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婚禮 阿随,我來娶你了
大學畢業那年, 正值雲城六月份的酷暑,林年和覃朝從前腳跟的項目回來恰好趕上畢業典禮,一衆人熱鬧地在校園裏拍照留念。
淩岚也特意請了假說是為他們慶祝, 不知道從哪借來個相機, 知道覃朝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 便拉着林年拍了不少照片。
偶爾在林年打着掩護的情況下, 淩岚倒是能抓住機會偷偷拍上幾張,在她看來,雖說鴿子是離開了,也确實連她都沒聯系, 生氣肯定是有, 但一些為随歌保留的私心卻還是在,照片說不定以後還能有用處。
就在兩人拍的差不多的時候, 那個一直沒怎麽說話顯得興致不高的人突然走到了淩岚面前, 看了眼她手裏的相機面色平淡地問道:“幫我拍一張吧。”
淩岚當時拿着相機一時間有些怔住, 還是林年反應過來私下裏扯扯她的袖子提醒才反應過來,連聲應了句好。
雲城大學校園景色美麗,又是六月份,青綠葉片在陽光照耀下隐約形成出來的斑駁普撒,覃朝穿着學士服,帽子被規整地拿在手裏, 背脊挺拔, 眼神遠遠地透着遲日以待後的滿足感和釋然。
将近四年來的沉穩和寡漠,鏡頭下的人這會兒難得地多了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年氣。
後來照片被洗出來, 也留在了覃朝的手裏。
晚上測繪班組織了場班級聚會,說是聚會其實也就是吃頓散夥飯,畢業後大多各自奔赴不同的地方, 聚一次也算是有頭有尾。
飯桌上,似乎都有些喝高,班裏一個男生尤為凸顯,紅着臉嗓子粗聲:“這以後啊,還不知道能在哪找個窩,還是咱們朝哥和林年有長遠的命,畢業直接進了那測繪院了,事業單位享福。”
這話一說出來,飯桌上頓時靜默了,不自覺地看向兩人。
站着說話的男生叫李立,這一屆誰不知道當初應考測繪院的時候,這人也參加了,不過因為筆試分太低被刷下去了,班裏最後就只剩覃朝和林年考進去。
李立本就看不慣覃朝,這次事後,總覺得是因為嚴青偏心,暗箱操作,因為忌憚覃朝的脾性,明裏不敢說,私底下不知道傳了多少次這樣離譜的說法。
眼下興許是喝大了,又或許是覺得畢業了膽量大了,明面上挑起了這話題。
覃朝坐在角落裏,周身一陣寂靜,衆人眼神死死盯着,生怕這哥脾氣一上來再砸了場子可鬧大。
至于林年倒是沒什麽,性子溫吞不上事也沒人會擔心反應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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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覃朝照舊坐在椅子半倚着沒動作,堪堪地眼皮微擡,視線刺到李立身上,聲音平淡:“沒有長遠命就安分點,比整天想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體面些。”
這要是聽不出話裏的諷刺,那可真就是耳朵白長了。
衆人倒吸了口氣,仿佛替李立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羞恥,還不如動手打一架來得暢快。
果然李立按捺不住,脖子粗紅地要沖上來,嘴裏嚷嚷着:“給面子真擡你一句還他媽就來勁兒了,覃朝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班長起身慌張地拉着,嘴裏不忘朝着覃朝的方向勸聲:“他喝高了,就這尿性別理。”
顯然的确也沒有激起覃朝多大的怒氣,還是那副處變不驚地坐在位置上。
可偏偏李立沒個眼色,不搭理他還就不停,說着說着竟扯到了很久以前的事,臉上厭棄道:
“當初你他媽搪塞許可冉快結婚那事,怎麽這可畢業了也沒見你結婚,我怎麽記得看見過你和永安胡同那家紋身店裏的老板娘走挺近,後來聽說那家店不開了,覃朝,你結婚對象不要你了啊?”
開學許可冉鬧那次,都知道覃朝有女朋友,還是以結婚為目的的,卻都不知道竟然是離學校很近的那家紋身店的老板娘,更是不知道這老板娘還走了!
沒等衆人來得及消化這話裏的消息,下一秒,坐在椅子上的人轉眼起了身,周身散着狠勁兒,二話不說把李立從班長手裏拎了出來,死死攥緊的拳頭直接揮了上去。
這是第二次班裏人見覃朝動手,那次這人像是攥着勁兒還算有些理智,可這會兒卻像是收不戾氣,拳拳砸到脆弱的地方。
李立本就喝酒動作遲緩,更是被壓打的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紮在地上憋紅了臉卻還張口叫嚣:“被我說中了,戳你心窩子了?覃朝,人家就是不要你了。”
覃朝眼睑嘶紅,眼神裏團着怒不可竭的炙火盡數充盈,越發狠戾的動作完完全全暴露着撕扯的念頭,明明是在看着李立眼底卻又深邃地失神,強迫着隔絕那該死的話。
眼看李立被打得臉色發青,林年和班裏幾個人死拽着臉都憋紅了才把人拉開。
被情緒支配着到後面覃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單純因為生氣還是因為什麽別的。
那次的事最後草草結束,後來,林年幾天都沒見覃朝的影子,再見的那天,是在随歌的那家紋身店裏,覃朝拿了張請柬,面色帶上少有的難隐喜悅道:“我要辦場婚禮。”
林年捏着那紅金交織的請柬,那張紅紙上印着的名字直直入目。
新郎的名字是覃朝,而新娘的名字,是随歌。
那場婚禮最後在一個偏遠的寺廟裏舉辦了,圓靈寺,圓願靈驗,參加的人很少,只有覃朝,林年,淩岚和寺廟裏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僧帶着身邊的一個年輕僧人,請柬上出現在新娘名字那一欄的人終究是沒來。
交換戒指的環節,站在主臺的覃朝掏出了一對嶄新的戒指,給自己帶了上去,而另一個被他拿在手裏,直立地站着,嘴角挂着笑意,滿臉幸福,不知道對着哪個方向緩聲承諾道:
“阿随,我來娶你了。”
婚禮上的覃朝好像真的很幸福,林年是這樣覺得,可卻又在沒等來回應的那一刻,看到了覃朝臉上閃過的悵然和失落,那時候總歸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以至于他記了好久。
覃朝出神了好一會兒,才記得回答了林年那個問題,低聲應了一句:“沒有。”
只不過是覃父說的話到底還是勾起來了些情緒。
林年輕點了點頭,兩個手扣着,小幅度地搓了搓,過會兒擡起頭眼神帶着試探地問覃朝:“你是不是見到嫂子了?”
興許是“嫂子”這個稱呼聽起來太過于順暢,覃朝唇間溢出來聲淡笑,接着道:“嗯。”
不知道為什麽,林年聽完後白皙的臉上也湧上了喜色,一貫不會藏自己的情緒在覃朝面前更是徹底暴露無疑。
看着面前人有些期待的表情,覃朝眼角微勾,來了興致地揶揄一句:“等淩岚來?”
本來還算淡定的臉色蹭地一下爆紅,林年話都說不及地掩飾:“不,不是,我,我就是。”
覃朝還真就一副不動認真地要聽他解釋,可被看着的人被這般盯着頓時歇菜,妥協般地垂了垂頭,翁聲翁氣道:“她應該會來吧。”
那個她自然不用多說是誰,知道随歌在這邊,雲城既沒了羁絆留戀,他猜淩岚會來。
京市的倒春寒這次來的格外突然和強勢,溫度直從十度左右驟降到了零下,随歌在這四年還是頭一次碰上,沒一點預兆。
本就不适應這種氣溫更是直接被凍得感冒,明明是穿了幾件厚衣服,鼻間還是囔囔的,幹脆提早地關了店門上樓躺了下來。
夜間,寒氣伴随着強勁的風級,吹得窗戶連連撞擊。
胡同裏房子的窗戶大多都不像現在那般鋼化玻璃厚重結實,多是方正的小格子脆聲玻璃嵌在木質的窗棱邊,遇見大風,關得不嚴實極易松開被撞碎。
随歌半夜被這聲音吵醒,睡意朦胧間只記得要下床關上,因為感冒帶着腦子也昏沉,急着去關窗,腳上本就沒穿好的棉拖鞋直接給自己絆住了。
掙紮間右腳更是不知道怎麽絞着,直接崴到了地上,鑽心的疼猛地襲來,逼的她淚花都沖了上來,當即被強行清醒,坐在地上倒吸了幾口涼氣。
擺弄着看了看,肉眼看不出什麽,沒紅也沒腫,感覺倒是沒什麽事,就是疼得厲害,窗外透進來的風吹得随歌鼻涕都要流出來。
緩了緩那陣疼意過去,她輕點着腳過去把窗戶嚴嚴緊緊地關上才又拖着步子回了床上。
腳上沒有剛才那麽嚴重得疼,看了也沒發現什麽,随歌便也沒特別在意地繼續又躺了下去,心想着真不放心明天再看看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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