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行路難然而有歡喜
聽聞這話,印之一時無言以對,加之長路迢迢,昏昏欲睡,半是清醒半是夢,渾渾噩噩一路,只能隐隐覺察有些颠簸。
午膳胡亂用了幾口幹糧,愈發胸口憋悶,難以支持,輕閉着眼,靠在蘇岱肩上,除了行過山石,馬車劇烈晃動,別無所察,勉強挨到下車。
睜眼時,只見蘇岱一手托着一個青瓷茶盞,一手沾水灑在自己面上,不覺伸袖将臉捂上,虛弱道:“你這是做什麽?”
那人緊抿着的嘴角忽地松了些,擱了茶盞,“長路難捱,昏睡是常事,哪知你昏得厲害,喊了多次也不應聲,叫我唬了一跳,才撒了些涼水,聽你呢喃幾句,若再不醒,這荒郊野外,可叫我怎麽辦呢?”
女子聞言動了動身子,瞥一眼桑,桃,那二人也是眉頭緊鎖着,聲音細如蚊蠅,“想喝酸梅湯。”
桑枝,桃枝立時下了馬車,往後尋食盒與水囊,搗鼓起來。
車簾早已撩起,順着桑枝的背影,印之注意到眼下太陽将要落山,白龍山已瞧得見輪廓,橙黃餘晖傾灑其上,波光流動,熠熠生輝。
“你該早些叫醒我,想來一路景色絕佳,眼下都辜負了。”女子倚靠在蘇岱肩頭,漸漸回神。
男子輕笑一聲,“你這卻是難為我,某人方才合眼沒多久,我又是喊來,又是搖,只聽哼哼不見醒,你教教我,怎麽早些喚醒你?”
方才蒼白的臉色上,眼下透出些粉色,印之暈暈乎乎掙紮着起身,擡眼望他,“我想下車瞧瞧,你扶着我可好?”
蘇岱溫聲應了,先跳下車,而後将女子抱下。
方才睡了一路,鬓發松松散散,夏日山風撲面,輕柔卷下發帶,烏雲如瀑,來回狂舞。
男子揀了,默默擡手與她绾上。
向陽而立,沿着山腳往幽深處瞧,零星有微光閃爍,大約是有溝壑隐在其間,離得愈近,向往之心愈盛。
印之大口呼吸,以為山風入懷,随脈絡流淌,神思清明起來,只覺天地之美,難以言喻。
那處桑枝備好了酸梅湯端過來,瓷碗潔白,酸梅紅豔,約莫還有些玫瑰,木犀露在裏頭,瞧着很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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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接過細抿一口,登時眉眼彎彎,複又捏着瓷勺吃了兩口,“眼見美景,口嘗佳物,果真是人間樂事呀,雖說這酸梅湯已經不冰了,不過山景可愛十分,酸梅湯可愛八分,眼下十分圓滿不止,夠了夠了。”
蘇岱見她面色漸漸恢複,心裏松快下來,笑着摸摸她的頭,“約莫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稍稍忍耐一會兒,還不山中,就這般美妙了,你再想想,若是住在山中該何其有趣呢?”
印之順了順氣,心道劃算,是以愉快地上車了。
後頭小半程路,雖然偶有不适,蘇岱總能提前察覺她眼睛微微垂下,而後立時打起小簾,引着女子往外頭瞧,車簾又是撩起的,是以并未昏睡。
一行人才到山腳下,天色墨藍澄明,夜來轉涼,本是風塵仆仆,衣裳汗濕,下車時倒幹爽了,還有些涼意。
不知如何解決行李,蘇岱先讓問葉三個将東西卸下,左右張望時,隐約在一旁的山石上瞧見個人形,荒郊野嶺,靜谧無聲,心下一顫,怕是自己胡思亂想,不敢告知旁人。
趁印之清點包裹時,悄聲拾起一根木條,向着山石上試探,戳了那東西兩下,并未有動靜,便用力抽打一回。
只見一男子驀然跳起,嗷嗷亂叫了好幾聲,“做什麽打我呀!”
蘇岱叫他那一跳吓得呆愣愣立着,手松了木條,抱着自己的心口,一個勁的喘氣。
印之四人聞聲過來,火折子照亮眼下情況,正不知所以,卻見蘇岱對面站着一個粗布衫長袍的清瘦男子。
待二人定睛瞧過,那人捂着自己的腰腹,急急開口,“蘇岱,我來接你,你還打我,有沒有天理了?”
蘇岱驚魂方定,慢慢道:“陸習生,來接人不出聲,躺在石頭上睡覺,沒叫你吓破膽都是佛祖保佑了。”
粗布衫男子輕哼一聲,“算了,我不與你計較。”轉過頭來,朝着印之咧出一個笑,“這位是蘇岱媳婦罷,不知姓甚名誰啊?”
印之飛速打量二人一眼,猜此人應當就是蘇岱好友了,溫聲應答,“江印之。”
“喲,都這麽晚了呀,你們怎麽才到呀,咱們收拾好再敘,先随我上去罷。”那人瞧了瞧天色,又看看馬車旁一堆行李,擡腿走過去幫忙。
女子安慰似的伸手拍拍蘇岱心口,“沒事了,莫要害怕。”
……
才過了一個小坡,陸習生便氣喘籲籲癱倒在地,晃了好幾下腦袋,連連道:“我不成了,不成了。”
四人一時無語,卻聽他吹了兩下口哨,聲如鳥雀空靈,不過十分洪亮。
沒一會兒,山上下來十來個裝束與他相似的男男女女,有的拿着火折子,有的提一燈籠,亮堂起來。
“來,幫貴客将東西送進客房。”
蘇岱與印之相視一眼,無奈搖頭,這人大約是個不太聰明的。
行過了那處小坡,再往前走就平坦了不少,稍走一段,見着成群的竹木小屋,以為便是居所了。
“咱們今日住在此處麽?”女子輕聲詢問。
陸習生朗聲大笑,“不是,不是,這處是炒茶的茶室,眼下天黑瞧不清楚,明日天亮你們二人仔細看看便知我與你們揀了個多好的地方。”
七拐八繞又一陣,轉過幾處溪水,到後頭依着山岩處有個茅屋,夜裏隐隐綽綽,很有些幽居樣子,往裏去點上燈,見內收整的幹淨,書房一間,卧榻一間,一處用飯桌,大約只供他二人住罷了。
那人帶着參觀一圈,打了幾個哈欠,“蘇岱,你們歸置罷,我等了你們一日,支持不住了,回屋睡了,有事叫小花喊我。”
話音才落,就已不見身影。
桑枝與桃枝收拾了床鋪,便由小花帶着往各自的居所去了,剩下二人在屋內。
“才剛以為小花是個丫頭,不想竟是個男娃娃。”印之坐在飯桌旁,渾身松軟,笑道。
“陸習生慣愛與人亂起名字的,習慣習慣便好了。”蘇岱與她斟了一杯茶水,遞過來。
女子打量一眼裏間的竹木矮床,“這床不及家中大,你若是睡相不佳,怕是會掉下來的。”
“江印之,你那愛蹬被的習慣還未改了,怎麽反倒說起我睡相不佳了?”男子揀了她身側的位子,聲音懶懶。
印之思索一回,過了一會兒才接話,“你只與我說了一回,我只當自己改了呢。”
說話間垂下頭,趴在桌上,正對着幾碟子小菜。
“不必改,本也無傷大雅的,最多我辛苦些替你撿撿,不過”,說到此處故意頓頓,眼含深意地望望印之,“瞧着我辛苦的份上,你夜裏少占些位置,免得我掉下來,可好?”
印之側過頭看着他,輕輕動了兩下腦袋。
“今日還未好好用膳,現下怎麽不動筷子?”蘇岱盛了一碗鲫魚湯,只見湯色奶白,上頭飄着些蔥花,混着幾點油星,湊上去嗅一嗅,煎過的焦香混着炖煮的醇香,不禁開了胃口。
問話的功夫便見了底,女子瞧見他這模樣,才正了正身子,從桌上起來,将碗遞與蘇岱。
男子淺淺勾唇,接過碗滿滿盛了。
開了這個頭,後面姿勢愈吃愈香,三菜一湯,末了也未剩下。
桌上狼藉,瞧着難過,桑桃已去收整自己的屋子,不好再叫過來,是以便随意堆疊一處,搬到外頭的水缸旁邊,待人明日來洗。
陸習生說夏日天熱,人多沖洗涼水澡,更有直接入後山小溪清洗的,今日才來不便,于是就在他二人屋外備了一缸泉水供洗漱。
水缸旁邊有一大浴盆,蘇岱廢了些力氣才将這盆弄到屋內,又取一小桶往裏灌水,過三分之一處時,喚江印之先洗。
女子懷抱換洗衣物,磨蹭一會兒,仍不出卧房。
蘇岱倚在隔斷處瞧她,嬉笑道:“需我與你淋水便直說,怎麽還扭捏起來?”
印之雙頰微紅,慢吞吞走到他跟前,低聲道:“我今日不方便用冷水。”
男子微怔,輕咳兩聲,“我去前頭要些熱水,你稍等我一會兒。”
……
一番洗漱,頗為不易,折騰一陣才躺下。
竹木床上雖鋪墊了兩床軟被,仍有些硌人,再加之堪堪睡下兩人,不好翻身,兩人都難以入眠。
印之枕着蘇岱的胳膊,雙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一動不動。
“江印之,今日下午你不該貪吃那酸梅湯,既然知曉這幾日身子不适,也該注意些。”蘇岱微微側了側身子,輕聲開口。
暈車遇上小日子還吹了許久的風,女子眼下躺在床上,連腳趾頭都是軟的,話也不想說。
半晌不聽她開口,蘇岱稍稍起身,借着月光望望,女子雙睫輕顫,慢慢啓唇,“蘇岱,你與我揉揉罷,我沒有力氣了。”
話音軟綿綿的,男子躺好,側過身子對着她,将手在胸口蹭了蹭,才緩緩撫上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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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小孤狀态感覺不錯啊祝寶子們生活愉快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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