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林樂時尋機見秋槐
秋槐素日羞怯,不敢正視他人,如今一聽這個倒瞪大了眼睛,雙唇翕動,似是有話要講,衆人等了一會兒,這小姑娘仍是未吐出一字,印之便淺笑着開了口。
“你表哥請他有空過來坐坐,可與你說說話,秋槐意下如何?”說話間往秋槐處靠攏,撫了撫小姑娘的肩膀。
疏棠嬉笑道:“想不到秋槐表妹竟還有個青梅竹馬,保不齊也是話本子上寫得姻緣呢。”
此話一出,那小表妹登時一顫,眼尾泛紅,細聲細氣道:“表姐莫要打趣,叫人聽了笑話。”
說到這,頓了頓,吸了口氣,向着左側二人道:“表嫂,表哥,既是故人,自然是要見的。”
印之與蘇岱對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心道秋槐年幼,都有故人可言,自己年長她兩歲,卻才只一個今人,所見實在少了些。
幾人稍微伸展了會兒,跑了幾圈,天氣漸熱,未多動作,卻也汗流浃背了,是以快快歇了。
廊下只一張美人靠,三人瞧了一眼,疏棠忽地盤腿,席地而坐,道:“我今兒,便接接地氣了。”
印之莞爾,“可不能叫你一人接了。”說罷理了理衣裳,亦盤腿坐下了。
秋槐見二人如此,自是照做了。
浮雲蔽日,天色灰陰,幾只鴿子從西院飛出,轉了兩個彎往北街去了。
“诶,浔都鴿子近兩月似是多得厲害,總能瞧見,往常卻沒有像這樣的。”秋槐先啓了話頭,語調平平。
印之擡眼望了望,“近來确實常見,莫不是沒出閣的姑娘寄花箋(1)麽?”說罷輕笑一聲。
疏棠面色稍變,溫聲道:“若真是如此,也算得美事了。”
秋槐側過身,略有深意的打量她一眼,印之并未注意,癱坐在地上。
歇了會兒,拍拍塵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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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舞一茬,這半月斷斷續續只往醉月樓去了兩趟,若再不去,金環姑娘怕是要說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因而用過晚膳,沒一會兒便換了衣裳,出門去了。
那日蘇岱忽地蓋住了自己的臉面,此後印之學乖了些,随身帶着面紗,到門前便遮了自己的臉。
雖說街巷人都瞧見了,不過醉月樓常有吃醉了酒的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俊俏姑娘輕薄,屢禁不止,只得自己多注意着些。
想來人間總是美色難得。
二人輕車熟路進了樓上的舞房,只見金環姑娘伏在八仙桌上啜泣,肩膀微顫。
蘇岱将門關上,女子聽見動靜,忙擡袖拭淚,佯裝無事,道:“今日來得倒比往日早些。”
印之見狀,不好開口多問,柔聲打了招呼,便開始溫習動作。
蘇岱猜到此事與李岩有關,歸根結底還是自己起的頭,思及泰都之事,無奈嘆氣,不得不往,對不住了。
習了些日子舞,如今一瞧,的确有些樣子,若叫外行人瞧了,約莫也可魚目混珠。
舞了一半,不覺偷觑金環一眼,只見女子低斂着眉眼,兩頰隐約淚痕點點,不知該如何安慰,停了動作,擡眼往角落望望,那人亦是面色沉沉。
印之心下疑慮,仍是取了帕子,遞與金環姑娘,女子微怔,忙正了正身子,含糊道:“失禮了,今日想起些事,叫你見了笑話。”
“可是大事麽?”印之低聲問她,從前桃枝哭得厲害,自己亦是這般哄得,不知可有用。
金環指尖拈了帕子的一角,往眼尾輕蹭,而後擡起頭,向人道:“去我屋裏說罷。”聲音不大不小,正好三人皆能聽明白。
蘇岱識趣道:“我上三樓賞月,過會兒聊完了若不見我,便在樓上。”說罷便轉身出門了。
金環領着印之穿過長廊,在東邊盡頭處停下,這廂房十分不顯眼,藏在樓梯後頭。
推門進去,只是站在入口,房中物什便盡收眼底,一床一桌一椅,別無他物,脂粉之類亦未見着,惹得印之愈發好奇。
金環與她斟了茶,二人對坐小桌。
女子輕嘆一聲,便開了腔,“我與李岩,自小定親,是泰都人士。”
這卻未聽蘇岱提起過。
“他家算得泰都有頭有臉的人家,那時我家也不差,勉強門當戶對。”說及此處,女子竟撲簌簌落下淚來,哽咽難言。
印之不知所措,伸手撫了撫金環的背。
那人鎮定一回,繼而又道:“印之姑娘是有福之人,原不該聽我說這些,可,金環當真憋了太久,只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金環姑娘別這麽難過,總會好的。”印之聞此,只覺悲從心來,言語胡亂。
“我原該嫁與李郎的,誰料,誰料,元宵燈會,酒宴和樂,李家主母要我以舞助興,金環以為,以為咱們是自家人,不妨事,便獻舞一曲。”
“可恨那主母的兒子見色起意,醉酒為名污了我的身子不說,竟四處宣揚,第二日,便上門退婚。”
印之心中動容,這般事她原先不曾聽過,雖不知如何嚴重,聞人聲調,不覺泣下淚來。
“李郎知曉,與主母鬧翻,泰都宅院,利益交錯,李父一言,便是命令。是我高攀了。”
愈到後頭,女子聲音愈冷,滿面淚幹,唯睫毛上幾點晶瑩。
她停了好一會兒,印之才回過神來,溫聲道:“你與李岩因此來的浔都麽?”
金環忽地輕咳一聲,轉了話頭,“我說得夠多了,今日該多謝你。”
見人這般表現,知曉大約有些難處,是以并未深究,只道:“姑娘想開些,便是難過,也都是往事了,說了可舒服些麽?”
女子擡眸,微微颔首,仍道一句“多謝”。
整理了儀容,印之便起身告辭。
三樓上,蘇岱身子倚着欄杆,手中折扇左右晃動,不知神思何往。
印之腳步無身,在那人身側坐下,輕聲道:“你的心事,與李岩,金環姑娘,有關系?”
男子聞聲轉頭,答非所問,“聊完了?”
女子“嗯”一聲應了,眼角隐有水痕,眸中映人,蘇岱起身道:“時辰不早,回去罷。”
晚膳方畢,便出門了,今日未練舞,如何算得上“不早”呢。
路上男子猶豫半晌才開口:“非是我有意瞞你,此事乃岩兄的私事,他耿耿于懷,連林萬宗與張載明也說不得,我不能,也不該偷着告訴你。”
物有所屬,事有所屬,應當尊重的。
印之打量他一眼,柔聲接了:“知曉了,我不再問了。”
今夜無月,星只幾顆,街巷無風,三兩未熄燈,暗暗發亮。
才閑了兩日,找回些無事可做又得想法子尋歡之感,三嬸子便又想起了印之學理賬一事。
才用過早膳,就見人抱了些賬本過來,“三夫人說,前些日子少夫人對的賬很好,可以學着先理理,回頭她來查。”
印之無奈應了,所幸正好無事可做,權當打發時間了。
自蘇岱修身養性也過了三兩日了,不知怎得,再翻開那些書,只覺無趣,随手放進書箱鎖了,叫問葉去珍寶閣中取兩只蛐蛐回來玩玩。
這幾日本該張載明輪值,不想林家那小表弟覺得新奇,日日揪着林萬宗不放,在珍寶閣一呆就是三天,張某人正好趁機躲懶,哪有不樂意的,是以便是那二人當值。
林樂時一見問葉,雙眼放光迎上來,“你是那蘇家表哥的小厮?”
聞言林某人冷嗤一聲,喚的倒是有禮。
“小相公好記性,我家大爺讓來取兩只蛐蛐回去,打發時間。”
少年眸光一轉,從後頭取出兩個石制的蛐蛐罐并一個鬥盆,邊往問葉處走邊向他那表哥道:“林萬宗,反正無事,我随他一道去蘇府送一趟,你先獨自玩會兒。”
林某人瞪大了眼睛,想起身追趕,門口卻已不見人影,恨恨道:“小兔崽子,算計倒我頭上了,秋槐秋槐,誰不知道你的心思,哼。”
這邊林樂時随着問葉從蘇府正門進去,直走半盞茶的功夫,便是那大園子,又往東邊轉彎,便是天隅院。
一路上不時問一句,“小哥,怎麽就見着三個院子呢?”
“回小相公的話,咱走的是從正門直走的道,又往東來,其他幾側的院子自然是瞧不見的。”
林樂時頗有些失望,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蘇岱正坐在院門口的石階上,手中擺弄着狗尾巴草,遠遠就瞧見那小子東張西望,不覺有些好氣,敢惦記我家的姑娘。
“蘇家表哥。”說話間,少年拱手行禮,全不像上次那般扭捏。
男子淡淡“嗯”一聲,提腿往院中去了。
後頭二人忙跟過去。
問葉将蛐蛐罐擺在石桌上,只聽蘇岱冷冷道:“小表弟,今日既然來了,便陪着我一道解解悶罷。”
林樂時心中想見秋槐,但又不好貿然開口,眼下表哥給了留下的名頭,自是樂意的,忙應了幾聲“好”。
揭開蓋子,兩只皆是黑頭将軍,瞧着有的鬥呢。
蘇岱從旁邊草叢中揪了一根草葉,引着一只蛐蛐入鬥盆,二蟲張牙舞爪,唧唧出聲,沒一會兒便開始厮打。
瞧着很是勇武,約莫還要些功夫才能見分曉,蘇岱便坐下抿了口茶,不想剛放下杯子,自己那只黑頭将軍便落荒而逃了。
問葉引着裝回罐中,少年開口,“嘿嘿,表哥,我贏了!”
那人的模樣引得蘇岱益發沒好氣起來,轉頭道:“問葉,遣人去疏棠和秋槐處說一聲,叫午膳過來用。”
又側頭瞧了眼林樂時期盼的目光,理了理衣裳道:“時候不早,表哥就不留你用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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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1)寄花箋什麽的,前面提過的一個習俗,我胡謅的前十九章——蘇岱——存在之虛無——印之——意義實現的過程十九章起——二人同頻今天寫得好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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