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周二人早上沒課,然而一大清早,吳鹿洺就被一陣電話鈴吵醒。
他迷迷糊糊接起,耳朵險些被振聾。
“卧槽吳鹿洺!!”
吳鹿洺慢慢清醒過來,翻了個身,半眯着眼睛懶洋洋道:“我勸你收回去重新組織一遍語言。”
錢韋暢能屈能伸一秒鐘改口:“洺哥!洺哥!你是我大哥!你說咱倆都室友關系一年了,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你會打架呢?”
“我怎麽會打架了?”吳鹿洺犯困地把腦袋往被子裏埋。
“昨天晚上那仨,帶頭的那個現在還擱醫院躺着呢,據說斷了兩根肋骨,你可別不承認啊,芝芝都說她親眼看見的。”
“芝芝是誰?”
錢韋暢嘿嘿一笑:“昨晚咱救下那妹子。我從那妹子那邊聽說,那三個傻逼竟然也是我們學校的,平時沒少在學校裏欺負姑娘,要不是我昨晚睡着了,他們仨今天都該躺在醫院裏每人斷兩根肋骨。”
錢韋暢絮絮叨叨地跟吳鹿洺講了快五分鐘,才挂掉電話說要去睡回籠覺。
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睡覺去了,吳鹿洺卻徹底清醒了。
他收起手機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小會,才慢慢從床上爬起。
意料中的,溫斯沅已經沒在家。
吳鹿洺今天只有一節課,在下午五六節,所以算來今天很是清閑。
他慢悠悠地給自己煎了兩個蛋,端到餐桌上就着吐司沙拉醬吃時,電話又響了。
這回不是錢韋暢,是吳盛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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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鹿洺接起電話,一個極其洪亮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很久不見了啊小洺,有沒有想你老哥!”
吳鹿洺配合着叫了一聲:“矜哥。”
“我現在在A市,出差來這邊兩天,晚上你跟老溫一起出來吃個飯,哥請客。之前他讓你搬到他家住,我一直說要請他吃飯都沒請上,正好趁着這頓一起請了。”
吳盛衿剛說完,吳鹿洺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有人喊他的聲音。
他應了一聲,很快對電話這邊的吳鹿洺道:“那就先這麽說啊,哥這邊還有點事,老溫那邊我已經跟他說過了,等會我把地址發你wx上。”
·
吳盛矜給的地址是個半自助燒烤店,包了個小包間。
吳鹿洺到時,包間裏就吳盛矜一個人,正在給面前烤盤上的肉刷秘制醬料。
跟吳鹿洺偏清秀的長相不同,吳盛矜一米九的大個頭,渾身都是結實的腱子肉,随便往哪裏一杵,都像塊人形肉牆。
吳鹿洺拉開門時發出了些許響動。
吳盛矜刷肉的手一頓,擡頭看見吳鹿洺,頓時笑逐顏開,然而笑沒持續兩秒,他的表情一僵:“小洺,你這臉上咋回事啊?”
吳鹿洺昨晚被揍了一拳的下颚,昨天晚上還只見一點擦傷,今早起床,卻肉眼可見地腫了一圈。
他冰敷了一早上,勉強消下去大半能出來見人,沒想到還是被眼尖的吳盛矜一眼發現。
“昨天跟同學打鬧,不小心撞柱子上了。”吳鹿洺走到吳盛矜身旁坐下,從容解釋。
吳盛矜盯着吳鹿洺看半天。
最後大概是接受了這個說辭,他擡手拍了拍吳鹿洺的肩膀:“小洺,你現在住在你哥我老同學家裏,在你媽和爺爺奶奶眼裏那就跟住我家裏沒區別了,這期間你要是有個小傷小痛的,今年過年我就只能睡門口了,懂哥意思吧?”
吳鹿洺揚起笑:“放心,不能有事。”
吳盛矜得了保證,似乎松了口氣,這才扯着吳鹿洺開始雜七雜八地聊起了別的。
兩人一聊就是一個小時,臨近七點,另一位主角一直沒有出現。
吳鹿洺奇怪,打斷已經把天聊到家門口樹上的吳盛矜,出聲詢問:“矜哥,你跟沅哥約的是幾點?”
“六點半啊,怎麽了?”吳盛矜似乎絲毫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吳鹿洺擡手指了指牆上的挂鐘:“現在快七點了。”
吳盛矜順着吳鹿洺指的方向看了眼,表情依舊淡定:“常規操作,我賭兩毛錢,溫斯沅又忘記給手機充電了。”
他說話間,在吳鹿洺疑惑的注視下,掏出手機給溫斯沅撥去了電話。
電話裏很快傳來機械女聲通知“關機”的聲音。
吳盛矜一臉了然地挂斷電話:“以前我們班,一直覺得溫斯沅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
他把手機放到桌上:“別的不說,單單雷打不動一直十點前睡覺這一點,就不是現在年輕人能幹出來的事。再加上言行舉止十分老幹部,冬天絕不少穿一天加絨秋衣秋褲,保溫杯裏泡得不是枸杞就是養生藥材,你看他那張臉長那麽帥,大學四年都愣是沒有人敢追他。”
吳鹿洺聽着吳盛矜的形容,眼底不自覺浮上笑意。
吳盛矜沒太注意,說來勁兒了繼續道:“這還不是最神奇的,他年年成績拿第一,但就是不記人也不記事,以前手機還用得不那麽廣泛的時候,他有個筆記本,專門拿來記每天有哪些事項,後來發現筆記本不方便,就改記手機上了。所以大學期間經常發生他手機沒電,就完全把跟我們約好去哪裏的事忘得一幹二淨的情況。”
吳鹿洺聽着吳盛矜的話,忽然想起來,他第一天搬到溫斯沅家的時候,溫斯沅似乎的确因為手機沒有提醒,而忘記了他要搬去這件事情。
他正想着,門忽然被打開。
溫斯沅呼吸略重地從門口走進,看樣子明顯是匆忙趕來的。
他進到房間關上門,開口第一句便是:“抱歉,手機沒電了,回家充上電看到手機裏的備注才想起來。”
話音剛落,房間裏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笑聲。
吳盛矜笑得直不起腰,拍了拍吳鹿洺的肩膀:“你看,我說什麽來着?”
溫斯沅面露疑惑地站在原地,看了眼一直笑不停的吳盛矜,又看向吳鹿洺。
吳鹿洺在跟溫斯沅對視的瞬間,實在沒忍住,也跟着吳盛矜一起笑了起來。
·
鑒于吳盛矜明早還有工作,也鑒于溫斯沅要早睡,三個人沒吃太久,八點半左右就結束了這頓晚飯。
溫斯沅和吳鹿洺要先送吳盛矜去公司安排的酒店。
吳盛矜晚上喝了些酒,一路上都靠着車窗邊看窗外風景邊跟兩人緬懷過去。
車子路過一家便利店,吳盛矜忽然出聲叫停:“等一下老溫,我去買個水,這酒在我胃裏晃得我有點想吐。”
溫斯沅應聲将車停下。
吳盛矜靠着車窗,手抓了兩下把手都打了滑。
吳鹿洺在後視鏡裏看到,及時出聲:“我去買吧,正好我也想買瓶水喝。”
他說着看向溫斯沅問:“沅哥,你要喝什麽嗎?”
溫斯沅也跟着看了眼後座人高馬大擠在車邊找車把手的人。
“也給我買瓶水吧。”他收回視線,在吳鹿洺打開車門時叮囑,“仔細看路邊,注意安全。”
吳鹿洺點點頭,下車走了。
大概是看見吳鹿洺下車,吳盛矜終于停下沒再繼續找車把手。
他靠着車窗,忽然道:“我這個弟弟,人好吧?”
小賣鋪在馬路對面,要過個紅綠燈。
溫斯沅看向正等在紅綠燈路口的青年,答應了一聲。
吳盛矜嘎嘎笑了兩聲:“長得也帥吧?”
車外的風似乎有些大,吹鼓起青年寬大的衣服,顯得他格外單薄。
“嗯。”溫斯沅又答應一聲。
吳盛矜忽然又放大了點聲音:“你看吧,大家都這麽覺得,但偏偏他自己不這麽覺得。”
他說着說着小聲嘀咕了一大堆不知道什麽東西,忽然感慨了一句:“長得帥真好,你說怎麽能我姑完美遺傳了我奶奶的美貌,我爸卻完全跟着我爺爺長呢?我要是也長小洺這樣,我還愁現在都找不着老婆?”
溫斯沅一開始沒太注意聽吳盛矜的話,忽然聽到後半段,他整個人一愣。
吳盛矜趴在車窗上還在念叨。
溫斯沅靜默半晌,出聲詢問:“小洺和他媽媽,長得很像?”
“當然!”吳盛矜忽然來了精神,他直起身,一邊掏手機一邊道,“他,他姐,我姑,他們仨站一起簡直就像三胞胎。”
說話間,他翻找出了一張照片,将手機遞到溫斯沅手裏。
照片看起來應該是近段時間拍的,畫面上的吳鹿洺和現在差別不大。
照片裏,吳鹿洺站在正中間,兩邊各站了一個女性。
一個是明顯的女生模樣,一個是明顯的婦人模樣。
吳盛矜說得并不誇張,三個人的眉眼的确像了七八成,臉型也都是很有标志性的娃娃臉。
溫斯沅拿着照片,靜默了好半晌,才小聲嘀咕了一句:“原來不是……被領養的嗎?”
他的聲音很小,但大概是吳盛矜湊的近,他的話剛說完,就聽見吳盛矜醉醺醺道:“小洺還跟你說過以前在孤兒院待過的事啊?看來他挺親近你的。”
溫斯沅看向吳盛矜,一時間沒有說話。
吳盛矜一張嘴也不見停:“他都跟你說孤兒院的事了,沒跟你解釋過他跟我姑的關系?”
溫斯沅看着明顯不算特別清醒的吳盛矜,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應聲:“沒有。”
吳盛矜重新靠回到後座的車窗上,打了個醉嗝:“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小洺和小榈的确是我姑親生孩子這事是肯定的,但以前究竟發生了啥,倆孩子為什麽會在孤兒院生活那麽多年才被找回來,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們家不讓說這事,我小時候不懂事問我爸,每次都要被我爸一頓暴揍,然後警告我不要再提。”
他說着,忍不住嘆了口氣:“倆小孩真的特別可憐,被接回家的時候都七八歲了,尤其是小洺,聽我奶奶說小洺好像剛出生的時候有先天性的疾病,治了兩三年才稍微有點起色,就‘不見’了,他被接回家的時候,整個人瘦得就剩把骨頭,身體上也一堆毛病,泡在藥罐子裏養了好幾年,才勉強養出了點人樣來,結果前兩年又出事昏迷了大半年,這孩子的命是真苦啊。”
溫斯沅安靜地聽完吳盛矜說的每一個字,眉間隐隐浮現很淺的一點痕跡。
他低垂下眼眸,看着照片上淺笑着嘴角有兩個酒窩的青年半晌,才緩慢地吐出兩個字:“昏迷?”
吳盛矜含糊地答應了一聲,正打算再繼續說,副駕駛的門在這時被拉開。
吳鹿洺坐進副駕駛,将買來的三瓶水分了以後,注意到溫斯沅看起來不太好的臉色,他疑惑地輕聲問:“沅哥,發生什麽了嗎?”
溫斯沅按滅吳盛矜的手機,擡頭看向面前的青年。
青年身上帶着車外夏夜的熱氣,娃娃臉上有着仿佛紋上去的笑容幅度。
溫斯沅收斂去表情,搖頭回應:“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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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