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林予賢探着腦袋,在鄭南山浴巾下的縫隙裏,看見蔣維和鄭北溪站在卧室門口。
蔣維的下巴好像被吓掉了,被鄭北溪伸出玉手,扶了半天才上去。
鄭南山清了清嗓子,撥弄着身上沒有的發絲,從心裏一片雜亂的瓦礫場中尋到幾分理智,側身言語輕快地問:“不是還有幾天嗎,這就提前回來了。”
“啊哈哈,想死你了我大哥!快救我!”林予賢尴尬地随聲附和。
蔣維穿着難得一見的黑色襯衣和卡其色長褲,臉色乍青乍白,額間莫名其妙出現一條青筋,他陡然握起拳頭,拖着行李箱朝電梯走去。
鄭北溪不屑地朝天花板翻了白眼,一雙如絲媚眼瞧向新做的指甲,紅唇阖動,“哥,你悠着點。”她帶着敵意剜向林予賢,好像故意說給他聽,“不要像蔣維一樣,把自己弄虛了,我還要想方設法給他大補,到時候我煮湯可不想每次都給你送一份下來。”
林予賢心裏慘笑一聲。
鄭南山走到黑色床頭櫃,假裝在翻找物品,“蔣維既然回來了,明天就來公司,早點步入正軌,順便給我在董事會多加一個人頭。”
鄭北溪聲音嬌媚:“好。對了,那兩個老頭?”
“還活着。”鄭南山說。
“能不能先把我松開再說正事?!”林予賢掙紮道。
鄭北溪從镂空白色長裙的口袋掏出一包煙,“哥,給我打火機。”
鄭南山依然不敢跟妹妹對視,說:“不是在備孕嗎,不許抽煙。”
鄭北溪病恹恹地說了實話:“蔣維這個廢物,算了,想要寶寶還是下輩子吧。”
“二位祖宗,我手不過血了。老鄭,剛才我騙你的,小警察也是我男朋友,我轉身就把你告他那去,然後再好好查查你那……”
鄭南山眼角一跳,扔了個枕頭到林予賢呱唧不停的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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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了,我去倒時差,你們兩個悠着點。”鄭北溪意興闌珊地掃了眼已經淪落為玩物的林予賢,面帶冷笑,轉身走了,快及腰的卷發彈出了個蕩氣回腸。
鄭南山目送妹妹離開,這才擡起下巴,略帶挑釁地看着林予賢:“‘也’是你男朋友?”
林予賢慢吞吞地說:“啊,還有外面一群社會上的大哥,我晚上去哪留宿都要先扔個篩子,不然實在有點難辦又燒腦,非常不利于我的藝術創作。”
蔣維突然一手提着兩個畫架站在卧室門口,大概不小心聽見了林予賢豐富的私生活,眸光一凝,極為不情願地張開嘴,氣若游絲地說:“既然大哥已經跟我兄弟……”
作為一個深度恐同的鐵直男,他實在沒力氣說完剩下的“睡在一起”,用畫架落地的聲音掩飾說不出話來的尴尬,繼續道:“那我把林予賢的私人物品搬下來,你們兩個……”
愛幹什麽幹什麽吧。
“蔣維!”林予賢的目光在跟蔣維臉上的鄙夷撞上的那一刻,心裏翻滾的“卧槽槽”都沒來得及蹦出來,更不用說“我他媽逗這個假手的”和“誰要跟他睡”。
他慌了。
在他心裏,多年的兄弟情分已經被蔣維丢在馬桶,跟絕大多數的穢物同樣下場,覆沒在臭水溝裏。
“這個垃圾鄭南山……早知道就不跟他一起喝酒。等下!我是怎麽被綁起來的?!”林予賢又裝了另一麻袋的愁雲慘霧,憤憤不平地心裏叨咕說。
鄭南山:“非常好,正好我也要帶他成就一番事業。”
林予賢心裏無數的罵罵咧咧策馬越境,卻敢怒不敢言,見蔣維走後,凄聲對鄭南山說:“你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真想把我當場屠死在這……”
等下,老鄭不會有什麽隐疾或者怪癖吧!
那些圖……
林予賢的柔肌玉面猛地刷了層緋紅色的漆。
鄭南山已經悄然站在幾幅油畫面前,它們顏料未幹,散發着松節油的味道。
他蹲在一張有全/裸男背影的油畫前,笑着說:“《宙斯與伊娥》,柯勒喬他老人家看見你把伊娥換成男的,會氣活過來吧。你臨摹就臨摹,改別人的畫又是幾個意思。”
他又走到另一幅畫前,“喂,林予賢,誘拐伽倪墨得斯的可是老鷹,你又把老鷹換成了男人。”他仔細看着四幅油畫跟原作的不同之處,臉上的陰雲越來越厚,突然轉身死死盯着林予賢躲閃到快縮在被子裏的臉,語氣生硬:“都是餘子期?”
林予賢:“這都是他那場話劇的道具,要用到,我拿錢辦事,你千萬不要多想。”
管你多不多想。
鄭南山扭動脖子,黑色牆壁的背景凸顯了他的冷漠陰森,“你既然猜出那個被捧的素人是餘子期,也大概能完整地勾勒出他的故事,還這麽不管不顧嗎。”
言外之意,人家有金主,金主有可能分分鐘把你捏死。
鄭南山沿着油畫上餘子期的輪廓隔空移動,在細膩的筆觸,和如血般滲透到畫布上的顏料裏,看出一首交織到缱绻的情詩。在紋理和裂縫中,好像窺伺到林予賢在畫餘子期時,心裏的凹陷和皲裂。
他言辭懇切地說:“那個作家,哦,不對,上市公司的老總,不是你我這種等閑之輩,我尚且會給別人喘息的餘地,他不會。”
林予賢在受限的空間裏微微調整姿勢,眸光隐隐,費力地牽動嘴角,對着暗色裏的鄭南山說:“我憋尿!老鄭!再不松開我不敢保證你的床會發生什麽!”
鄭南山深有潔癖,難以忍受衣服上出現一個褶一根頭發,原地彈起,只能迅速給他松了綁。
林予賢恢複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鄭南山一個艱難的回旋踢。
“敢綁我?!你他娘的去死!去死!”第二件事是邊罵邊拍打鄭南山的頭。
蔣維又一次目睹了糟心的一幕,又扔下四個畫架,鐵青着臉一聲不吭地走了。
一個月後,《游走人間》在話劇中心上演。
買不到票的粉絲組成應援,在這座日漸衰微的老式建築前喊着餘子期的名字,手幅和橫幅都帶着來自粉圈而不是藝術圈的聒噪。
林予賢跟鄭南山坐在邁巴赫的後排,到場後誤被粉絲認成是餘子期,被逼在人群簇擁下攜手走了個紅毯。
幸好鄭南山脅迫他穿了套西裝。
蔣維戴着棒球帽,揣着兜跟在身後,引來粉絲的又一陣驚叫。
“那人是不是餘子期?跟他身高體型一模一樣!肯定是他!”
“側臉也像哎!”
“子期!子期!”
安保人員牽手站成一排,力不從心地杵在門口遮擋。
蔣維被一個女粉絲“無意間”沖破阻擋,“無意間”被撞了個滿懷,回了個冷到北極圈的斜眼。
“真的!很像!”粉絲被趕回隊伍的時候跟同伴說,眼神帶着“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撼”的激動。
鄭南山、蔣維、林予賢一行三人被安排坐在二樓中間的貴賓席,舞臺被紅色幕布遮擋,林予賢帶着十萬分的興奮扒在圍欄,瞳仁倒映出許多攢動不止的人頭。
他的大作終于要跟世界見面了。
林予賢不害臊地扭頭給蔣維和鄭南山打預防針:“本次話劇布景開了國內先河,先鋒前衛,用了立體主義、達達主義、還有一堆我背不過的主義,總之!如果不懂藝術,可能會吐!哈哈。”
鄭南山和蔣維在兩邊輪流翻了白眼。
蔣維手上拿着介紹劇情的小冊子,神情默然。
鮮黃色的手冊印着朋克字體,活像鬼屋流着鮮血的牌匾。
“韓恪從碎裂裏拼湊出不算完整的自己,在複述故事的過程中彌補對他的遺憾——致因為誤解和難以面對真心,而讓我們錯失的那些年。”
“神經病。”蔣維說。
一個禿頂主持人站在幕前,用帶着九十年代的廣播腔報了幕:下面請欣賞餘子期的獨角話劇《游走人間》。
鄭南山陰恻恻地調侃:“呵,藝術?”
只有林予賢頓時起了身冷汗,“獨角?!改劇本了?!”
餘子期這次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大幕徐徐拉開,如鬼魅般陰森恐怖的舞臺露出真面容。在《卡裏加裏博士的小屋》海報中斜橫進舞臺深處的立體走廊上,餘子期塗抹着厚重的舞臺妝,畫着深深的黑眼圈,一襲煞白的寬大長袍罩身。
牆壁刷着血色濃霧。
臺上搭了二樓露臺,數十個老式電視機錯落擺放,有的随支架延伸至舞臺邊緣。
屏幕被一幅幅親手繪制的油畫取代,上面面容俊朗,身材瘦削的男子有的裸露身體,有的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有人驚呼出聲:“都是餘子期!”
還有人因為無法忍受好似來自無間地獄的影像,倏地從座位立起,逃跑。
“什麽鬼!為了明星搶的票,結果是來演鬼片的嗎。”
觀衆席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
只有鄭南山屏住呼吸,陷入舞臺上那個瘋狂到扭轉的世界,就連餘子期,似乎都順眼了幾分。
鄭南山拿起手機,饒有興致地拍起照片,一邊贊不絕口地低聲說:“林予賢,不錯,這個作品可以在我心裏排到舞臺劇的Top3。”
鄭南山笑意明顯,暗暗在心裏謀劃了一場“營銷”,林予賢肯定會不屑一顧。
林予賢無情地“噓”了回去,支在座位上的胳膊有些僵硬,他一動不動地盯着臺上的餘子期,還有無法預測的下一步。
他可是從來沒賭贏過。
餘子期一步一步走在荊棘遍布的細廊,募地把雙腳上的草編鞋脫下,毫不客氣地甩向觀衆席,聲音帶着些許嘲弄,“餘子期向你問好!”
“噗!”林予賢終于放松了神經,沒想到餘子期雖然有一副驚天動地的皮囊。
還是好好笑哦!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Scene 1:
柯亞寧拿着林予賢發過來的畫像,在戶籍系統中不停搜索。
命運般翻到“韓小放”的戶籍卡片時,柯亞寧愁繞心間。
他真想跟林予賢一樣吊兒郎當地拿根煙吞雲吐霧,即使他從沒有抽煙的習慣。
失去蹤跡的這些年,你到底是人是鬼。
柯亞寧心說。
Scene 2:
林芝:老爸!你手裏拿的是什麽,筆記本?書?講故事這麽認真嗎。
林予賢笑着說:你管我!對了,老爸的舞臺初次設計!帥嗎!震撼嗎!吓傻了吧傻孩子哈哈。
林芝:老爸,你是不是忘了,我什麽都看不見……
PS:每一章都有線索,每個段落,都不是作者瞎寫的。
But,100%都對的,暫時無。
《沒那麽簡單》
謝謝觀看,鞠躬!orz 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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