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得慢慢折磨你

虞媗黛眉急皺, 豁出去道,“皇兄已不在,你要殺要剮随你的便!”

蕭複噗嗤嗤的笑, 掀起腿膝邊衣擺,抽出一柄匕首,刀尖抵在她嘴唇上, 泛起冷光, 他低低道, “我确實太縱容你了, 殺你豈不是讓你死的太快?我得慢慢折磨你。”

虞媗無促的避讓着,雙手推搡他, “你縱容我什麽?你搶了皇兄的皇位!我是公主, 你把我當公主嗎!”

她放虞朝曦跑時, 就曾想過,她可能真的活不了了,再艱難的時候,她都沒想過去死, 母後去世前抓着她的手說,不管過得有多苦, 都一定要活着,她很惜命, 從小到大, 她最怕死, 她想着, 再不好也比死好。

直到她被蕭複困在手心,她才明白什麽叫生不如死。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位份尊貴, 兄長寵愛,可他一點點将她這個人抹殺掉,他憑着自己的喜好想将她捏造成供他賞樂的寵物,他簡直毫無人性!

蕭複目含陰狠,“沒有我,你皇兄根本除不掉宋子元,我不費一兵一卒,你皇兄的臣子皆歸降,你難道看不到?你要當公主,你的吃喝衣行我短過?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滅了我的國家,還要我委身給你,你是人嗎?”虞媗質問他。

“我當然是人,我就是對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快忘了我是誰,你們虞氏當初比我可狠多了,掠奪梁國領土,我母親連個栖身之所都沒有,給我父親當妾他都嫌棄,你是不是也想嘗嘗那樣的滋味?”

蕭複拿着匕首挑起她的下颌,微微一笑,“錦衣玉食、千嬌百寵,你比我幸福多了。”

他在一聲聲雜種中長大,吃的是殘羹剩飯,衣不蔽體,随便哪樣都能讓她受不了,身在福中不知福,還有臉跟他說這些。

虞媗匆促呼氣,梁國是虞氏滅的,蕭複回來報仇理所應當,她恨蕭複也理所應當,她無法忘記蕭複是如何輕視她的,她的國破了,她這個人也堕落了,她殺不了蕭複,連死也不能自己做決定。

眼尾餘光落向窗外的黑夜,漫無邊際,再無指望。

“你以為我喜歡被你寵愛?”她說。

“既然你不喜歡被寵愛,那你一定喜歡被輕賤了。”

蕭複的匕首轉了轉,自她嘴唇往下游曳,探到頸邊的衣領,他輕佻道,“知道怎麽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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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媗蹙着眉揪緊衣領,欲退,他逼近,貼着她的臉一個字一個字蹦,“刀要又快又狠,将皮肉一層層削下來,既不能削的太薄也不能削的太厚,你說我先從哪兒動手?”

刀尖挑走龍袍一側,點着她的肩,“削這裏?”

虞媗忍不住戰栗。

匕首又轉向她肋下,“要不然從這裏開始。”

随即刀鋒摁着她,眨眼間他像是真的要削。

虞媗僵白着面,撐着她脊骨的那口氣被徹底吓散,她坐都坐不穩,被蕭複單臂勾着腰,愣是告誡自己不能哭,揚手往他臉上甩。

蕭複手一松,匕首掉地上,他擒住那只纖手反扣在她後背,眼神睨着她穿的龍袍,龍袍是根據虞朝曦的身量定做的,她骨架纖細,肩膀窄薄,穿上後,躺着還好,一旦坐起來,龍袍松松垮垮,她的身子也若隐若現,這會兒叫他扣住,頭發懶懶落了半身,那身龍袍成了陪襯,硬生生的媚到骨髓裏。

蕭複撥開烏發,手覆在頸鏈上,呢喃着,“身為皇帝,就是這樣勾引臣子的?”

虞媗怒道,“沒有皇兄,這帝位你就是坐上了,也是亂臣賊子!”

“不是還有你嗎?”蕭複觀摩着這張臉,的确跟虞朝曦像,稍作打扮,也能充個數,“我讓你當兩天皇帝,開心嗎?”

虞媗開心不起來,她聽懂了他的意思,虞朝曦跑出去沒人知道,即使傳到宮外,也是她這個公主不見了,他正好不用娶她了,還能更容易掌控她。

半宿沒睡,蕭複有些疲倦了,他脫掉靴子,褪下外穿麒麟袍,手攥住龍袍下擺一拉,細腿蜷縮微張,他立時暗了眸,勾唇笑道,“深夜寂寞,還是由微臣來為陛下侍寝吧。”

虞媗探手往龍床下爬,“快來人!本宮在這兒!本宮沒有跑出去!跑的是皇兄!”

暖閣的門緊閉,她那點聲完全傳不出去。

床裏伸出一只長臂将她抱回去,片刻只聽見泣聲。

暖閣外,原本在瑤華殿的宮女悉數跟過來,将虞媗的用物也搬來,張嬷嬷和素瓷也被遣了過來,公主跑了是好事,嫁給蕭複就是一輩子被他捆牢,前朝覆滅,她這個公主背景全無,蕭複玩膩了,下場就是死,還不如跑,往後她們盡心侍奉陛下就好。

可惜她們也沒高興太久,五更時,暖閣門打開,蕭複捏着太陽穴沖她們道,“進來給陛下梳洗。”

素瓷和張嬷嬷對視,都很疑惑,他竟然在陛下這裏呆了一宿!

兩人俱是一驚,蕭複這般桀骜狂妄,丢了公主,他不會将氣撒到陛下身上了吧。

她們壓下驚慌,小步入內,只見龍床上躺着虞媗,半醒半睡,身上的龍袍卷了大半,腿膝處皆有緋痕,估摸着受了狠勁,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那、那逃的就是陛下!

蕭複倒了杯清水,捏開她的嘴巴喂進去喝了些,旋即乜那兩人,“這含涼殿內是誰?”

兩人一瞬跪倒,哆哆嗦嗦半天。

蕭複喝問,“是誰?”

兩人異口同聲,“是殿下!”

蕭複将杯子朝着她們狠狠一砸,“選一個,是你們死,還是你們的父母親人死?”

虞媗愣愣看着地上的人,跟她們道,“本宮不怪你們,說吧。”

素瓷哭着道,“……是陛下。”

張嬷嬷當場喘不上來氣,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蕭複将虞媗塞回被褥,踱到暖閣門前,跟那幾個宮女道,“把她拖下去關到瑤華殿,不準她外出。”

兩個宮女連忙進暖閣将張嬷嬷架走。

蕭複低頭看着素瓷,“你去服侍陛下洗漱。”

素瓷慌忙去攙虞媗下來,面對她一臉愧疚,虞媗跟她搖搖頭,她只好咽下道歉的話,匆匆給她換衣梳妝。

皇帝和尋常朝臣不同,不僅要戴十二根旒的帝冕,還得着玄黃大裘,足穿烏皮六合靴,從頭到腳無不尊貴。

但也很笨重,穿這身行走,簡直是折磨,尤其虞媗幾乎一夜沒睡,等穿戴好,她起身就感覺頭重腳輕。

蕭複握住她的胳膊帶人站直,寒笑道,“那些老臣嚷嚷着我囚禁陛下,今日就讓他們長長眼,也讓你長長眼。”

虞媗沒精力跟他啰嗦,她很累,她甚至想着過會上朝時,她要當堂揭露蕭複的惡行,讓他顏面掃地。

“把你那些愚蠢的心思收收,你只要敢做,我就立刻将所有大臣當堂絞殺,”蕭複道,現今他手掌兵權,禁軍也在他手中,內廷外廷的那些禁禁軍,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沖進宣政殿屠戮朝官。

他什麽都敢做,哪會怕她那點小九九。

無力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皇兄跑了,她似乎徹底成了困獸,除了妥協,再跟他反抗,只會讓身邊人跟着受牽連。

她恍惚着被蕭複攙出去。

他們到宣政殿時,朝臣們紛紛跪地叩首。

蕭複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送她坐上了龍椅,他坐在虞媗下首,有帝冕遮擋,她看不清底下臣子,臣子估計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接着就有朝臣開始奏報政事,一輪接一輪,虞媗聽的迷迷糊糊,本來就困,這會兒他們說話聲跟催眠曲沒區別,她勉強用手撐着臉,暈乎乎的陷入淺睡。

“陛下!”堂下一聲中氣十足。

虞媗直接驚醒,登時不知所措。

李茂林高聲道,“多日沒見陛下,陛下竟然頹靡到這種程度,連在朝聽政都能打瞌睡,着實寒心。”

蕭複在一旁好戲看夠了,打圓場道,“昨晚殿下逃跑,陛下一宿沒睡,李大人多有擔待。”

李茂林吹胡子瞪眼,跑了好,聽說他還打算娶公主當皇後,這混賬東西狂成這樣,公主跟他還不如去死。

蕭複唉一聲,“大人們也看見了陛下,我可沒對陛下怎麽樣,你們放心了吧。”

底下識時務的連連稱放心,不識時務的像李茂林也無話可說。

虞媗胸口堵着悶氣,這滿朝的大臣并沒有像她想象中那般忠君愛國,似乎所有人都慢慢向着蕭複,只有她和皇兄還在掙紮。

“沒事就散朝吧,陛下還得趕着回去補覺,”蕭複說道。

那些大臣便都徐徐退出宣政殿。

蕭複側過臉,只見虞媗攤在龍椅上,人趴着長案,瞧着是睡過去了,他也沒叫人,拿過案上的奏折看。

連着看了好幾本奏折,她開口說話,“在我面前炫耀,你很得意?”

蕭複提筆往奏折上批注,“得意什麽?不過是讓你認清現實。”

虞媗輕輕籲着氣,手撫到眼睫,把淚抹掉,僵硬道,“我要睡覺。”

蕭複扔了毛筆,一手将她整個人摁倒在龍椅上,譏諷她,“睡覺?你暗中籌謀這麽久,終于将你皇兄救了出去,這樣值得慶祝的事情,光睡覺哪成。”

他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道聖旨,鋪展開給她看,赫然是禪位書。

虞媗抓起筆往聖旨上亂畫,“你這是捏造的!皇兄不承認,我也不承認!”

蕭複哼笑,“我寫了很多封,用得着你們承認?天下百姓認我為主,滿朝大臣也認我為主,你皇兄逃出鎬京就意味着他放棄皇位,至于你,宮裏不存在你這個人了,我得好好想想,該把你放哪兒。”

放哪兒她才不敢亂跑。

虞媗兩手抱着頭,痛苦到崩潰,“蕭複,你看看我還像個人嗎?”

蕭複嘴邊笑冷住,驀地俯身道,“我給過你機會。”

他這人冷血,沒對什麽人産生過感情,唯獨對虞媗,一次又一次的饒恕她,他允許她在自己的包圍圈內放肆,只要她不想着離開自己,可是他想錯了,她就是鐵了心要跑,有一次就有二次,她恨自己,無論他怎麽解釋,這不過是朝代更替,她都不願意正面。

她犟的跟頭牛沒區別,這種性格原本很好拿捏,給她點苦頭吃,吓一吓她,就能讓她安分,可是上回關她在獸房,哪怕她騙了他,也能看出她吓得不清。

這種性軟骨頭硬的女人,打她的話又得哭,真要是下狠手,估計沒兩下就去掉半條命。

不如關起來放心。

目下宮裏都知道她不見了,她現下不适合出現在宮裏,尤其他準備登基,宮裏進進出出都是人,她到時候要是渾水摸魚溜了出去,更不好找。

得找個嚴密人少的地方,離他近還沒人發現。

“當初入幽州,是我自願的,”虞媗喃喃自語。

蕭複沉默不語。

“我嫁給你,不僅僅是為了穩住你,我想過要做你的夫人,相夫教子,以你為天,”虞媗幽幽的說,随後是很長一段時間停頓,接着她繼續道,“你對我做任何事我都能忍,可是,你非要當皇帝。”

她過不去那道坎,要她像沒事人一樣再跟他你侬我侬,那是犯賤,她的心死了,不想再愛他,無論他怎麽逼迫,她都不願回頭。

蕭複面皮繃緊,半晌伸手碰她,她累的擡不起手抵抗,被他像抱孩子般摟住,四下太監都眼觀鼻鼻觀心,沒人敢窺探他們。

蕭複就這麽抱着她回了含涼殿,放人到床上時,她已經睡熟了,臉蒼白的毫無血色,他難得耐下心來觀察她,其實這幾個月下來,她瘦了不少,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是什麽樣,像朵芙蓉,嬌媚入骨、香豔動人,一眼入人心。

皮囊這種東西,最是迷惑人,他喜愛她的顏色,又防備她背後捅刀,縱使後面知曉她溫馴,也還是對她輕視,他從根子裏就沒把她當回事。

所以就如她說的那般,是他将她逼成這樣,但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不後悔。

虞媗再醒來時屋內掌了燈,蕭複坐在搖椅上,張懷在說話,“京裏淩虛觀離皇宮很近,去那兒的人也少,地方不大,正适合藏人。”

蕭複摩挲着手指,問他,“道館裏有男人?”

張懷趕緊回他,“那道館裏都是女冠,京裏夫人小娘子悟道參經都會去那裏,尋常男人想進去也難。”

蕭複颔首,“下去打點,務必保證那裏住的舒适,仆婢全部送過去。”

張懷連忙拱手退走。

蕭複在燈前坐了良久,聽見身後響動,回身見虞媗趿着鞋走過來。

她走到他跟前,他擡手撫摸她的臉龐,她就屈膝坐到他懷裏,仿佛先前争執都沒發生過,他們還是親密無間。

“我不想出宮,”她細細道。

蕭複靜靜看着她。

虞媗抿起唇,“你不是要我給你生孩子?你把我送去道觀,我怎麽跟你生?”

她變得圓滑了,會說好聽的話,哪怕蕭複知道她說的假話,也笑了起來,“托你的福,你皇兄跑了,我得盡快即位,我舍不得打斷你的腿,但還是怕你跑,我送你去道觀,那裏也能生孩子。”

虞媗蜷着手依靠在他胸前,臉貼在他頸窩裏,一如從前般示弱。

蕭複抱緊她,輕聲道,“你的張嬷嬷還有素瓷都會跟過去,你想見我,每天都能見到。”

虞媗打了個哈欠,不再求他。

蕭複吹滅蠟燭,抱着她躺回龍床睡下。

——

蕭複的動作很快,隔日傍晚就将人送進了淩虛觀中,淩虛觀在鎬京以東,離皇宮确實很近,坐馬車半個時辰就能到,道館不大,屋舍沒幾間,不過好在清靜。

虞媗被安置在道觀中最隐秘的靜室裏,這間靜室很大,大的不像修道人居所,等奴仆們打掃好住進去,全然是另一個瑤華殿暖閣,只是它更像一個華麗的牢籠,虞媗出不去,房門緊鎖,吃喝用物都是從外面送進來,每日柳錦衣會按時來給她把脈。

蕭複會過來,但天不亮就走,兩人話說的很少,虞媗探聽不了外面的情形。

她無事可做,最喜歡的便是坐在窗前發呆。

這天柳錦衣如常進了靜室,那扇小窗開了一半,虞媗伸着脖子聽外面鐘鼓聲,她的脖頸細長秀氣,伸直了會給人感覺羸弱與堅韌,很矛盾。

柳錦衣由素瓷領到桌前,他一面用餘光偷偷瞄着虞媗,一面跟素瓷道,“勞煩請夫人坐到胡床上。”

素瓷小步到窗邊,對虞媗笑,“殿下,柳大夫來了。”

虞媗便由她攙到胡床坐好,這天冷,冷風吹進房內人容易着涼,素瓷擡手準備關窗。

“別關,”虞媗阻止她。

自那晚後,虞媗說不怪她們,但素瓷也能明顯感覺到她變得疏離了,縱使素瓷想跟她親近,她也是不冷不熱,素瓷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再不敢像以前那樣在她面前吱聲。

素瓷悄悄退到角落裏。

柳錦衣坐到胡床旁邊的小凳子上,和虞媗柔聲說,“夫人請伸一下手。”

虞媗伸出右手。

柳錦衣娴熟的按着她手腕處脈搏,細心診看。

這時有繁重樂聲自遠處傳來,伴着鼓聲,莊嚴肅穆。

虞媗扭過臉眺望着遠方,她什麽也看不到,耳邊樂聲響徹雲霄,她呆呆問道,“誰在奏樂?”

柳錦衣凝視着她的側臉,上面有迷蒙懵懂,大抵從她被蕭複抓回來後,她這個人就仿佛魂丢了,每見一次,都能察覺到,她很落寞。

自己的夫君造反,她被關在這樣狹小的地方,落寞很正常。

“今日陛下登基,這是登基大典的奏樂,”柳錦衣解釋道。

其實不用他解釋,她也知道這樂聲代表着什麽,皇兄登基那次,奏了整整一天的樂曲,她早聽熟了,她只是不想相信,蕭複竟然真的當了皇帝。

用他捏造的退位書,名正言順的當皇帝。

她驟然道,“有點冷,關窗吧。”

素瓷忙到窗邊拔了木栓,窗戶啪的關住,屋內火牆散出來的熱氣很快将室內熏熱。

虞媗支着腮靠到憑幾上,舉止妩媚,她沖素瓷笑一下,“去讓她們給我做個櫻桃畢羅,多加點糖。”

她是對着素瓷的,明明再普通的舉止,都讓她做出了一股勾魂意味,柳錦衣不免看愣了。

素瓷福了福身,出去知會廚房。

虞媗眼眸淺淺翹了點,沒真往他面上看,但篤定他确實在盯着自己,那天他果真是借着診脈輕薄她。

虞媗作出慌張表情抽回手,柳錦衣也覺出自己的不妥,立即低頭,想裝的若無其事,她卻開口道,“你為什麽看着我?”

細細柔柔的嗓音,沒有一點威懾力,這靜室內只有他們兩人,這會兒只要他想,他就能立刻占有她。

但柳錦衣警惕的很,她雖然被蕭複關着,可蕭複對她的寵愛不減反增,他再龌龊,也沒膽量去碰她,只要她叫一聲,外面的宮女就會沖進來,他好不容易才進了太醫院,這麽急色得不償失,橫豎蕭複的後宮遲早會進女人,她再美,蕭複膩了應該也會将她遺忘,到那時他再尋機将她偷出來,就容易多了。

“我……看夫人面色差,眼下烏黑,約莫夜裏沒睡好。”

虞媗紅着臉低頭,頭發因着她這個動作從削薄肩側滑落,落在腰肢兩側,襯的那腰不盈一握。

柳錦衣咽了咽喉嚨,想起來蕭複夜夜宿在這裏,她的身子這麽虛,也是被蕭複弄出來的,一個男人精力有多旺盛,他很清楚,這樣的美人,誰見了,都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虞媗沒回他,從胡床起來,慢慢進內室,上了拔步床,兩只小巧白足搭在床沿上,足身還印着紅,有新的,也有舊的。

柳錦衣憋着一身燥火,手忙腳亂帶着藥箱離開。

虞媗挑開紗幔,下地到窗前,戳破窗紙往外看,柳錦衣就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匆匆跑走。

虞媗目露晦暗,旋即擦了擦他碰過手腕的地方。

正好素瓷帶着宮女進來送櫻桃畢羅,瞧見了便問,“殿下是碰到什麽髒東西了嗎?”

虞媗嗯一聲。

素瓷趕忙叫人打水給她淨手。

洗完手,虞媗吃了幾塊畢羅,便去補覺了。

因着剛登基,又近年關,前朝一堆事,蕭複有幾日不得空,倒讓虞媗過了兩三天安生日子。

可她也沒逍遙多久,等蕭複批了七天休沐日,朝臣閑了,蕭複也閑了,宮裏張燈結彩迎接新年,蕭複便出宮來找虞媗。

淩虛觀這裏也沾了過年的喜氣,靜室被宮女裝點一新,窗戶上貼着福字,桌上擺着水果點心,外室的軟榻上換了新褥子,虞媗坐在素瓷和張嬷嬷身旁,看她們做蹴鞠。

“殿下,這蹴鞠做了,咱們叫上幾個人在屋裏玩,總不會被他們攔着,”素瓷讨好道。

在屋裏玩蹴鞠,那到時候滿屋子得亂成啥樣。

“得多叫幾個人,”虞媗笑道,就讓他們亂,她落到這個境地,外面那些宮女都是蕭複的幫兇,誰也別想好過。

恰時蕭複推門進來,“多叫幾個人幹什麽?”

三人皆噎聲,素瓷和張嬷嬷站起來,将蹴鞠放桌上,避到一旁。

虞媗擡眼看他,他脫了披風,露出裏邊的龍袍,他穿的龍袍顯然是新做的,合他身形,九五至尊的威嚴盡顯。

平心而論,他确實像個皇帝。

虞媗溫吞道,“玩蹴鞠。”

蕭複注意到了蹴鞠,“你會玩?”

虞媗聽出了他話裏的輕視,她的确不會玩,但她見過皇兄他們玩蹴鞠,很有意思。

虞媗搖搖頭。

蕭複伸手拿了蹴鞠掂掂,“你皇兄将你養的不谙世事,什麽都不懂,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事是她這樣的脾性很容易惹人憐惜,養在後宅不用擔心會出多大的幺蛾子,畢竟這麽笨,也不可能勾心鬥角,但壞事就在于,若是遇到夫家不仁的,她能被磨搓死。

所幸落他手裏,既然她不懂,他就手把手來教,這種快樂一般人享受不到。

他拉起虞媗,往門外走。

張嬷嬷連忙送來鬥篷給虞媗穿上,蕭複帶她到院子裏,地上還有積雪,隔牆還有香火味傳來,底下宮女在院子裏設了球門。

蕭複将蹴鞠放地上,攙着虞媗讓她踢,她伸腳踢一下,蕭複腳一勾,将蹴鞠搶到自己腳邊,他揚唇笑,“過來搶我腳下的蹴鞠。”

虞媗跑近他,伸腳搶蹴鞠,他絲毫不讓她,帶着蹴鞠轉來轉去,她跟着跑,跑的氣喘籲籲,驀地突然停住,蕭複擡腳一踢,那蹴鞠就進了球門。

蕭複道,“你我是對手,怎麽能讓着你?”

他說得對,應該你死我活!

宮女揀來蹴鞠,蕭複還是讓她先踢,她這回沒那麽笨了,知道背着身體防蕭複,帶着蹴鞠往球門方向跑,蕭複故意在她身後追,卻不伸腳勾蹴鞠,到底還是放了水,眼看球門将近,她猛地使勁一踢,那蹴鞠越過球門,飛出了院子,只聽哎呦一聲,砸到人了。

虞媗有些微窘迫,轉身進屋裏。

蕭複也跟進來,她抱着湯婆子縮在棉椅上,蕭複坐到她旁邊,撿了桌上一塊點心喂給她,她吃了一小口,蕭複目光溫柔,“每天乖乖喝藥嗎?”

那些藥都是柳錦衣開的,專門給她調理用的,她跟他都好幾個月了,照常早該懷上,可這幾個月她奔波勞累,底子太差,原本是想将許嬷嬷從幽州叫來,專門看顧她,可許嬷嬷有傷害她的前科,他不放心,幹脆留人在幽州不管了。

虞媗嗯了一下,望他須臾,皺眉道,“你想用孩子困住我。”

蕭複不置可否,“有了孩子,你就不會總想往外跑。”

虞媗道,“你以後有那麽多女人,她們要是知道我的存在……”

若她真的放下一切,沒名沒分的呆在這道觀,她不就是他的外室。

“沒影的事,少胡思亂想,”蕭複一口截斷她的話。

虞媗扭頭不搭理他。

蕭複把她抱過來,單臂環着她,要解她的衣裳,她轉過臉躲到他的臂彎裏,身子發軟,綿綿的挨着他。

正好外面的宮女撿了蹴鞠回來,隔着門對裏面道,“陛下,蹴鞠不小心砸到李小姐頭上,熙寧公主也在那裏,她看到了奴婢……”

她說的李小姐,應該是李茂林的嫡女李玉真,熙寧公主就是楊連嬌了,前些時候蕭複才冊封的。

蕭複剛剝下她一邊衣裳,心頭燥熱一瞬間熄滅,他把她衣裳系好,放回棉椅上,煩躁不已。

前兩天,朝裏大臣一直上書讓他立皇後,都被他壓了下去,但禦史臺列了好幾家世家大族的嫡女,一遍遍上奏,其中就有這個李玉真,若換作他以前,禦史臺那幫人他可以直接一刀砍了,可他現在是帝王,禦史臺督促他是職責,他要是殺了言官,會被斥責為暴君。

只能先忍他們一些時候,等他查出這些人的老底,就不用再怕他們了。

虞媗暗中觀察他神色,斷定他遇到麻煩。

果然蕭複起身走了出去。

——

隔天柳錦衣過來給虞媗請脈。

這回柳錦衣謹慎多了,不該看的絕不看,診完脈就欲走,虞媗道了聲慢着,“柳大夫坐下來陪我聊會兒天吧。”

她支着下颚,溫溫熱熱的對他笑。

柳錦衣喉結不停動,最終坐回去,“不知夫人想聊什麽?”

“他近來在忙什麽?”虞媗揀起果盤裏剝好的橘子,一瓣瓣吃進嘴裏,橘子汁浸的那唇紅潤飽滿。

柳錦衣只敢看一眼,迅速低頭做老實狀,“夫人怎麽不自己問陛下?”

虞媗露出惆悵,“他不常來了。”

原來她是擔心自己會失寵。

“聽說,陛下要娶皇後了,”柳錦衣道。

虞媗頃刻啞然,蕭複真娶了皇後,這皇後肯定是朝中重臣的女兒,只有這樣才能穩固他的帝位。

“皇後出身哪家?”

柳錦衣回答,“目前陛下還沒下旨,不過都說皇後可能是李相的千金。”

李茂林的嫡女李玉真,這位小姐原先是虞媗內定的皇嫂,若不是皇兄一直拖着,李玉真早進宮了,真是唏噓,她竟然要嫁給蕭複。

虞媗吃完了橘子,哀怨道,“李小姐若知道我的存在,我大概沒有活路。”

柳錦衣心跳飛速,試探着道,“不然您求求陛下,讓他接您回宮,給您封個位份。”

虞媗眼睛微紅,倏地落淚,“他都不來了,管我死活。”

柳錦衣忍着欣喜,手足無措道,“您別哭,陛下心底有您,不會不管您的。”

“這話只能騙騙我自己,在他眼裏,我就是個暖床的女人,膩了随時可以扔,”虞媗揩掉淚,自言自語道。

柳錦衣想到她腳上的痕跡,心間火苗往上竄,這樣的女人蕭複說不要就不要,不太可能,他還得等等,不能被蕭複發現了自己的心思。

“夫人不要想太多,陛下都盼着您能懷孕,斷不會棄你不顧。”

虞媗撫着肚子,“我不想給他生孩子……”

柳錦衣一愣,這種心底話她竟然說給他聽。

“我也不想跟他……”後面實在難以啓齒,她咬住了嘴唇,像是意識到坐在眼前的是個男人,她剛剛說的話很不得體。

她說的應是真話,都能跟着荀钊私奔,荀钊和楊連嬌成婚那天,蕭複還特意帶她去觀禮,就是故意讓她斷了心思。

所以她對蕭複懷恨在心。

柳錦衣猶豫着,“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虞媗還是一臉哀傷。

柳錦衣五指緊張的扣在一起,勸慰她道,“其、其實懷孕了,就可以不用跟陛下同房了。”

虞媗微一挑眉,楚楚可憐的看着他,“柳大夫能想辦法讓我看起來像懷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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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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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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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