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要不要,我守着你睡◎
燈火通明的梨園中, 樹木枝頭的積雪未化,搖曳的燈籠時而撞出碎屑,映着光, 仿若漫天翩飛的螢火,姜寶憶從廳內出來,耳畔遠離了人聲鼎沸, 陡然寂靜下來時, 有種恍若隔世的虛空感。
周啓從後跟出, 見她回頭, 巴掌大的小臉裹在兜帽中, 半邊在明,半邊在暗, 長睫落下陰影,淡淡的光柔和的将她掩映其中。
剎那間, 周遭萬物仿佛停止下來,星辰不再閃爍, 冷風咽下嚎啕,枝頭的鳥屏住呼吸,她彎起眼睛,瞳底俱是他。
“大哥哥, 方才有人在放煙花。”
唇邊水霧萦繞, 夜裏是真的很冷,姜寶憶說完,又回身仰起頭, 果然, 天際劃過一道亮光, 攀升到高空後, 綻開明媚絢麗的花火,将半個天空都點亮了。
周啓站在她旁邊,倒是沒有去看煙花,只是微微側臉,看見寶憶雀躍歡喜的面容,當即風也是暖的,每一縷空氣都是清甜爽淡的。
“白日裏鄭家瑞被人打的事,我已着人暗查,想來今晚就能擒到真兇。”吳家動手前,約莫不把鄭家放在眼裏,故而行事草率,過程出現很多纰漏,單是遺留在湘妃竹後的棍子,就有行兇者衣裳的勾絲,而靠近上端位置,除了鄭家瑞的血外,還有一條膿黃色痕跡,也就是說,行兇者手上有舊瘡,膿包之類傷口。
再加上鄭家瑞提供的衣裳鞋子顏色,不難找出人來。
姜寶憶搓着小手,由衷的感嘆:“大哥哥着實厲害,原以為要費很多氣力,不成想今夜就能抓到人。”
周啓笑,想揉揉她的腦袋,又不忍破壞梳理整齊的發髻,便轉頭與她齊齊看向煙花處,低聲道:“雖能找到兇手,可大抵不能拿吳家如何。強龍不壓地頭蛇,且不說我無權幹涉此地刑獄,便是能插手一二,憑着吳家與各方的打點,待我們離開蘇州,他們又能死灰複燃。”
姜寶憶哦了聲,目光專注的望着天空,緩緩說道:“大哥哥,程哥兒如今能自己去書堂上課,外祖母和舅母也私底下同我說過,明年我便不再跟着過去了。”
周啓睨了眼,背在身後的手顫了下,面上卻依舊沉穩冷靜,“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家長輩的意思?”
其實也沒甚區別,終究明年夏日及笄,也不好總跟外男相處,姜寶憶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待這回從蘇州返京,我要好生感謝周夫人和兩位哥哥還有弟弟對我的照顧,明兒去買禮物,大哥哥喜歡什麽,只管與我開口,我有錢。”
她又拍拍腰間的荷包,底氣十足。
周啓撇開眼,心下并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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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心了。”
不多時,潛伏在暗處的眼線回報,道找到了白日行兇的惡人,被擒後就關在柴房,隐蔽幽靜之地。
周啓要去問話,走前囑咐寶憶,務必不能離開宴席,越是人多的地方,她越是安全。
姜寶憶便趕忙回屋,與鄭家幾位哥哥待在一塊兒。
只是待了少頃,便覺得頭昏沉沉的,眼皮也總擡不起來。
想喊旁邊哥哥,可總也發不出聲響。
她覺得不太好,努力搖了搖頭,眼前人影重疊在一起,嘈雜的說話聲如潮水般湧來,讓她有種溺死的窒息感,她難受的伏下身去,嘔了幾口。
兩個哥哥似乎在詢問她身子如何,她能聽見他們說話,可又挺不徹底,就像踩着雲彩跌跌撞撞沒了攙扶。
接着,就有丫鬟過來扶着她的胳膊,鄭家哥哥同行,攙着她往回廊去。
梨園的回廊燈火少,燈籠又被吹滅幾盞,黑黢黢的極難行走。
姜寶憶不知自己怎的了,可她知道此時不能離開認識人的視線,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她終于捏住鄭家冬的衣角,不敢閉眼,不敢松手。
胃裏翻江倒海,一陣一陣的冷汗沁出,她打了個哆嗦,任由兩個小丫鬟把自己扶到柔軟的床上。
哥哥就坐在床邊,焦急的問她。
姜寶憶只看見一張一合的唇形,此時耳朵嗡嗡亂響,她的手指揪着鄭家冬的衣角,想要跟他傳遞自己的恐懼。
可根本提不起力氣,她雖明白,可給外人呈現的表象,倒像是吃壞了東西,有點難受。
鄭家冬摸摸她的額頭,把小丫鬟洗淨的帕子疊起來給她擦拭臉頰。
屋裏有股香味,起先不覺得有異,可很快,鄭家冬便知道不對勁了,因為他面部好似螞蟻爬過,又癢又麻,随之而來的,是四肢神經感知的削弱,他踉跄着起身,想去打開門。
姜寶憶怕他丢下自己,捏着衣角的手絲毫不敢松開,可力氣如流沙般剝離,衣角從她手指間倏地扯開。
最後一眼,看到鄭家冬跌倒在地。
門開了。
恍惚間自己好像被挪動到另外一間房裏,入目是妖冶的紅,紅燭紗幔,繡着鴛鴦戲水的綢被,以及緋紅色屏風上,挂的是一幅不堪入目的春/宮/圖,那上面女子一/絲/不/挂,檀木邊框上懸着古怪的香囊。
屏風旁有一個寬大的浴桶,水汽氤氲缭繞。
姜寶憶活動了下手指,聽到鏈鎖碰撞的聲音。
意識逐漸清晰,手腳也慢慢有了知覺,她難受的睜開眼,發現自己仰躺在一個圓形軟塌上。
軟塌尾端是一面嵌着鐵鏈的牆,她的雙足被鐵鏈鎖住,震驚之下,她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也被鎖住,根本無法行動。
有人輕笑,似乎從頭到尾目睹了她的窘迫。
吳旻坐在屏風後,打從進門的那一瞬,他就覺得今夜必然會有令人神往的事情發生,他喜歡這個小姑娘,靈動聰穎,皮相也好,過去的二十幾年裏,他從沒找到這種近乎癡迷的感覺,可今夜他很激動。
他想親手剝開小姑娘的衣裳,去膜拜,去征服,去做他想要的一切事情。
梨園的秘閣,外人輕易找不到。
周啓從柴房折返後,心裏忽然生出一股不安,他腳步飛快的趕回宴席,沒有看見本該坐在鄭家桌上的寶憶,除此之外,鄭家冬也不在。
他安慰自己,應當無事,畢竟鄭家冬跟着。
可他哪裏靜得下心,待詢問鄭家得知寶憶腸胃有些不适,已經随人去客房休息,周啓便知事情不妙。
“大人,随行同去的丫鬟也是我們自己人,還有家冬陪着,你不必如此驚慌。”鄭二爺跟不上周啓的腳步,小跑着氣喘籲籲道。
周啓腳步未停,轉眼旋過游廊,沖進鄭家的客房。
一進門,看見昏迷倒地的主仆三人,周啓險些沒能站住。
他知道,寶憶出事了。
身為大理寺少卿,他從來都是冷靜克制,頭腦清晰,可當他下令封鎖梨園,挨間盤查時,心裏卻慌得毫無底氣。
他很怕,他怕他去晚了。
寶憶吓哭了怎麽辦,又該怎麽哄。
他持劍從一間間客房走過,如同兇神惡煞的陰間鬼魂,引路的掌櫃吓得不敢出聲,縮着頭往前領着盤查。
一無所獲。
周啓往暗處使了個眼色,冷厲與吳家人說道:“吳老太爺,本不欲驚擾你,可今夜若找不到她,我不會輕饒吳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下罪孽的吳家人!”
話音狠狠摔落,随之被捆綁的行兇者咣當被踹到院中,正好栽到吳老太爺腳邊。
那人被打的極慘,堵了嘴的臉沒一處好地,戰戰兢兢不敢擡頭,想去同吳老太爺求救,可支吾着含糊不清。
陰風吹過,吳老太爺的老臉沉肅且難看,握着龍頭拐杖的手筋脈暴露。
“周大人是要以權謀私,拿我吳家開刀?”
尋常官員聽到這句話,都會掂量吳家的身份,吳家背後人的斤兩,吳老太爺仗的就是周啓不敢動他。
何況只是打了鄭家冬,又非要他性命,即便告上公堂,他也不怕,錢財安排到位,不缺頂罪的人。
卻不成想,對面那人冷笑一聲,慢慢擡起手中的長劍道:“吳老太爺知道我的手段,若她出了事,我會讓整個吳家陪葬。”
“言出必行!”
吳老太爺思忖着,一面盤桓一面揣度,他不敢不想周啓的雷厲手段,也不願拉下臉同他低頭,一邊是尊嚴,一邊是性命攸關。
他摸索着拐杖,只沉思了片刻,就聽周啓不耐煩地逼道:“你大可慢慢想,現下時間來得及,等會兒卻不一定了。”
嗜血的眸眼似無意間掃過锃亮的劍面,寒光折射到吳老太爺的臉上,驚得他暗暗吸了口氣。
吳老太爺向來看中孫子吳旻,姜家那小丫頭出面與吳旻對打時,他就看出吳旻的心思,他前後往吳旻房裏塞過好幾次人,可每回都被扔出房來,他甚至懷疑吳旻不喜歡姑娘。
今日見他對姜寶憶的眼神,吳老太爺才放下心來。
孫子喜歡,他便成全。
冷風灌入衣裳,周啓自己知道,握劍的手摳出血來,若再找不到寶憶,他勢必要瘋了。
一行人繞到廂房門前,進入後是一間清雅的茶室,吳老太爺給下人遞了個眼色,那人急忙跑過去,擰動高幾上的花瓶,旋出一間迤逦的暗室。
沒有聲音,很安靜。
周啓緊張的心都揪成一團,他提劍入內,吳老太爺在身後喊道:“周大人,望你言出必行,饒過我孫兒的性命。”
繞過?
周啓冷哼一聲,一腳踹開礙眼的屏風。
下一瞬,看見地上仰面躺着的吳旻,鼻血一直流到下颌,臉上透着不尋常的紅色,衣裳松垮,發髻淩亂。
“大哥哥。”委屈而又害怕的聲音自床上傳來。
姜寶憶歪頭,看見渾身充滿殺氣的周啓,想要坐起身來,可鐵鏈困得她動彈不得。
周啓反手把劍朝後擲到門框上,阻了想要進門的人,冷聲命道:“誰都不準進來。”
他彎腰揪着吳旻的領口将人提起,随後從他身上摸出鑰匙,一腳蹬到柱子上。
姜寶憶又驚又喜,打開鐵鏈後就坐起來,方要開口說話,冷不防被周啓一把抱入懷裏,勒的喘不過氣。
她張着手,又慢慢拍了拍周啓的後背,解釋道:“大哥哥,我沒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周啓呼吸濃重,抱了許久後才松開手,見她完好無損,小臉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懊惱自責更為劇烈。
是他不夠細心,才給惡人可乘之機。
兩人出門後,聽見屋內傳來吳老太爺的哀嚎:“吾孫,你醒醒!”
周啓那一腳,少說踹斷他四根肋骨,這種混蛋,雖死難贖其罪。
事關寶憶聲譽,周啓對此事處置的很是嚴謹,吳家人是沒臉開口外傳的,那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鄭二爺和鄭三爺送他們出梨園,因明日寶憶要出門采買回京的禮物,故而與兩位長輩約了時辰,會一同去父親鄭文曜留下的起勢之地走一遭。
馬車上備了清口的茶水果子,姜寶憶抱着雙膝,乖巧的坐在一隅。
周啓一路都沒說話,繃着臉守在外側。
快到蘇家時,他才忍不住開口問了兩句,姜寶憶不似他想象的那般害怕,言語間提到吳旻,還有種看熱鬧的僥幸。
“大哥哥,吳旻真是個蠢得,他喝了盞酒,又吃了一丸黑乎乎的藥,原先是沒事的。可他又接連倒出五顆藥丸,全部吃下,還沒走到床前呢,就咣當栽倒了。
旁人是吃藥,他是把藥當飯吃呢,我瞧着他雖然聰明,可約莫日常上是癡傻沒有經驗的,誰會亂吃藥呢?”
她托着腮,左手臂環過膝蓋,想起那情形,就忍不住想笑。
周啓笑不出來,只有後怕。
下車後将她護送到房門口,姜寶憶道謝,轉身欲走。
周啓跟上前去,“寶憶,你等一下。”
姜寶憶便站在樹下,待他走到跟前,與自己同樣籠罩在樹的陰影之中。
“要不要,我守着你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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