹤。那個章魚怪物也沒有找到殘骸和下落,可能是被我轟成渣了,也可能這其中還有更深的隐情。”中原中也落後太宰治半步,三言兩語将各個部隊上報到他這裏的事情報告給上司。

太宰治點點頭:“讓他們各自按部就班,不用慌,遇到敵人就打回去,沒有遇到就等着幹部們的指令。”

“了解。”

他們走出了辦公樓的自動玻璃門,司機已經把車從停車場開到了門口。然而中原中也說完擡眼一掃,不由挑了下眉梢,停下腳步沒什麽表情地開口說道:“我怎麽不知道我家BOSS 的司機規格已經這麽高了,居然勞煩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部先生來開車?”

太宰治歪着腦袋感覺有趣似的打量了片刻,随後才懶洋洋開口聲明:“事先說好,這和我沒關系。”

國木田獨步站在車子旁邊,一向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的警部先生難得形象不修邊幅,眼下挂着一點黑眼圈,下巴上還有新冒出來沒來及打理的胡茬。面對兩只“烏鴉”的出言不遜,他十分難得一見地皺眉訓斥,而是在原地沉默了幾秒後拉開車門:“上車吧,我送你們過去。”

中原中也的眉梢挑得更高了,覺得眼前這算得上一句熟人的警部先生要麽是今早出門撞壞了腦子,要麽是……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側,果不其然看到太宰治沖他悄悄擠了擠眼睛,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比了個口型。

「上面」

于是中原中也了然,看來在最近的勢力互相碾壓之中,這位警部先生過得也不容易。很多時候上面人決定的事不是他一個小小警部能改變的,看那副樣子,大概是在這段時間已經把近兩年所有的力不從心都經歷了個遍。不過這樣也就能看出橫濱的裏世界之中,最近實在已經是亂成一鍋粥了。

太宰治似乎早有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出一樣淡定地上了車,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那就麻煩國木田君了~”

上司都上車了,中原中也只好跟着打開了前面副駕駛一側的車門,坐上去之後系上安全帶,同時沒轍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國木田獨步最後坐進駕駛座,話非常少,言簡意赅地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了一句:“我讨厭你們這群‘烏鴉’,太宰。但我也知道,這種時候,你一定一定不能出事。”

“所以即使是從前的敵人也能保護嗎?”中原中也沒忍住嗤笑,“不愧是國木田,還是老樣子的爛好人啊。”

“我不想和你吵架,中原。”國木田獨步面無表情發動車子,“現在——起碼事情結束前,我們之間起争端并沒有任何好處。”

中原中也一聲冷笑。

汽車緩緩向前開動,停在前面的一輛來自國稅局的黑車看到他們發動了車子,便跟着打着了火在前面帶路。國木田獨步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是來做司機,除了開始那兩句話後再沒有開過口。而太宰治不知道是在心裏最後默默捋順計劃看還有什麽疏漏,還是看在國木田獨步的黑眼圈和下巴青色的胡茬的份上難得良心發現,并沒有在他身上尋找什麽新的樂子。

一小時後到了國稅局門口,太宰治下了車,隔着車窗終于和國木田獨步說了句話:“如果你接下來沒事的話——國木田君,可以暫時跟着中也一起行動。”

國木田獨步頓時皺緊眉頭,這點生動的怒火倒是讓他恢複了點平時一板一眼的樣子,但最後大概是顧慮這裏在前路不明的國稅局門口,他壓住了好歹沒發火,只是冷冷道:“我很忙,別來打擾我的行程。”

“別這麽說嘛,國木田君。”太宰治笑眯眯地說,“你不是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猶豫嗎?太激動的話,留神一不小心走岔了方向,最後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啊~”

國木田獨步微微睜大了眼,頗有些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追求的是世俗的正義,還是你自己的正義,國木田君可要考慮清楚了。要我說,福澤谕吉閣下想做的事還蠻有意思的,等結束了眼前這場事端,未嘗沒有一試的價值。”

國木田獨步:“你怎麽知道……你都知道些什麽,太宰!”

太宰治卻不再說話了。他輕松一聳肩,轉身朝國稅局內走去:“那就勞煩國木田君再當一次中也的司機了~”

國木田獨步緊緊握着方向盤,深吸了幾口氣後回過頭,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着淩厲的光,牢牢盯住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揉了揉額頭,冷靜又頭疼地開口:“別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TBC.

*:異能者主義等理論和森醫生軍醫設定均來自漫畫65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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