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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像我親哥哥一樣◎

翌日,周啓磨蹭到巳時一刻都沒去上值,路過暖閣多次也沒看見屋裏有人,他站在槐樹下,甜絲絲的花香一陣陣傳來,采蜜的蜂子嗡嗡不停。

他想了半晌,忽然意識到,自己約莫暗示的不夠明白,蘇氏沒能領會,又或是蘇氏知道卻沒将東西交給姜寶憶。

定是如此。

姜寶憶在姜家處境不好,被人苛待缺衣少食想來也是尋常。

如是想着,他捏緊拳頭,越發覺得姜家無情無義,對一個小姑娘毫無同情心,冷漠甚至是鐵石心腸。

與此同時,姜寶憶打了個飽隔,捏着芙蓉酥餅窩在榻上,她今日還是告假沒去周家,心想待會兒吃完再躺下補個覺。

烏黑的頭發散在腦後沒有打理,小臉因為睡得過久而被壓出紅色痕跡,整個人懶洋洋的,日光透過窗紙灑在她臉上,顯得肌膚瑩潤,滑膩的跟美玉一般。

餘嬷嬷給她擦了擦嘴角,道:“周夫人真是體貼,知道咱們姑娘的父親是江南人,竟如此用心。”

姜寶憶喝了盞牛乳茶,往後斜斜一躺,軟聲細語說道:“嬷嬷,這樣自在的日子,若往後都有該多好。”

餘嬷嬷一愣。

姜寶憶翻了個身朝裏,喃喃道:“嬷嬷,我睡了。”

雖然偷懶會心虛,可抵不過此時躺在被褥間的輕松歡喜,姜寶憶帶着複雜的情緒,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

她過的舒坦,周啓卻陷入不斷地猜疑之中。

故而書堂下學時,他神色凝重的對姜家小厮說道:“這幾日程哥兒上課心不在焉,時常走神,默書也錯好些。”

那小厮吓得跟他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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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啓便點撥兩句:“之前五姑娘陪他來時,他尚且能乖乖坐着聽課,這幾日宛若放了風,學的東西一點都沒記到腦子裏。”

這話當夜就回禀給蘇氏,蘇氏急的坐卧難安,顧不得更深露重,急匆匆去了碧蘅院,送去好些補品不說,還很是殷勤的詢問姜寶憶身體症狀,見她小臉圓了一圈,便知應該沒有大礙,遂催着她明早與程哥兒同去周家。

姜寶憶又輾轉反側,愁眉苦臉起來。

不只是因為要去練字,更是惆悵該如何解釋。若說病了吧,她還胖了一圈,若說沒病吧,那她就算是逃課。

周啓會怎樣處罰逃課的人,聽聞大理寺刑獄手段極多,周啓見多識廣,想必手到擒來。

嘆了一宿的氣,早上梳洗時眼底都有些烏青,餘嬷嬷本想拿粉遮一下,姜寶憶望着鏡中可憐兮兮的自己,悄悄把眉粉帶在上身。

去的路上還在想,自己本就是個陪讀,怎麽就跟着上起課來,還是周啓加送的練字課,似乎沒有确切原因,周啓讓她練,她就練了,一旦開始,都沒有停下來的理由。

暖閣安靜,姜寶憶出于心虛腳步放的很輕,楹窗上換了秋香色軟煙羅,淡淡的光落在書案上,将那本柳公字帖映得格外顯眼。

四聯花鳥畫檀木寬屏後,能隐約看出人影,身姿筆直,氣度昂然,隔着薄薄的屏風,兩人就像泥塑了一般。

準确來說,對面那人像等待獵物上門的猛獸,呼吸間盡是侵略意味。

姜寶憶不知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登時雙腳跟被糊在地上似的,想往回縮,偏偏因為懼怕動彈不得,想旁若無事往前走,去問安,卻怎麽都開不了口。

上回有這個感覺,還是母親讓她理賬,她偷懶糊弄過去,等到檢查課業,四肢都是軟的,更別說編謊話蒙混。

母親罰她面壁背書,整整七日不同她說話。

姜寶憶咬着唇,雙眸往屏風後瞄了眼。

恰被周啓捉個正着。

四目相對,她慌忙低下頭,細聲細氣叫道:“大哥哥早。”

聽着腳步聲靠近,在車上安慰自己的那些話瞬間沒了分量,心裏只剩下兩個字:丢臉。

甚至不等周啓開口,他就那麽定定的站在自己面前,自上而下流露出的逼視就讓姜寶憶覺得羞愧可恥,為自己偷懶而感到自責內疚,她摳着手掌心,腦袋恨不能鑽進磚縫裏。

周啓逡巡過她略顯圓潤的小臉,抽條般忽然就飽滿的身體,皺了皺眉。

其實打他聽見外頭腳步聲時,就猜到是何原因,他斷案審案,靠的便是過人的洞察力和邏輯能力,又見她慢吞吞進門的态度,登時什麽都明白過來。

心裏自然冒火,甚至起身時抄起書架旁懸挂的戒尺,眼下就在他身後攥着。

“可知錯?”

聲音壓着愠怒,很是威嚴。

姜寶憶嗫嚅道:“嗯。”

周啓上前,落在姜寶憶眼裏的是他漆色皂靴,襕衫邊角繡着的銀白色雲紋,她屏住呼吸,臉愈發緋紅火熱。

她甚至在心裏默默念叨:再也不逃課,再也不偷懶了。

這種感覺着實煎熬,就像把人放在火堆上烤,時不時還翻個面。

她瞥見周啓手裏的戒尺,又長又厚,也不知是不是打人的緣故,戒尺尾端油潤锃亮。

她慢慢伸出手來,舉到周啓面前。

周啓往下一掃,姜寶憶掌心嫩白,指肚渾圓,皮肉嬌嫩的沒有一絲寫字累着的痕跡,他舉起戒尺,那人微微抖了下,卻沒縮回手去。

“大哥哥,你打吧。”姜寶憶擡起頭來,雙眸像是染了層水霧,明明害怕卻又視死如歸地望着周啓。

戒尺帶着疾風擦過姜寶憶的耳畔,卻生生停在離她掌心一寸之處,而後輕輕打了下。

周啓把戒尺放在桌上,轉身走到書案前,淡聲道:“下回不許再犯。”

“好。”

姜寶憶摩挲着那塊被打的肉,眉眼瞬時彎起來,殷勤的坐在圈椅上,主動多拿了一本字帖。

周啓不覺跟着勾了勾唇角。

“你舅母也幫你說謊裝病?”

“不是,起初真的病了,不過三兩日就好了,舅母不知道我後來裝病。”她老實交代,長睫遮住小鹿般水靈靈的眼睛。

周啓蹙眉,注意到她眼底烏青色的痕跡,起身走過去,伸手拿拇指摁在上面,倒不是畫的。

姜寶憶忽然僵住,心跳撲通撲通飛快,荷包裏放的眉粉愈發燙人,她慶幸自己沒再往眼底塗東西,否則被周啓發現,定會狠狠責罰。

周啓眼睛掃過她浮起粉色的耳垂,只覺指腹火燒火燎,如同被點着了一般,他移開手,輕輕輕咳嗓音。

“等改日我幫你制定一份鍛煉身體的計劃,總這麽嬌嬌弱弱,是很容易生病。”

“不用了不用了,大哥哥,我還好...”姜寶憶連連擺手。

周啓淡聲道:“就這麽說定了。”

姜寶憶心裏苦,面上還強忍歡笑,道了聲謝,捏筆的手指微微打顫。

周啓從袖間掏出一個紫檀木雕琢的精致小盒,放在姜寶憶面前,“打開看看。”

姜寶憶仰起小臉,不解的問:“是什麽?”

“送..獎勵你認真練字的禮物。”

聞言,姜寶憶愈發沒臉。

小盒裏裝的是一枚覆在綠葉上的蟬,白玉雕就,只那片連成一體的葉子隐隐透着瑩綠,水頭極好,玉蟬雕工很是細膩。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姜寶憶推回去,合上蓋子。

周啓似乎預料到她會這麽說,遂取出玉蟬,将那編好的紅繩理順,輕聲道:“你或許不知,我母親與你母親是故交,這是她的心意,若你拒絕我恐怕沒法同她交代。”

說罷,不管姜寶憶有沒有答應,徑直從後給她佩戴在頸間,手指不可避免碰到她柔軟的發絲,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你就像我親哥哥一樣。”姜寶憶反應過來,這不是趁機拉近關系的好時機嗎,她捏着玉蟬,起身盈盈一拜。

“若大哥哥不嫌棄,咱們就結拜成異性兄妹,往後大哥哥有任何差遣,妹妹都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周啓看她熱忱激動的小臉,心裏頭湧起一絲煩躁,冷聲回道:“再說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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