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定是嫉妒◎
自打入秋後,一日冷過一日。
暖閣用的上好炭火,丁點煙氣都沒有,姜寶憶腳底熱騰騰的,膝上還放着一個纏枝牡丹紋手爐,周夫人怕她冷,特意讓丫鬟灌了熱水送來,外面套着薄軟适中的棉綢,捧在手裏也不會過熱。
今兒寫的快,寫完後她坐着看了會兒書,眼見着要用午膳,她慢慢有些焦急。
以往這個時辰前,周啓都會經過暖閣,順道進來檢查課業,多則待一個時辰,少則一刻鐘,橫豎人都是會過來的。
可現下都要用膳了,還沒等到周啓的人影,姜寶憶便站起身來,時而推開楹窗四下觀望,時而坐下故作鎮靜的掰手指,可愈是想要他來,周啓愈是不見蹤影。
午膳她草草吃了兩口,便有些心不在焉的靠着圈椅椅背,連溜達消食都沒有,迷迷糊糊抱着手爐昏睡過去。
姜寶憶的風寒本就沒好,甫一睡着腦袋就沉的厲害,屋外的風聲夾着幾絲嗚咽,吹卷起落葉拍打在窗楹。
周啓進門就看見圈椅上的人,兩手搭在左側圈椅,腦袋歪靠着,睡得小臉通紅,膝上搭了條半舊的茵毯,往下只露出一雙繡着牡丹花紋的綠緞面繡鞋。
周啓拿了本書,坐在對面等。
聽見她呼吸急促,擡眼瞄去。
她鼻塞,被憋得喘不過氣一樣。
要醒了。
周啓合上書,兩手垂在膝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皺起眉頭,長長的睫毛扇子一般,眨了兩下後,惺忪的睜開眼皮。
“醒了?”
聲音淡淡,溫和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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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寶憶兀的睜圓眼睛,歪着的身子立時坐正:“大哥哥,你來了!”
周啓聽出她話語間的驚喜,面上也不自覺跟着一暖,點頭道:“用藥了麽?”
“用了用了。”她從圈椅上跳下,往前走了兩步福了福身說道:“大哥哥,我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周啓想笑,尤其是看她神情嚴肅,忐忑中帶着幾許緊張,幾許可愛,心裏就愈發想逗她一下。
他招手,放下疊起的右腿,溫聲問:“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嗎?”
姜寶憶點點頭,咬着唇往外看了眼,随後邁着碎步走到周啓面前,既是局促又有點害怕,可到底給自己鼓了鼓氣,附手擋在他耳畔,小聲說道:“最近我覺得有人跟蹤我。”
周啓猛地側臉。
他動作快,兩人又挨得近。
險些就碰到姜寶憶的唇。
差一點。
兩人面對面看着,呼吸聲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黏糯濕潤,這一瞬,周啓覺得無法呼吸。
胸口卻跳的迅猛激烈,仿佛即将躍出喉嚨,他面不改色看着姜寶憶,喉嚨悄然往下輕滑。
姜寶憶仿若沒有察覺,滿心想的都是這幾日的怪狀,怕周啓不信,她仔細補充描述。
“大前日我跟程哥兒回家途中,去了趟果子鋪,下車時看到幾個人尾随在馬車後面,我看他們時,他們就裝作忙別的事情,我不看他們時,他們就偷偷跟近,我很怕,就告訴了舅母,舅母着人暗中護送我們,卻沒發現異常,她說我想多了,認為那是巧合。
可昨日,我跟大姐姐出門,發現還有人跟蹤我們。
今早我起床,好像看見有人從我後窗逃跑,我不敢告訴旁人,可又膽小害怕,大哥哥英明神武,能不能幫幫我。”
她說的坦誠,絲毫不在意周啓是否會嘲笑她膽小懦弱,明亮的眼睛如同星辰熠熠,又如水色迷蒙,幹淨動人。
說完,她站直身體,等周啓回應。
周啓默默在心裏吸了口氣,眉眼依舊沉穩平靜,只是背在身後的雙手,松開後掌心濕漉漉的如同水洗。
是他大意了。
近日來許家恐聽到了風聲,對于當年鄭文曜失蹤的大筆資産,若想洗清劉相對許家的疑慮,沒有什麽比找個替死鬼來的容易。
而寶憶就是最好的對象。
是他疏忽,讓許家有可乘之機。
周啓心中萬分自責,卻又不敢唐突吓壞寶憶,只得按壓下憂慮,慢條斯理與她開導。他慣會與人周旋,寶憶心性又是個單純可愛的,故而沒用多少口舌,就讓寶憶拍拍胸脯,如釋重負。
嬌俏的人彎起眉眼,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她笑的時候,讓人跟着歡快。
周啓摩挲着拇指,長眸微微勾出弧度。
“大哥哥,大姐姐初六要去道觀燒香,我聽夫人說,那日你也要去。”
姜寶憶沒忘記自己的使命,上回姜瑤到周家給三郎過生辰,獨獨沒有看見周啓,回去後失魂落魄好些日子,這回可千萬不能錯過,姜瑤知曉周啓初六會去道觀上香,昨夜就去盯着寶憶,讓她務必趕緊牽線,明着說開,不怕還會錯過。
姜寶憶背着手,跟在周啓身後走,“大哥哥,道觀裏的梅花開得早,到時你給夫人折回來幾支插在房內,她一定會喜歡的。”
周啓沒回頭,卻也能猜出此時她乖巧讨好的模樣,這般認真給旁人拉線保媒,偏還不能責怪。
“大哥哥,那你去嗎?”
周啓停住腳步,姜寶憶跟着停住,仰起頭熱切的等待回答。
周澹生辰那日,在道觀為護着寶憶,周啓不得不露面,而正是因為他出面,導致他和姜瑤的流言愈演愈烈,京城不乏寫話本子的書生,聽風是雨,稍加描繪杜撰,不知編排出多少纏綿悱恻的故事。
周啓竟不知,在他們眼中,自己和姜瑤還有三生三世的前緣,此生非卿不娶,非卿不嫁。
實乃荒唐至極。
姜寶憶墊着腳,看他雖眼眸平靜,可周身散着股清隽逼人的氣勢,莫名就有點後怕。
“我母親記錯了。”
姜寶憶吃驚的看着他,似乎沒預料到這個結果,周啓的言外之意,是拒絕與大姐姐相見。
可是,為什麽呢?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周啓先喜歡大姐姐,本該是兩廂情願的奔赴,怎麽事到臨頭,他反而要退縮呢?
難道是因為大姐姐墜水,救她那人的緣故?
姜寶憶心跳的撲通撲通,手指緊緊攥住帕子,再看向周啓時,目光裏倏地充滿恐懼和害怕。
大姐姐被人推下水時,是平陰侯世子,大理寺主簿景子墨跳下去救她上來,而且解了自己外衣裹在姐姐身上抱到船艙,此事極其隐秘,無人知曉。
姜寶憶心虛的偷偷查看周啓,恰好就被他捉個正着,臉驟然緋紅似火,腦袋瞬時低下,絞着帕子開始胡思亂想。
周啓心細如針,聰明神算,何況他對姐姐關注許久,難道他真的知道景子墨救了姐姐?難道是因為嫉妒?
姜寶憶倒吸了口氣,深深覺得事情棘手。
情之深切,令人頭腦發昏。
連周啓都不能避免。
此時還不好點破,省的叫他下不來臺,姜寶憶也着急,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同他解釋,故而心裏七上八下,亂成一團麻。
自然,周啓不知道她心裏想的是這些糟亂無章的東西。
他上前一步,姜寶憶下意識端直身子,周啓垂眉,伸手給她理好發髻間的珠花,囑咐道:“不必擔心有人尾随,很快會沒事的。”
得加快扳倒許家的速度了。
姐妹二人趴在被窩裏,姜瑤氣的蹬開腿,翻身朝上:“我好容易打探來的消息,他為何不去?!”
“嫉妒。”姜寶憶肯定而又簡潔。
姜瑤歪頭,趴過去問:“嫉妒什麽?”
“大哥哥定是發現景世子救你,生氣了。”姜寶憶仔細分析,頭頭是道:“景世子在大理寺任職,又是大哥哥的下級,大哥哥喜歡你,景世子偏又不顧一切脫下衣服救你,大姐姐是大哥哥喜歡的人,他怎麽可能高興呢?”
姜瑤恍然,掰着姜寶憶的肩膀晃了晃:“原來如此。”
兩姐妹不約而同平躺下。
微弱的光火輕輕跳躍,拉扯出古怪的形狀。
少頃,姜瑤說道:“他倒是容易酸,也不肯聽我解釋。
景世子雖好,卻不是我喜歡的人,不過他長得還挺好看,濃眉大眼高鼻梁,跟周啓差不多身高,身世也好。”
姜寶憶嗖的坐起來,吓了姜瑤一跳。
“怎麽了,寶憶?”
“大姐姐,景世子哪裏好看?眉毛不如大哥哥俊俏,眼睛不如大哥哥秀美,鼻梁也不好,關鍵他嘴唇薄,嘴唇薄的人薄情,大姐姐你喜歡薄情的人嗎?”
夢裏的慘劇,就是從姜瑤抛棄周啓開始。
她不想死,也不想姜家亡,所以姜瑤不能搖擺不定。
姜瑤托着腮,不以為然:“景世子也沒你說的這麽差啊。”
“所以呢?”姜寶憶急了,湊上前問:“大姐姐喜歡景世子嗎?”
“當然不是!”姜瑤攬着她肩膀躺下,逗她時掐着她軟乎乎的腮,笑道:“周啓就是你未來姐夫!”
陸續下了兩三天的雨,晌午才晴,屋檐滴答着水,屋裏冷飕飕的。
翠喜終于取回炭火,高興的在那喋喋不休。
餘嬷嬷端來熱乎乎的紅棗桂圓粥,姜寶憶吃了兩碗,又坐在塌前繡起帕子。
周啓自江南回京後,姜瑤本來是打算拿繡好的青竹紋帕子送他,可不知丢在哪裏找不見,便讓姜寶憶再幫她繡一條,繡到一半,姜瑤又改了主意,說是不要了,要去親手做個旁的玩意兒。
姜寶憶便改了針路,将青竹紋改做芙蓉花,尋思繡好自己用。
外面冷,屋裏好容易點燃炭火,餘嬷嬷把門窗都關嚴,主仆三人圍着炭爐做活。
餘嬷嬷年紀大,納鞋底時慢慢打起酣來,翠喜起初笑,後來也歪在榻上,手裏握着針線擡不起眼皮。
姜寶憶從淨室回來,就看見她們兩人睡得渾不知人。
她腦子裏忽然閃過個念頭,神經就陡然緊繃起來。
她爬上床,扯起被子蓋好,然後悄悄往嘴裏塞了顆藥丸,合眼佯裝睡着。
閉緊的門窗時而被寒風吹得咔噠響,碧蘅院本就是姜雪未出閣時的住處,在她和離回京後幾乎沒做任何修葺,經年累月,也就不如從前規整氣派,脫漆還是輕的,有兩扇窗戶木料已經皴裂。
姜寶憶縮在被子裏,聽見門口傳來極輕的叩門聲。
“噠噠噠”
半晌,有人推開了那扇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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