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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

“大人, 五姑娘來了,屬下先行告退。”大理寺錄事宋浩遠遠看見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遂拱手一抱, 縱身躍出牆去。

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飄來,姜寶憶繞過游廊,兩手抱着一捧綻開的石榴花走來, 枝葉茂盛, 開的葳蕤, 映着那粉撲撲的臉蛋愈發白淨透亮, 杏眸如水, 眉眼間乖巧靈動,她走上前, 把石榴花遞到周啓鼻間,小聲道:“大..令甫哥哥, 你聞聞。”

周啓嗅到香味,唇角微動:“寶憶怎麽來了。”

姜寶憶紅了紅臉, “我在家裏橫豎無事,便來看看你好不好。”

周啓抿了口茶,亭榭裏有風,吹起搭在膝間的袍子。

“我很好。”

靜默半晌, 姜寶憶開始揉帕子, 邊揉邊偷偷打量周啓,咬着唇,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周啓狀若無恙, 只看她在那急的滿頭大汗, 心裏發起笑來。

“令甫哥哥, 你最近不忙公務嗎?若是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看個賬簿,整理案錄,我都可以的。”

“寶憶,如今我休假在家,并無公務要忙。”

“哦。”小姑娘頓時無精打采地低下頭。

發間的珠花微微晃動,烏發與交領襦裙貼合着,披帛挽在手肘間,堪堪從肩頭掉下,在這一刻,好像與從前每一刻都不同了。

多了幾分娴靜似水的溫柔。

周啓不着痕跡收回目光,袖中的手摩挲着指腹。

“能幫我拿一下葡萄嗎?”

“好呀。”姜寶憶瞬間亮了眼睛,起身走到對側桌前,捏起一串放在白瓷小碟中,細心道:“我幫你去皮。”

一顆顆葡萄珠圓玉潤,汁液濺到她手指和指甲上,淡紫色的,與她嫩白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剝完後,悉數盛在另外的白瓷盤中,推到周啓手邊。

“這葡萄又大又圓,色澤極好,我在舅舅家都沒見過。”提到姜越,寶憶不由的放慢速度,“好久沒見舅舅,舅母和大姐姐都很擔心。”

“他在大理寺一應俱好,只是事情尚未完畢,需得勞他在牢裏多待些日子,約莫....”

“約莫重陽節後,他便可回家。”

之所以說重陽節,是因陳旌與劉家的婚事定在九月初九,而在那一日,京城将發生翻天覆地的巨變。

時光如梭,任是再充實飽滿,日子還是以飛逝的速度疾馳而過。

初八,劉相府。

劉清秋看着滿床鋪紅挂綠的裝飾,不由憤憤拂下桌上的裝飾,嘈雜的聲音伴随丫鬟的驚呼,劉清秋忽然抓起剪子,朝着正在鋪床的幾人走了過去,那幾人吓得不敢動彈,便見她狠狠拿剪子又戳又攮,将好好地蜀錦綢被紮的不堪入目。

末了,還不解氣,又用蠻力扯下帳子,扔在地上用腳踩得褶皺稀爛。

劉淩進門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輕笑,折扇一甩:“妹妹,有這力氣,倒不如好生跟嬷嬷學一下規矩,省的大婚之夜露怯。”

劉清秋啐他,眼睛通紅的瞪過去:“這聲妹妹叫的你不臉紅嗎?既是我哥哥,還能眼睜睜看着妹妹去跳火坑,你要是喜歡他,你去嫁他啊,憑甚讓我給那樣一個醜八怪做妻。

我才不要去,鬼知道我能活幾日!”

劉淩收了笑,“說什麽渾話,不嫌晦氣。”

劉清秋往床上一趴,嗚嗚哭起來:“你們把我嫁給他,就等着收屍吧。”

劉淩皺眉,原以為長姐早就與她說通,沒成想還是如此頑固不化。

與陳旌結親是不可更改的事實,父親怎麽由着她去任性,何況周啓已經成了瞎子,劉清秋還哭哭啼啼非他不嫁,不是吃了迷魂湯,便是中了蠱瘋了。

“明兒便要大婚,你能自己安生最好,若不能,你也知道父親的手段,總之肯定是要嫁的,與其鬧得不痛快,不如給自己選條平順的路走,何苦呢,何必呢?

妹妹,你說是不是?”

他坐在方椅上,擡起右腿搭在膝蓋,若有所思的瞥去一道冷光。

劉清秋咬着牙根,回頭跟他對視了良久,最後認命似的伏在被面,嗚嗚咽咽的哭聲回響在屋中。

劉淩見狀,笑着起身:“該說的我都說了,今晚早些睡,明兒半夜就有人來給你上妝,哭紅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門一關,幾個丫鬟婆子又都齊齊開始忙活。

宮中授課完畢,小皇帝去寝宮喝了盞茶,便在內侍的看護下小憩。

教授樂理的先生出自齊州名門,與周啓交好,下課後只布置了兩首曲目,小皇帝問他周啓的事,他便原樣與他說了一番。

小皇子跟周啓投緣,知曉他眼盲後,眉眼間不可遏制的流露出擔憂與恐懼,故而那盞茶裏添了些安神的藥物,此時他睡得倒是深沉。

劉太後在傍晚時候更換了小皇帝左右內侍,命人嚴加看管。

翌日清早,劉相嫁女的動靜不遜于尚公主,京城裏沿街兩道擠滿了百姓圍觀,天清氣朗,碧空如洗,就連樹木都披紅挂彩好不熱鬧,更何妨途徑的石橋街道,裝扮的很是華麗奢靡。

一直持續到大将軍府。

陳旌身形精壯,今日換了身大紅婚服,愈發顯得人精勇不敢逼視。

□□立在屋內,除去鋪了花生桂圓的羅漢床,布置算不上喜慶,倒好像敷衍了事走過場。

而在城中,此時正有兩千名精衛整戈待戰。

周啓則在宮中斡旋。

腥風血雨于推杯換盞間悄然而至,任憑劉相如何籌謀,卻對所發生的一切始料未及,起初還客氣敬酒的女婿陡然換了副猙獰陰狠的面孔,冷箭破空而出,剎那間蜂擁而至的精衛将所有賓客圍堵成團。

戰場上陳旌用的最得心用手的兵法,關門打狗。

劉相欲派出送信的小厮被攔腰砍斷,血水噴濺在雕花門上,吓得一衆賓客面如灰土。

與對付戰場上如狼似虎的敵人相比,拿下廳堂內的文臣女眷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與此同時,劉太後被冠上謀害陛下的罪名押解在天牢之中,派去看守小皇帝的侍衛果敢除去監視的丫鬟內侍,迅速換防。

禦林軍副統領統管全局,将四大宮門悉數攔截,宮內有條不紊的清洗一切。

直至傍晚,暮色四合之時。

劉相與劉太後等人皆被押入天牢,重重枷鎖之下,他們如困獸一般,猶不放棄掙紮。

陰黑的天,突然而至的暴雨,沿着高聳的城牆沖下道道泥濘。

威嚴如相府,頃刻間籠罩在猩紅與恐怖之間,血水很快被沖刷幹淨,沿着高階流向四方。

接連數日的波詭雲谲,不安和動/蕩彌漫開來,從宮廷到前朝與劉相牽扯頗密的官員無不戰戰兢兢。

只因京城郊外駐紮着三十萬精兵強将,而為首的便是那位西北大将軍,原劉相女婿陳旌。

無人知曉他到底在籌劃什麽,直到周啓重新上任,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翻開當年謝家被血洗的慘案。

最先反應過來的官員這才驚醒,此二人不知何時已然聯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開陳年冤案。

歷時兩月之久,各部官員翻閱當年案錄,以及早就被銷毀的證據,走訪多處,查詢百人後,終有定論。

當年謝大将軍被冤殺,連同部下五百餘人悉數不降不跪,力竭之時以猛火***,以證清白。

先帝崩逝,幼帝親自為其洗冤昭雪。

江南首富鄭文曜亦翻案證明,鄭家被聖上賜皇商牌匾,今歲年底乃至明年供奉都由吳家轉至鄭家。

在碧蘅院聽說消息的姜寶憶,又喜又驚。

舅舅已然回府,舅母又恢複了往日的鬥志,開始與各府女眷來往,仿佛早就忘了被人排擠的事情,養了沒半月,就又神清氣爽,面色紅潤。

姜瑤與景子墨的婚事定了日子,請帖也都往外發出。

姜瑤清早去了碧蘅院,看見寶憶與翠喜各自搬着盆花挪動,不由笑道:“過來,這種小事還要你去動手,讓下人做就好了。”

說罷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丫鬟便趕忙上去與翠喜挪花。

幾盆菊花含苞待放,清淩淩挂着露水,藤架已經開始發黃,一陣風就吹得滿地落葉。

姜寶憶撸下袖子,将攀膊放在一側。

“大姐姐,你今日穿的真好看。”

“小丫頭慣會說話。”姜瑤臉紅,複又把袖中的請柬拿給寶憶,溫聲說道:“我有件事要麻煩你,這是給周家的請柬,我-----”

“我去不大合适,你幫我送給周夫人,還有周啓,他們若能去,我自然高興,若不去,我也不會不滿,總之你幫我拿過去,好不好?”

通紅的喜帖,上面寫着姜瑤和景子墨的名字。

姜寶憶難為的咽了咽嗓子:“好吧。”

臨走,姜瑤忍不住從廊下折返回來,一把拉住姜寶憶的胳膊嘆氣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姜寶憶擰着眉頭,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其實周啓根本就不喜歡我!”

姜寶憶噌的站起來,小臉透着懷疑。

“他那個人清清冷冷,跟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我都摸不準他什麽脾性,每回單獨見他,我都緊張的犯人一樣,他就那麽高高在上站着,不說話時候更冷面神,一說話叫人根本不想再回他。

當朋友行,若當丈夫,我覺得我會被逼瘋。

何況,他是真的不喜歡我,我覺得,他可能------”

“可能什麽?”姜寶憶眨了眨眼,打了個噴嚏。

天涼了,這兩日入睡後接連都會凍醒,她揉着鼻子看着姜瑤。

姜瑤戳她額頭,“沒準他喜歡你這種小傻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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