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範志剛。”

季筝咬牙一字一頓道, 他的手指扣在板機上,用最後一絲理智控制着不讓自己做出後悔的事情。

趕過來的灼恕眼疾手快拔掉了季筝腳腕的針管,管中透明的液體已經減少一半, 季筝踝骨下方能夠清晰地看到一個微小的針眼, 正往外滲出一個血點。

但比那裏的傷口更加觸目驚心的, 是季筝肩膀的傷。

季筝身上的襯衣大半已經被染成暗紅色, 灼恕靠近, 能夠清晰聞到血液的鐵鏽味參雜着濃厚的白蘭地香氣。

此時他卻第一次對季筝的信息素沒有以往那般的渴望。

傷口已經不在流血了,襯衣上的血跡也幹了, 灼恕心中卻騰盛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知怎麽, 灼恕心髒極輕地疼了一下, 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盡管只是一瞬間, 幾乎感受不到的疼痛程度, 他卻依舊無法忽視。

“唔唔——”範志剛的嘴被槍口堵住, 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哼聲。他的臉上混合着兩種情緒,痛苦與瘋狂。

“先起來。”把範志剛的手踢開後, 灼恕就沒再看他一眼,轉而将還沒能反應過來的季筝扶起, 從範志剛身邊帶離。

幾名士兵和元子歌迅速上前,架着範志剛的兩條胳膊把他拎起來。

嘴裏沒了阻礙, 範志剛啞着嗓子幾乎癫狂地笑着, “99%純度的血清,季筝你等着享受吧!你跟我玩?你跟他一起耍了我這麽久, 我怎麽可能讓你好過!”

“閉嘴!”元子歌怒斥道,擡手在他脖子上貼了一個銅片,範志剛霎時便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上将——”元子歌轉頭正要請示灼恕, 卻猛地止住了聲音。

灼恕正把季筝護在懷裏,神色鎮定地低聲在他耳邊說着什麽,兩人如親密的愛人正交頸呢喃。血清的作用發揮很快,季筝明顯狀态不是很好,身體已經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季筝,保持意識。”灼恕手掌覆在季筝後頸,垂眸觀察着懷裏人的情況。

季筝一雙黑瞳已經失去了焦點,連嘴唇都在顫抖。

元子歌看着季筝的模樣只覺得心疼,他将憤怒轉移到罪魁禍首的身上。

“走!”他扯了一把範志剛。

範志剛兩只胳膊都垂着,一只手被季筝掰斷的,另一只從小臂就彎折着詭異的弧度,是灼恕踢斷的。

“上将,撤退嗎?”元子歌把範志剛帶到灼恕面前,問道。

灼恕剛要開口,窗外突然亮如白晝,除了季筝和範志剛,所有人一齊看過去。那是一道光束,且光源正不斷向這邊靠近。

“走。”灼恕迅速下了命令,幾乎同一時刻,房間窗戶破碎,強大的沖擊力襲來,帶着一陣熱浪拍向屋中的人。

“轟!”

衆人逃跑不及,只能迅速卧倒,灼恕把季筝護在懷裏,用上臂和手掌捂住他的耳朵。

一陣耳鳴和強烈的震撼過後,總算是平靜下來,屋內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此時,灼恕聽見懷裏的人喃喃道:“賬本……”

他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屋內,最後只沉聲對周圍士兵說道:“最短時間,迅速撤離。”

等灼恕他們坐上飛行器的時候,季筝已經度過反應期開始進入發作期了,開始對周圍的人和物進行無差別攻擊。

而飛行器上,唯一能夠治得住他的,也就只有灼恕。

單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床上,灼恕一只手合攥着季筝的兩只手腕,另外一只手臂壓住季筝的大腿。

季筝活動能力受限,腰部和小腿掙紮扭動着,嘴裏發出難耐的低吼。此刻在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摧毀。

“過來給他處理傷口。”灼恕轉頭對站在一旁随行的醫護人員說道。

醫護人員拿着儀器遲遲不敢靠近,原因無他,雖然季筝的手腳都被灼恕牽制住了,但他的氣勢還是太過吓人。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時已經變得猩紅,眼裏那股狠勁如一頭被禁锢許久嗜血的猛獸。

“上将,要不,還是把他安置在約束床上吧,然後我給他處理……”醫護人員猶豫着小聲說道。

“東西放那,你走吧。”

灼恕看了一眼床腳,對那人說道。

醫護人員小心翼翼把儀器放在床角,轉身立馬如獲大赦往外跑。

聽見身後傳來的關門聲,灼恕毫不猶豫地翻身上床,壓住季筝的雙腿。

99%純度的血清威力比之前配合季筝演戲那次強了太多,那一次事先給季筝注釋了抵抗藥物,血清又經過清水稀釋,但是季筝的意識還是受到一定的影響。

他們此行忽視了這種情況,根本沒有帶足夠的抵抗藥物,也不知道季筝之後會如何。

“季筝……”灼恕低頭看着身下的人,喃喃念了一聲他的名字,便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若此刻季筝是清醒的,看到灼恕這副摸樣一定免不了調侃一番。

半晌,灼恕用另一只手解開季筝襯衣的紐扣,布料剝離傷口的時候受到阻礙,他微微用了扯了一下。

“嗬——”季筝彈了一下,繼而掙紮更加劇烈。灼恕手下動作不再猶豫,一用力将衣服扯了下來。

一瞬間,季筝反抗的力度幾乎要将他掀翻。

穩住身體,灼恕将目光放在季筝的肩膀上。

季筝的肌肉真的很漂亮,不誇張,但是蘊含着強大的力量。他此刻将頭扭向一邊,脖頸修長的曲線勾連至肩部,平直的鎖骨勾勒出一條誘人的曲線。

只是肩上的那個血洞,讓人瞧着心顫。

灼恕拿起床角的激光縫合儀,對準季筝肩膀的傷,開始幫他治療。

這種儀器的治療好的快,但是也更痛,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季筝的感官被放大數倍,疼痛就變得無法忍耐。

季筝扭動着發出哀嚎,被灼恕鉗制住的手和腿在掙紮中發出可怖的“喀拉”聲,仿佛為了掙脫桎梏、拜托肩膀的疼痛,他寧願将自己扭斷一般。

“季筝。”灼恕手上不停,無端心悸,只能一遍又一遍喊着季筝的名字,試圖将他喚醒。

驀地,他怔住了。

青年失焦的雙眼蓄起淚水,順着眼角緩緩滑落。

在灼恕的印象裏,從未見過季筝哭泣,就算是被沼蟲啃咬;就算是被他打倒在地;就算是被冤枉受罰……青年大多時候都是潇灑恣肆的。

灼恕眼前閃過之前在“地外星”,季筝唇角帶笑将酒瓶上的蝴蝶結系在頸部的模樣。

那張總是帶笑或說着些廢話的嘴此刻布滿幹裂的紋路,蒼白不見血色。

又瞥見季筝眼角的淚水時,灼恕做出一個沒有經過思索的動作。

他附身含住了季筝的唇。

這個動作并不能稱為一個吻,在他的意識裏,只是為了讓季筝的唇脫離那種幹裂的狀态。

溫暖和濕潤包裹着季筝的唇,他的雙眼有一瞬間的清明,随即又被暴戾占據。

毫不猶豫地,他張口狠狠咬上了灼恕的嘴唇,但是當鐵鏽味以及冰涼的薄荷氣息充斥着季筝的口腔時,他卻松口了。

Enigma的血液像是一劑興奮劑,帶動季筝血液中的每一個活躍因子。而這種身體的興奮,雖然讓他更加躁動不安,卻也加快了肩膀傷口的恢複。

灼恕一聲不吭直起身,收好治療儀,拿起一支針管,裏面裝的是強效鎮定劑。

先前因為鎮定劑會對激光縫合儀的效果有影響,便沒有用。現在傷口處理好了,可以讓季筝好好睡一覺。

他把鎮定劑從注射進季筝脖頸的靜脈,等了幾秒,季筝掙紮的力度逐漸變小。

以防萬一,灼恕仍壓在季筝的身上。他坐直身體,用拇指一點點将未幹的鮮血在季筝唇上抹開。

殷紅的血液絲絲縷縷滲入唇間的紋路,季筝一呼一吸之間都是薄荷的清香。

到達軍部基地,元子歌才見到灼恕出來。季筝被他抱在懷裏,分明也是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看上去卻顯得“小鳥依人”。

“上将,到了。”元子歌向灼恕彙報,結果一擡頭,就看見灼恕下唇明晃晃的傷。

幹什麽了這是?難不成被季筝打了?這血清真這麽強?

元子歌腦袋裏閃過一串疑問,卻一個都不敢問。

“立馬叫軍醫來給季筝檢查,範志剛那邊先把他的手治好。”

飛行器停穩,艙門打開,灼恕抱着季筝走下飛行器。

一早等在地面列隊迎接的士兵們哪見過這幅景象,以往有兄弟受傷都是自己相互扶持,誰敢讓上将搭把手?

他們以為灼恕看不見,偷偷看他懷裏的人。有幾個先前跟季筝一起訓練的認出他來,都很是驚訝。

這些灼恕全然不理會,他抱着季筝一路徑直走向醫務室,到了地方,醫生便趕緊把季筝接過去開始治療。

期間灼恕離開了一會,再回來的時候治療已經結束了。

還未走到醫務室,便聞到白蘭地的香氣。灼恕神色一凜,快步走進去,結果推開門就見到一群軍醫束手無策地站在門口。

“出什麽事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被砸在牆上的聲音。

一群醫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推選出一個膽子大的上前跟灼恕彙報情況。

“上将是這樣的,好的情況是這位先生身體素質以及信息素最後強大,所以抵抗了高純度血清的破壞作用。”醫生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灼恕。

“說下去。”

就算是Beta也會受到灼恕這樣Enigma的壓制,醫生一抖,接着說道:“但是他進入了假性易感期,而且不能藥物輔助,只能……只能自然度過。”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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