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蘇爺初習女紅事

張載明故弄玄虛,吐了句,“我曉得了”,又頓了好一會兒,目光在蘇岱臉上打轉,道:“是怕娘子見了這副模樣不喜,才出來躲躲的罷。”

言罷又笑了起來。

沒一會兒,宋君托着茶盤過來了,只見蘇岱面色如常,自家那個卻不知嗤笑些什麽,扶着桌子不時“哎呦”兩聲。

不覺剜了他一眼,沉聲道:“笑個什麽勁兒,收斂着些。”

宋君擱下茶盤,擇了張椅子坐下,轉頭溫聲向客人道:“小蘇爺,才入夏不久,怎得就肝火旺了?”

蘇岱托着素瓷杯,一口涼茶含在嘴裏咽不下去,微微嗆了兩聲,“近幾日用得吃食許是有些相沖,因而才會上火,嫂子不必擔憂。”

張載明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接道:“喲,岱兄,那可得注意些,莫吃壞了身子。”

宋君只當是尋常的小毛病,也不多問,轉了話頭,道:“那日我同你家江印之說,随我學騎馬,她應了,回頭你挑個日子,咱們去馬場。”

這事未曾聽印之提起,經人口中得知,蘇岱心中有些不喜,難不成還不信自己麽?

不過也怪自己,對于騎馬之事作何安排不與她透露半分,這才急了罷。

蘇岱面色微怔,應道:“成,過些日子我帶她過來,屆時遣人告知嫂子。”

時近中午,宋君想着打理家中賬冊,叫了蘇岱留下用午膳,便自去忙了。

張載明與人下了幾局圍棋,思及蘇遷的學業,又講了一通。

起先,蘇岱還專心,贏了頭兩局,後面不知怎得,竟覺得印之或許會為自己遲遲不說騎馬之事而煩悶,心中愈發焦躁起來。

有了旁的事記挂心中,面上的燎泡倒顯的不值一提了,是以在張載明處用了飯便往家去了。

這邊印之午覺方醒,那二丫頭托人來傳,說是昨日爬山累着了,渾身難過,今日不過來練,自己倒也樂得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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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桑枝備了壺茉莉香片,興起焚了些伴月香(1),攜了書卷往廊下美人靠處呆着,庭院靜似太古,只覺讀書有福。

蘇岱進門,入目便是這番場景,美人靜坐,輕翻書頁,香/煙袅袅,倒覺不好打擾,放慢了步子,取了書在她身旁坐了。

日來永晝漸長,此刻卻似白駒過隙。

“你何時回來的?”印之合上書,打量一眼蘇岱的燎泡,溫聲道。

男子慢悠悠擡眼,伸手讨茶,卻不開口,只挑眉弄眼示意。

印之略彎彎嘴角,與他斟了,雙手遞過去。

那人飲了兩口,才開口道:“回來有一會兒了,見你在興頭上,不該打斷了,才未出聲。”

女子輕輕點頭,“早間為何掩着面,只因為生了燎泡麽?”

蘇岱将昂了昂頭,“你瞧,它長在鼻尖,很不好看。”

印之莞爾一笑,“想是它嫉妒你生得俊俏,有意叫你扮醜。”說着也與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抿,涼透了。

男子端正身子,将茶擱下,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江印之,騎馬之事,上月你身子好些時,我已有了算計,本也是要帶你去嫂子家中學的,你二人昨日談及此事,我估摸着你許是急了麽?”

“前日向金環姑娘學舞,我瞧你還道是慢慢來,心中有些急,恰巧宋君姐姐提起,便應下了,還未來得及與你說。”

女子側過身子,對着蘇岱,溫聲細語說了。

蘇岱無奈笑了笑,“要你習舞,是怕平日随我練那些簡單動作,心覺無趣。再者,日後出遠門,我總想你會些花拳繡腿裝裝樣子。騎馬也是,皆為未雨綢缪之舉。你安心些。”

男子明眸清澈,目不轉睛地瞧着印之,二人對望,“自嫁與你以來,常覺言語無用,好些時候,咱們不開口,也很好。”

女子沒頭沒尾,忽地接了這一句,蘇岱溫柔一笑,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

“近日,你瞧着很閑,吃食也很清淡,為何就上起火來,還該請郎中問問罷?”

聽了這個男子面色稍有些尴尬,咳嗽一聲,“不必了,只是浮躁了些。”

印之理了理衣衫從美人靠上起身,“眼下離晚膳還有一會兒,我教你靜靜心罷。”

說罷喚人收拾了東西,回裏屋尋了女紅物什,擺在蘇岱跟前。

男子不知何意,茫然問道:“你要我學女紅麽?”語調裏有些難以置信。

“女紅事,男子做不得麽?”印之擺弄着東西,反問蘇岱。

騎馬,讀書,游玩,女子做不得麽?女紅,插花,下廚,男子做不得麽?人分男女,然,事不分。蘇岱所思良多,覺得到底還是自己局限了。

擡手拿了針線,像模像樣地學起來。

“在我這兒,學繡花不為技藝精進,絲線絹帕皆廢人力,只要不白廢了即可,你只學平針、繞針也就夠用了。”女子柔柔的聲音傳來。

才上手時,毛毛躁躁,紮了兩下指尖,好在用的是鈍針,并未破口,蘇岱平日是心細之人,熟悉了些,倒也有了章法。

“雖說無聊,時間一長容易神游,不過,印之以為神游處便是近來的困惑了,是以偶爾也愛做些理思緒。”

見男子已能繡出輪廓,印之便放了東西,邊瞧他邊随意說些話。

“許是我還不熟,不得神游之趣,于專心上倒是有用。”蘇岱手不停,笑着答了。

女子不做聲,手拈了塊山藥棗泥糕,在一旁小口小口吃了。

“沒一會兒就用晚膳了,眼下吃多了,過會兒別撐着。”

聞言,印之嗤笑一聲,又拈了一塊遞到蘇岱嘴邊,戲谑道:“香甜軟糯還不膩,你也嘗嘗。”

男子略怔,不假思索張嘴吃了,呆愣着不動。見狀,印之不由自主伸手敲了他的腦門,待回過神來,只覺有些不妥,又不算不妥。

蘇岱放下手中針線,取了印之的帕子,擦擦嘴角,道:“你比來時活潑不少。”

“我覺得這樣很好。”女子眼眸雪亮,笑意分明。

……

晚膳之後,寶珠過來傳,說是老太太整理庫房,有好些料子白白放着,叫過去挑些喜歡的。

是以二人慢慢悠悠往老太太院中去,甫一進門,只瞧母親與嬸子們并妹妹們皆在屋中坐着,見着他們,嬉笑着招呼進來。

蘇岱年紀不小又成了婚,不好與女眷擠在一處,是以行禮後便去父親處請安了。

老太太一瞧見印之,面上笑意難掩,留了身旁的位置與她。

小丫鬟端了茶上來,寶珠帶人去取不料還未回來,衆人便閑話幾句。

東拉西扯間,這話頭不知怎得就落到了印之身上。

二嬸子狀似無意,打量一眼,“聽聞岱兒媳婦最近身子調理的很好,這肚子大約很快就有動靜了罷。”

此言一出,滿堂的目光好似都盯着自己,登時局促不安,默念一回心有驚雷面若平湖,暗暗順了順氣。

“勞煩二嬸子記挂,不過此事,急不得的。”印之低斂眉眼,溫聲答道。

蘇母林氏難得開口,“他二人的事,叫他們自己操心去,該有時總會有的,催也無用。”

話音剛落,滿堂無聲,還是老太太接了話,“不急不急,有一件事卻該與岱兒媳婦說說。”于是那三嬸子便将掌家之重任與艱辛娓娓道來。

印之唬了一跳,強作鎮定,一一聽了。

“岱兒媳婦,眼下并非要你立即上手,不過也該學起來了,這麽大個家,光叫你三嬸子一人操心也不是長久之計。”老太太溫和慈祥,輕輕拉過印之,拍了拍她的手。

林氏不好插話,畢竟這事本該自己麻煩,因着她這輩有三個媳婦,才趁機躲了懶,如今蘇府年輕一輩,只岱兒媳婦一個,這也理所當然。

出嫁前,母親亦提過操持家事一樁,入蘇府兩月來見三嬸子還年輕,還以為此事可往後拖拖,是以未放在心上,不想這麽快便上門了,有些失落卻也無可奈何。

點頭應了。

三嬸子臨到末了,又加了句,“明日我遣人送些賬冊到你院裏,你先瞧瞧看。”

一通話畢,印之興致缺缺,只想回屋理理思緒,這麽一來,自己可不是個富貴閑人了。

待老太太分發了布料并些新奇的玩意兒,印之便尋了個時機告退離開。

才一出門,瞧見蘇岱坐在園子門前的石頭上,慢搖折扇,舒服得很,悲歡果真是不通的。

那人見了自己便起身過來了,“奶奶她們可說了些什麽?”

印之輕嘆一聲,“兩樁。一樁掌家,另一樁我的肚子。”

男子先是一怔,而後默默道:“回去再細說。”

二人進了院子,一前一後入了書房,将門拴上。

蘇岱先開口道:“管家事好辦,左右如今三嬸子做得甚好,只要你先學起來就成,真有事,我亦可以幫你,這第二樁麽…”

沉吟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

“二嬸子雖提了此事,母親幫忙說了話,眼下不必着急,估摸着她們的耐心還有不足兩月。”女子緩緩道。

男子咳嗽兩聲,“江印之,圓房之事,你可考慮考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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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1)someone 在夜裏點的香,來自某個小網站,記不太清了今天好忙,明天也好忙!

不妨事,還挺開心!

日語老師誇我讀得好好聽,害得我聽了好多遍回放,她說的沒錯,真的很好聽~

救命,剛剛返回去看前三章,完全忍不了啊,怎麽辦怎麽辦,我進步太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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