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天大的誤會◎

燭火爆裂發出噼啪的響聲, 本就靜谧的書房內,兩人彼此投過冷凝的審視。

半晌,陳旌的手覆在銀質面具上, 光線折射出森冷的反光,周啓面不改色,交握在一起的手慢慢合攏。

面具拿下, 醇厚偏低沉的聲音響起:“為兄以為你忘了血仇。”

“你我本就是死人一雙, 能活在這世上只剩一個目的, 為謝家報仇, 讓罪有應得的人得到他們該有的下場。

阿玄, 你看看我這張臉,像不像陰曹地府爬上來的。”

“啪”的一聲, 面具蓋在桌上,陳旌那張臉沒有一絲遮蔽的呈現在空氣裏。

周啓想過他臉上是何等駭人的傷疤, 可親眼看見,仍被震驚。

一條翻紅的刀疤沿着眉骨斜斜穿向鼻翼, 仿佛将臉斬成兩段,面頰上的細碎傷痕重疊交叉,有新有舊,陳旌眉骨高挺, 濃眉大眼, 在這樣的深夜裏,那雙瞳孔顯得格外威嚴,甚至有點滲人, 只這麽盯着對方, 便有種強勢的壓迫感, 猶如一柄利刃, 單憑冷冽的寒光就能震懾他人。

“初入軍營時,行屍走肉一樣與敵軍厮殺,拼命想掙一番前程出來,至少能有命有臉活着重返京都,為謝家洗冤。

我運氣好,救了陳大将軍,他收我為義子,帶我屢次突圍絞敵,臉上身上每多一道疤,我都很高興,因為我知道,只要我軍功足夠顯赫,為謝家平反的幾率也就越大。

如今的朝廷,君不君,臣不臣,你我誰都指望不了。”

陳旌往後一靠,黃梨木大案擱置的筆架被震得猛烈晃動。

“你離姜家那個小姑娘,越遠越好!”

....

轟隆的雷聲仿佛要劈裂頭頂的磚瓦,明晃晃的閃電如同銀蛇狂舞,瞬間把漆黑的院落映照的恍若白晝。

姜寶憶被噩夢驚醒,爬起來揪着薄衾兀自喘息。

嘩嘩的雨聲蓋住一切嘈雜,薄紗帳裏,寶憶驚慌的拂去額間的汗珠,掀開薄衾趿鞋下床。

屋裏黑漆漆的,唯有雨聲不時灌進耳中。

她扶着圓桌坐下,枕着兩只手臂回想方才的噩夢。

也是這樣一個雨夜,暴風雨拍打着門窗,府裏的下人忙着搬花關窗,來來回回在院裏忙碌,後院的側門溜進來一道黑影,趁着雨勢混進下人之中。

姜寶憶眼睜睜看着他溜到後廚,在一罐鹵肉裏倒了些粉末進去。

翌日清早,有廚子烹調那罐鹵肉,嘗試味道的時候,抽搐倒地而亡。

緊接着,大理寺的官員帶走了舅舅,舅母托人找關系求到周家,可周家大門緊閉,舅母悲痛欲絕之下,以頭搶地府裏亂作一團,病的病,死的死,好些家仆都收拾行囊辭工離開。

姐姐去大理寺牢獄,看見舅舅被摧殘的形銷骨立,殘喘一息,求見周啓,反被他冷眼忽視。

大姐姐走投無路,整日以淚洗面。

姜寶憶推開春晖堂的門時,正好看見大姐姐把匕首擱在腕上,只差一點,她抱着大姐姐,姐妹兩人哭成一團。

然後她就在睡夢中哭醒了。

抽噎的真實感讓她仍有餘悸,胸腔肺腑因為過度悲傷疼的不敢呼吸。

她啜了口茶,愈發覺得姜家要出事。

而憑她一己之力,是不能改變現狀的,她必須要告訴舅舅和舅母,萬一是真的呢?

蘇氏用了盞燕窩,聽完姜寶憶一席話後,很是淡定的沖下人招了招手,“給五姑娘弄一碗安神湯。”

姜寶憶揪着帕子,着急解釋:“舅母,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鬧?”

蘇氏給了個你自己品的眼神。

姜寶憶仔細一想,的确難以令人信服,可接連幾日的暴雨,說不準就在這兩天了,若真的疏于管制而讓惡人趁虛而入,那麽舅舅進了大理寺,姜家還能翻身嗎?

“舅母,你便讓人在暗處盯着小廚房,若無事便也罷了,若真的有事呢,權當事先防備,好不好?”

蘇氏擦去水漬,瞟了眼急的小臉發紅的姑娘,忍俊不禁道:“成,便聽你的。”

心道:保不齊哪日就要嫁出去了,還跟個孩子一樣,做個夢吓得魂飛魄散,得虧是姜雪早年間定下葉遠洲,若不然這小傻子,如何能尋到如意郎君。

待人走後,蘇氏又找來貼身嬷嬷:“你前些日子不還說觀裏有個老道,最擅長驅鬼驅邪嗎,明兒偷偷把人找來,趁着寶憶沒起身,去她院裏好生給看看,這丫頭青天白日跟我說胡話呢。”

下着雨,又停了風,煙火氣在碧蘅院裏久久徘徊不散,姜寶憶是被硬嗆起來的,喉嚨火燒火燎的幹渴,她爬起來,推窗看見在院裏神神叨叨念咒的老道,穿着身寬大的灰青色道袍,圍繞青蔥茂密的樹叢來回轉悠,有兩次還險些把寶憶喜歡的石榴花碰掉。

她揉了揉眼睛,确認沒有看錯後,喚來翠喜。

“翠喜姐姐,那人在做什麽?”

翠喜嘆了聲,抱着花簍坐下:“夫人也不知怎麽想的,叫他過來給咱們院驅邪,咱們院裏一直好好的,能有什麽邪祟...”

姜寶憶茫然地又轉向窗外,所以說,舅母是當自己魔怔了?

晌午後,周夫人來下邀帖,蘇氏很高興,吩咐姜瑤和姜寶憶都穿的得體些,跟她一道去周府赴宴。

原不是什麽大的節令,只是周夫人新得了幾盞好茶,且南诏送到鴻胪寺幾筐石榴,鴻胪寺的官員給京兆府周大人帶去六個,剩餘便作宮宴使用。

石榴碩大飽滿,汁水豐盛。

姜寶憶按捺不住,不待翠喜剝完,就接過來甜聲道:“翠喜姐姐,我幫你一塊兒。”

周啓從外面回來,恰好看見她吃的渾然忘我,甘美的汁液沿着嘴唇将要低落,姜寶憶扯出帕子蓋在下颌,小臉一轉,看見他,緊接着雙目瞪圓,驚喜的想要起身。

周啓冷眼收回目光,大步背身離開。

姜寶憶小臉跟着耷拉下來,讪讪坐下,嘴裏的石榴也沒有那麽甜,她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周啓,明明上回,自己還煞費苦心送他一粒辟毒丸。

這會兒倒像是陌生人一般,不,比陌生人還不好,陌生人哪裏會用這種殺人的眼神看自己。

姜寶憶愁眉苦臉,又想着這個夏日錯綜複雜的夢境,愈發覺得愁苦。

姜瑤拉她去周府花園溜達,天雖不熱,可因為陰沉了數日,頭頂又攏着烏雲,偌大的花園沒有一絲涼風,走了少頃,渾身都濕噠噠的。

姜瑤捏着她手腕,小聲道:“你知不知道這個時辰,周啓他在哪?”

很久沒來周府,可周啓的習性是多年保持下來的,故而姜寶憶回想一番,便告訴姜瑤:“暖閣。”

離書堂很近的暖閣,從前她在那寫字時,周啓都會在這個時辰過去,一待便是小半天。

姜寶憶把她送過去,姜瑤便高興地推她離開。

滿園新開的花,好些被雨水打落在地,混進泥水失了本來的嬌豔。

姜寶憶轉的頭昏眼花,找了個小亭子坐下休息,姜瑤出來前,她不好自己回去,便在從暖閣必經路上等着。

周啓本已經走過,餘光瞥見個腦袋一磕一磕的身影,又默默折返回來。

心真大,在那歪坐着身子睡着了。

眼下又要上雲,濃密的快要塌天似的。

周啓肅着臉,走上前将風口擋住,絲絲縷縷的細風若有似無,他這般坐着,倒很快讓亭子裏異常燥熱,姜寶憶先是撓臉,又煩躁的悶哼一聲,頭發濕漉漉的貼着額角終于被熱醒,睜開眼,恍恍惚惚看見一張冷臉。

“大哥哥?”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着初醒時候的惺忪。

周啓嗯了聲,離近些才看見她眼底烏青,像是沒睡好一樣,不由冷聲問道:“怎麽把自己弄成如此模樣?”

姜寶憶打了個哈欠,有點不好意思。

她低下頭,想着方才吃石榴時,周啓朝她瞥來那記冷光,将要脫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只悻悻道:“打雷睡不着。”

夏日多雨,今歲尤其。

周啓蓄着愠怒,不願對她發脾氣,起身就離開了涼亭。

因為舅母當她說的話是胡話,是發癔症,故而姜寶憶只得每晚熄燈後,蹑手蹑腳跟小貓一樣守在小廚房外的花叢裏,那上面罩着綢布,隔雨,她蹲守數日,還是沒有發現異常。

偏天還連陰着,她都想過,若再這麽等下去,約莫是要把自己熬成樹幹。

不成想,片刻後周啓又折返回來,手裏拿着一張紙。

“安神的方子,拿回去讓小廚房幫着熬煮,三碗水熬成一碗,喝完便是再大的雷聲,也叫不醒。”

“謝謝大哥哥。”她是用不到的,若非為了捉賊,她每每都是腦袋一碰枕頭就能睡着。

她安靜如畫,看起來乖巧可愛。

周啓一想到她與葉遠洲的婚事,胸口就又堵又悶,垂下眼簾,狀若無意開口:“你跟葉遠洲,是怎麽認識的?”

似乎沒想到周啓會說到葉遠洲,姜寶一愣,旋即認真解釋。

“我生下來就體弱,葉伯伯常去照料,應該很小就見過遠洲哥哥...”

遠洲哥哥,叫的可真是親密,周啓在心裏哼了聲,卻不打斷。

“每回去家裏,遠洲哥哥都跟葉伯伯一起,我能記住的事,是四歲時候,他給我烤了紅薯芋頭,那會兒天很冷,他烤的紅薯芋頭特別香甜軟糯,他只給我吃,自己都沒嘗一口。

就這麽認識了,母親也不讓我出門,好些新鮮玩意兒都是葉伯伯和遠洲哥哥給我帶的。”

“都有什麽?”

“什麽都有,兔子燈,親手做的折扇,小泥人,對了,他還教我用竹篾做風筝,他那雙手,可巧了,你...”

“好了,不用說了。”

周啓睨了眼,冷聲道:“我對這些小事,根本都不在意。”

他離開,涼亭又剩下寶憶一人。

她托着腮心裏納悶:既然周啓不在暖閣,那大姐姐怎麽遲遲未歸?

接連幾個哈欠,困得她睜不開眼,迷迷糊糊中,又做了個可怕的夢,還是先前夢到過的事,周啓喝了那盞下毒的茶水,痛苦倒地,她看見他雙手捂着的眼睛流了好多血,腥味充斥鼻間,她想去找東西給他縛住,可根本捉不到周啓的手。

“大哥哥!”她驚呼一聲,驟然醒來。

是在書房,還是今日。

腦中的念頭十分清醒,姜寶憶的睡意全無,急慌慌提着裙子去了書房。

叩門,沒有回音。

她徑直推門進去,書房裏陳列着各種書籍,涉獵頗廣,經書史籍,農耕漁田,算數天文,除去書本的味道,還有墨香氣。

她又關了門,尋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然而還沒找好,就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心下一慌,只能躲到雕花屏風後,秉着呼吸一動不動。

周啓開門一剎,眉眼間不着痕跡瞥向雕花屏風,随後緩和了顏色,反手合上門,來到書案前。

姜寶憶舔了舔唇,從雕花縫隙中,能看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執着書卷,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翻動書頁,停留稍長時,皙白的拇指指肚撫觸在紙張上,微風從半開的楹窗吹過,周啓把手往外一抿,按住欲飛起抖動的紙頁。

周啓身形纖薄卻不瘦弱,而是有種精健有力的朝氣感,腰背筆直,端坐如松,從側面看去,猶如屹立在蒼翠岩石上的松柏。

手指摩挲紙頁發出細微的嚓嚓聲,就像春蠶啃噬桑葉。

姜寶憶不敢大口呼吸,只好巴望着周啓能快些離開。

她是過來等下毒人的,潛意識中那人合該出現在書房,而且就是今日。

可周啓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看完一卷書,又從書架上找出別的接着看,他讀書極快,一目十行,也不知記不記得住。

姜寶憶想打哈欠,又不敢打,憋得眼眶裏都是熱淚。

周啓哪裏是在看書,眼睛看的,腦子根本沒記,只是耳朵靈敏察覺那人的一舉一動。

小姑娘是個單純的,裙角透過雕花都不知道。

周啓起身,背對着雕花屏風,心裏頭忽然生出作弄的意思。

他張開雙臂,晃了晃腦袋,随後低頭開始寬衣解帶,夏日衣裳單薄,他将外衣脫下後背身往後一扔,穩穩落在雕花屏風上,衣角打到寶憶的腮,她捂着小臉,也不敢低呼,只将身子往下蹲去。

又一條腰帶襲來,險些就勾住她的發絲。

姜寶憶心裏打鼓,想着要不然就出去坦白,可又不甘心就這麽暴露,心裏還報有一絲僥幸,萬一周啓這就要換衣裳走了呢。

她環顧四周,險些哭出聲來。

書房倒是一堆的書,可哪裏有可供換洗的衣裳。

房裏就像擺了個炭爐,烤的她又熱又燥。

忽然,身前一暗,巨大的壓迫感驟然而至。

姜寶憶抱着膝蓋,眼前出現了一雙皂靴,沿着皂靴往上看,是半敞的中衣,雪白雪白。

胸口露出一點皮膚,雖不多,卻已經很多了。

周啓那張臉,睥睨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線仿佛都在質問。

姜寶憶讪讪笑了笑,抓着一旁的屏風想要起身,或許是腿酸,更或許是被吓得腿軟,總之她站不起來,索性就仰着小臉與他對視。

“你不覺得,該說些什麽解釋解釋?”

撲面而來的,是屬于男子特有的陽剛氣。

周啓身上尤其厲害,逼得姜寶憶不敢看他臉以下部位。

“我不是故意躲這兒的,我是怕人給你下毒,所以過來看看。”

周啓愣住。

陳旌的話言猶在耳。

“離姜家小姑娘遠點。”

“你不覺得太湊巧了嗎,從先帝賜婚姜雪和鄭文曜,再到因鄭文曜牽連出來父親的謀逆案,你覺得姜家只是無辜被卷進其中?”

“別騙自己,連我都能查到,身為大理寺少卿的你,恐怕早就有這個懷疑。”

“周啓,不要忘了,你不是周啓,你的名字叫謝玄!”

“你身上背負的血債,不允你裝聾作啞!”

他收回視線,掃了眼桌案上的茶水。

從許久前,寶憶便提醒他有人會在茶裏下毒,可問她如何知道,她又只說是夢境。

因為夢境,所以特意去找葉太醫求來辟毒丸?

他不信。

那麽,便是寶憶發現姜家的秘密,又不好直接說出口,所以三番五次過來提醒他,怕他中毒。

周啓往後退了步,渾身上下透着股疏離感。

姜寶憶兩手揪住屏風,好容易站起身來。

“大哥哥,我覺得,你最好再備一根驗毒的銀針,萬一那人沒有找到時機,又往別的東西裏下毒,那怎麽辦?”

“寶憶,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周啓望着她,眸眼裏平靜無紋。

姜寶憶想起碧蘅院驅邪的老道,忍不住嘆氣道:“大哥哥,你是大理寺官員,做事秉公守法,若有一日有人對不住你,你不會因為私仇而痛下殺手,是不是?”

周啓懸着的心愈發下沉,冷凝的眸眼如蓄着驚濤駭浪,幽黑而又充滿殺氣。

“還有呢?”他盡量平穩語氣,可聲音依舊冷冰冰的發抖。

“還有,你真的需要謹慎些,飲食起居都要格外留意,銀針随身攜帶,約莫就是這兩日了。”

暗示的不能再明顯。

周啓往後,靠在雕花屏風邊緣,目光斜斜看着眼底烏青的寶憶。

聲音淡的如從喉嚨裏溢出:“好。”

姜寶憶沒等到下毒人,蘇氏便以即将大雨為說辭,帶着姜瑤與她上了馬車,剛回到姜家,雨水便傾盆倒下,屋檐的水柱如同洩洪一般,很快在廊下青石磚上彙積成大灘。

下人往屋裏搬運盆景,收拾衣裳瑣碎。

姜寶憶被翠喜護着趕回碧蘅院,一進門餘嬷嬷備了熱水湯浴,給她剝了濡濕的衣裳,手忙腳亂讓她進去泡着。

這還不算,餘嬷嬷又去端來溫了三回的姜湯,親眼看着她喝下後,這才安心。

正收拾濕衣裳,餘嬷嬷瞧見裏面有張暈染的看不出原內容的紙張,皺巴巴一團,拿出來問:“姑娘,這是什麽?”

姜寶憶兩手伏在桶壁,明眸盯着看了會兒,想起是周啓給她的安神湯方子,遂搖搖手:“橫豎是不能看了,嬷嬷扔了吧。”

相府

深夜之中,唯獨書房燈火通明。

劉相與二子秉燭夜談,說的是前幾日提到的事。

本是随口一說,可就是劉清秋的無意言談,讓劉相後背生涼。

那日,長子與二子打趣劉清秋,問她到底看中周啓什麽,長了一副誰都欠他的臉,偏偏騙的小姑娘直打轉。

話裏話外讓她早點死心,想辦法去讨好西北大将軍陳旌才對。

可劉清秋自幼錦衣玉食,沒有遇到不順遂的事,她跟劉太後不同,她是被寵着長起來的,自然做事都随自己心意。

她喜歡周啓,便誰說都沒用,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去征服。

聽着兩個哥哥在她耳邊刺撓,挖苦,她登時就爆發了。

“你們都叫我去嫁西北大将軍,可我根本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那雙眼跟要吃人一樣,他手裏沾了多少血,我怕!

何況,他那張臉據說都是刀疤劍傷,若摘下面具,哥哥們難道不怕我被吓死?!”

“我就是喜歡周啓,他哪不好?周大人在京兆府,雖比不得西北大将軍有軍權,可手上也是有兵有權的,在京城說一不二的主兒,你們怎就看不上?姐姐是太後,可我不想當大将軍的女人。

周啓能文能武,又長得俊俏,換作任何人,都會選他。”

長子劉平扶着蓋碗,漫不經心挑眉:“周啓也是個奇人,我記得幼時體弱多病,跟個快死的病秧子一樣,當時去道觀祝禱,都以為是沒救了,誰知道,轉頭活了過來。”

周家是在周啓八歲時候搬遷到京城的,之前一直在外上任。

那會兒周家辦了宴席,也邀請劉家去過,劉平親眼見過周啓,他就是瘦了點,可看不出要死的模樣。

那會兒他還驚訝,道觀裏的道士還是有些用。

父親也說,先帝尚道,若不然也不會在宮裏建道觀打醮,有些老道還是有功力的。

劉清秋瞥了眼,氣沖沖坐下後反駁:“左右我見過的周啓,向來都是精神十足的!”

就是這句話,一下點醒劉相。

他特意留下兒子,商讨周啓的身份。

“他跟謝家反賊幼子的年齡,相隔很近。”劉相皺眉,想起這幾日有人在盤查自己,不由聯想到周啓身上。

無緣無語,他查自己作甚?

“兒子查到,當年崔敏和姜雪是手帕交,而姜雪也跟王秋容是閨中好友,那王秋容會不會因為姜雪的交情,轉而收養了崔敏的兒子,也就是說,王秋容手底下的長子,是謝家反賊的幼子?”

劉淩嘶了聲:“不會吧,當年父親可親眼目睹了崔敏母子四人燒焦的樣子,雖然面目全非,可屍體的年齡都比對得上。

何況,當年許家做的隐蔽,謝堅死在路上的消息還沒傳入京城,先帝又着人暗中盯着謝家,崔敏便是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未蔔先知,更不可能在倉促之下找來如此合适的替身。”

劉淩搖頭:“我不信。”

劉相冷笑:“但凡有一點可疑,便決不能掉以輕心。平兒,吩咐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劉平拱手一抱:“那小厮已經回來複命,說是親眼看着周啓喝下有毒的茶水,明早便能傳出消息。”

劉相贊許的點頭,這等關鍵時候,他是不可能讓別人握住他一點把柄,尤其是一個身份有疑的人。

他倒不擔心周啓能翻出天來,即便他就是謝玄,那又如何?

總不濟能憑着京兆府那幾百個官兵抄了他劉家吧。

可笑。

周啓要查,他便把線索透漏給他。

想來今日,周啓已經查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吧。

暴雨洗刷的屋檐,清亮如抹了桐油。

姜瑤是哭着跑來碧蘅院的,一進門就撲在床上,紅紅的眼睛滿是淚珠:“寶憶,我該怎麽辦,周啓他..他瞎了。”

本在被窩裏還沒清醒的姜寶憶,聽到這句話時,腦子嗡的一聲,瞬間坐起來,喃喃道:“不會吧,應該不會啊。”

姜瑤抹了把淚:“怎麽不會,京裏傳開了,說是周府晨起便去宮裏請大夫,好幾位都過去瞧過,可都束手無策。

坊間傳開了,說他瞎了眼,再也治不好了。”

姜寶憶陡然想起周啓于高頭大馬上,命人斬殺姜家滿門時的場景,她拼命搖頭,呼吸跟着急促起來:“不,大姐姐,他一定會好的,你信我。”

姜瑤哪裏聽的進她說話,哭的梨花帶雨,傷心絕望。

“寶憶,我必須見他一面。”就算瞎了,她也要親眼看看,那樣端方有禮的男子,怎麽就能瞎了。

姜寶憶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握着姜瑤的手生怕她不信:“大姐姐,他一定會好。

而且你想,他就算瞎了,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瞎子。”

姜瑤聞言,眼睛一亮,說的太對了。

“寶憶,待會兒你換身衣裳,陪我去周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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