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只是毫無反應,那一句問話仿佛闖進了黑洞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了幾分鐘,簡之遙提高了一點音量,說:“楚清棉,你出來我們談一談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

楚清棉終于有了回應,她說:“你又沒有錯,沒有必要這樣低聲下氣的對我。對,我知道你沒有錯,我只是,我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我只是,只是暫時不想見到你,不想聽到你的聲音,可以嗎?你可不可以不要煩我?”門裏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一抹苦笑覆上了簡之遙的臉,她猛然發覺,她已經太害怕失去楚清棉,害怕得不惜失去自我。曾經,醫術不被認同,一倍努力不行,便用兩倍;況意和她在一起,出軌,她只是失态并沒有丢掉自尊;即使況意離開,她也沒有一句哀求和挽留。曾經,把尊嚴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自己,為什麽現在會為不是自己的錯而認錯,只為求得原諒。

看着走前已經做好的飯菜,已經放得涼了。如同此刻的人心。

簡之遙窩回沙發裏,感覺有點冷,她抱起沙發上印着史努比的抱枕。那是和楚清棉一起逛商場買的,楚清棉笑她幼稚,又說和沙發完全不搭,卻因為她喜歡,而買了下來。還好,楚清棉只是說暫時不想見到自己。還好,她沒有不要自己。不然,自己好像就會無家可歸了。

時間過得極其緩慢,楚清棉很累,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姑媽已經死去的事實,不知道一次接風洗塵如何變成了喪葬事宜,不知道怎麽去面對簡之遙。明明自己也知道,不過是由簡之遙的嘴裏說出來而已,若是別的醫生,也是會做出這個決定的,不是嗎?

腦子裏混亂糾結,楚清棉從來沒有想過那麽多的問題。想不通就不想,曾經是她的原則。而今,想不通卻要強迫自己去想,強迫自己去接受,去面對。或許是太累,又或許是習慣性想要逃避,楚清棉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這一覺,仿佛很長。楚清棉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家裏人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國內,便拜托獨身的姑媽照顧她。她上大學在本市,平時也不住校,全然都是姑媽照顧她。總是一個人來往,若是普通的家長,必然會懷疑這孩子孤僻了,但姑媽只是說:“你覺得舒服就好。”那是第一次覺得有人理解自己。在知名政法大學學的法學專業,也考過了司法考試。畢了業,楚清棉卻決定去當記者,真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甚至連楚傳業也說:“楚清棉你腦子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姑媽卻說:“你知道你想要怎樣的生活就好,沒必要按別人的期待活。”

畫面一轉,到了飛機場,姑媽說:“女人嗎?如果你感到幸福,有什麽所謂呢?”可下一刻,卻再現了車禍的現場,楚清棉看着車禍的發生,一幀一幀的畫面,慢動作似的。楚清棉知道這是夢,她踩了自己一腳,竟然沒有醒來,她加大力度,一直踩,一直踩。直到眼淚橫流,再無力氣,癱倒在地上。

此時,夢突然醒了。原來醒不來,是因為現實也是這般嗎?

楚清棉猛地彈坐起來,她看着純白的被子,覺得很像醫院的白。她放肆的讓眼淚流下來,如夢中無力的自己一般。她把頭埋在棉被裏。直到一聲驚雷驚破了蒼穹,白天變得猶如黑夜一般。楚清棉不禁想,自己睡了多久?

打開手機,已經是下午了,回來的時候是半夜,十多個小時竟然睡了過去。這雷,打了多久了?

走出房間,外面沒有開燈,即使只是下午,卻如晚上一般。沒有看見簡之遙的人影,飯桌上還擺放着昨晚的飯菜。楚清棉突然覺得很餓很餓,已經快一天沒有進食。走進廚房,做了碗面,吃了兩口,卻又沒了胃口。

雷一聲蓋過一聲,怎麽秋雷也這般有力了?簡之遙去了哪裏,她會不會怕?

卻聽見沙發的角落有動靜,楚清棉走過去,見簡之遙抱着抱枕縮成一團,抱着膝,低着頭,長發披散下來,毫無形象可言。心中突然一軟,那樣驕傲的人,怎麽會變成這樣?楚清棉蹲下拉起她的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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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之遙擡頭,抿着嘴,小聲開口:“楚清棉,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楚清棉一愣,顯然沒有想過簡之遙會問這樣的問題。心中苦澀,只說:“怎麽會。吃了東西沒有?”簡之遙輕輕搖頭,說:“沒胃口。楚清棉,你不要,不要我,我就沒地方去了。”

“回房間吧。別怕,我在。”

簡之遙點點頭,任楚清棉拉着自己。不知道為什麽楚清棉會那麽輕易的轉變了态度。換了衣服,簡之遙抱着楚清棉,兩個人都不說話。直到楚清棉看見簡之遙在自己的懷裏睡着了,才輕輕把她的手松開,給她蓋好了被子,下了床。

楚清棉伫立窗前,看着窗外的雷雨,雨勢已經變小了。她依舊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簡之遙,至少這段時間,她不知道。但是,從來沒有念頭,要與簡之遙分開。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楚清棉除了上下班的時間,基本都在操辦姑媽的後事。姑媽在國內已經沒有什麽親人,楚傳業公司正在準備上市的事情,加上楚傳業對姑媽的感情,僅僅是見過幾面而已,也就根本無暇顧及。所以幾乎所有事情都是楚清棉一手操辦的。簡之遙曾想幫忙,卻也不知道要以什麽面目去面對,更何況楚清棉似乎沒有讓她幫忙的意思。

簡之遙心裏有一些不舒服,不僅僅是姑媽的事情。那日楚清棉似乎重新接納了自己,卻又似隔着一層隔膜,依舊是原來的生活模式,但兩個人同居一室卻很少說話,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個人中間隔着的空間,仿佛可以睡多一個人。她完全不知道楚清棉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種相處模式。

她渴望擁抱,渴望接觸,而楚清棉卻輕而易舉的避過,她還是淡淡的,卻不再是寵溺的看着自己。什麽時候,連眼神,都開始有了距離。簡之遙甚至想大聲問楚清棉,你到底想我怎麽做?卻不知道自己在顧忌着些什麽,維持這種算不上冷戰又近似于冷戰的氣氛。

楚清棉正常的上下班,正常的生活,唯一不正常的只有她和簡之遙之間凝重的氣氛。但她故意去忽略。仿佛只要不靠近簡之遙,就不會想起姑媽已經去世的事實,不會想起在自己最需要依靠的時候,是愛人給了沉重的一擊。可是明明姑媽的身後事都是她在處理的,真是有點自欺欺人了。

淩萱和和關關分手了,這是楚清棉最近知道的消息。大晚上的淩萱和找楚清棉出來喝酒,其實是只有淩萱和自己在喝,楚清棉點了一杯白開,就這樣聽着她說。

分手是關關提的。導火索是關關給淩萱和打電話問她在幹什麽,淩萱和說自己在律所加班。可事實上,淩萱和坐在咖啡廳裏,與一個她老媽介紹的金龜婿正在相親。而在電話裏沒有說什麽的關關,就站在咖啡店的對面看着她們。

楚清棉不禁疑惑:“她不是早就知道你要結婚嗎?”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淩萱和苦笑道,她把啤酒灌進喉嚨裏,看着楚清棉,說:“她以為我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和一個男人過了。”

所以她對我說,我不妨礙你的幸福了,不然你遲早也會為我的不識趣而感到讨厭和厭煩。我不想和你做無謂的糾纏了。本來我想,能拖一天的幸福就是一天。可是淩萱和,你知道嗎?每當你說你要結婚,你要生孩子,你的未來暢想的時候,我就想問你,我是你的玩具嗎?你什麽時候要丢了我都可以。

“那你想怎樣?”楚清棉抿了一口白水,感覺喉嚨很幹,連說出來的話都是幹巴巴的。楚清棉嘆了口氣,“其實已經不是你愛不愛她的問題了,就算你再愛她,或者你不愛她,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是為了誰而活?”

淩萱和一愣,為了誰而活?她想了很多,又灌了半瓶啤酒,用開玩笑的語氣笑着說:“楚楚,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卻看見楚清棉無聲的開口,淩萱和的眼裏有些重影了,卻還是看出她說的是:“我知道。”

淩萱和低聲的喃喃,說:“你知道啊,原來你知道啊。楚楚,你喜歡簡之遙嗎?”

沉默了一陣子,窗外飛馳過了三輛車,楚清棉才開口,她說:“我想,我愛她。”

“竟然能聽到你說愛這個字。”淩萱和聲音低低的,有說不出的失落。卻轉了話題,問:“楚楚,你姑媽的事情弄好了嗎?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財産清算,遺産繼承,甚至所有你能想起來的東西都可以,你知道的,失戀的人最需要就是工作。”

“好,那你明天有空嗎?今天醉成這樣子,我還要把你拖回去。”楚清棉無奈的看着快要趴在臺上的淩萱和,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剛才還說喜歡自己。

楚清棉想起曾經問過淩萱和,如果關關一個月沒有聯系她,她會怎樣。她說:“滿世界的找啊。”接着又問:“如果我一個月沒有聯系你,你會怎樣?”淩萱和愣了愣,說:“很正常啊,你有什麽時候主動聯系我了,一般都是我找你好嗎?”

其實她還沒有意識到,其實她的喜歡,只是超出友情一些些的占有欲吧。

“楚楚,我不想回家,我可以去你家嗎?”醉倒之前,淩萱和問。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等我有空再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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