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博弈 遲早讓你心甘情願說你愛我

覃朝就着抱着的姿勢沒松手, 示意随歌開了門,進了鋪子裏覃朝的怒氣像是還沒消,臉上的淩厲不減, 動作卻又極盡細致溫柔地把人放在了沙發上。

随歌剛坐下沒一會兒, 便見覃朝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察覺到他的意圖随歌下意識地要往回收腿, 那人倒是更快一步, 眼疾手快地撈過了她的小腿。

“還躲?看看你自己從醫院颠着回來的腳都不給看?”

覃朝嘴唇微啓,臉上的表情不免帶着些暗火。

随歌微怔,不知道這人竟還會習慣這樣,話多就算了, 什麽時候還學了說話的技巧, 一句話也拐彎抹角地陰陽,上次被說黑眼圈也是這樣。

她臉色堪堪沒出聲, 像是才認識他一樣, 輕皺着眉頭盯着。

覃朝得空擡了下眼皮瞥了她一眼, 随即又垂掩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問:“腳怎麽崴的?”

紅腫還有些發紫的腳踝暴露出來,被面前人不嫌棄地攥着翻來覆去地檢查,随歌覺得挺不自在,只想趕緊結束, 便回應道:“昨天晚上下床不小心絆倒了。”

“下床喝水?”

覃朝自然地問道。

以往兩人在一起睡的時候, 随歌就有半夜喝水的習慣,為了圖方便, 這人倒是跟着形成習慣地每晚擺在床頭桌上一杯水,省的她來回下床。

這會兒自然而言以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只是随歌沒想到他能這麽順嘴就記了起來,莫名的情緒湧了上來, 心裏瞬間一軟,卻又被刻意掩蓋地遮壓了下去,出聲道:“不是。”

覃朝沒再繼續問什麽,起身拿了袋子裏的藥,看了看說明書又蹲了下來,作勢要給她塗抹上。

随歌潛意識裏覺得這種事自己能做,伸手要拿過藥解釋道:“我自己能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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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朝拿藥的手往後一撤,那剛按捺下去的煩躁蹭一下又沖了上來,忍不住啧了一聲,臉上挂着不耐:“當我說話沒用?男朋友在跟前不使喚,你是等着換?”

興許是男朋友三個字,有些久違,夾雜着梗在心頭的矛盾感,随歌臉上不自覺浮上垂暗的深意。

覃朝沒覺得這稱呼有什麽問題,在他看來,婚禮都辦過了,要不是不想吓到随歌,他甚至都恨不得喊老公才對,不過這稱呼也就是遲早的事。

沒聽到面前人吭聲,覃朝眼神微暗,接着又補了句:“真有等着換的念頭也早點掐斷,換不了。”

攤上他覃朝的人,那也就只會是一輩子的事。

重逢以來,好像一切都被覃朝帶着走,随歌跟在後面步伐始終被強迫着一致,她不讨厭這種感覺,卻又覺得不該是這樣。

滋生的情緒矛盾像是慢性的毒藥,不足以致命,但總是在百轉千回間深剜着心窩,仿佛游走在崩潰的邊緣,很快就要跌落,可又始終猜不到很快到底是在哪個時刻,這種不安感折磨起來痛苦極了。

随歌眼神默然,掩蓋住了那閃過的痛楚,強行平穩的語氣低聲道:“覃朝,你不用這樣,現在不一樣了。”

面前的人拿着藥盒的手頓了一秒,緊接着恢複如初,強勢道:“沒什麽不一樣的。”

“你該叫我阿朝的。”

被強行轉開話題,覃朝堅定倔強地提醒她。

随歌沒遂了他的願,眼神盡是平靜地看着他,也不願退讓。

覃朝卻沒有想象中的反應,絲毫不懼這樣的直視,幽深暗沉的眼神随之正對上随歌,一時間不知道誰的更強烈,猶如一場博弈,要拼出個勝負。

随歌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顫意,略微的心慌漫升,表面上好似沒有特別的顯露,實則潰敗不堪。

現在的覃朝真的要比四年前更為讓人難以招架。

低喑的嗓音被帶了出來,男人的語氣裏帶着勝利者般的喜悅,唇角微勾:“阿随,你還是愛我的,這點不會變。”

“我遲早能讓你心甘情願地說出來。”

伴随着砸落的聲音,整個鋪子裏靜了下來,餘蘊過後的刺激感卻久久停留。

覃朝繼續低頭手上的動作,能看出來顯然不熟練擦藥這種細致的活,緊促着眉頭看了好一會兒說明書,才謹慎地搓了搓掌心,動作間盡顯細膩。

被溫熱的掌心包裹着的那處皮膚,跟着不自覺地發燙。

帶着涼意的藥膏被平緩揉搓,偶爾被覃朝手上的細繭刮蹭泛起一陣刺意,随歌不自覺地輕顫一下腳,過後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面前人露出來的側臉緊繃着卻又格外認真,短發直立襯得一股不好惹的勁兒,兩人都沒再出聲,一時間氣氛頓默了下來,随歌竟有種恍然極盡不真實的感覺。

四年,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那個當初在她面前尤愛纏溺的男孩真的變得成熟許多,又或者說,僅僅是和她記憶裏了解的有了差別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算準了時間,剛塗好藥林年便走了進來。

許是因為也認識了挺久,沒了第一次見面的拘束,林年禮貌地輕聲問了句好。

四年沒見,他看起來倒是變化不大,随歌下意識地就要起身招呼,剛有這意思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被覃朝給按下了,帶着恐吓的語氣斥聲。

“坐着,腳不嫌疼?”

随歌總覺得這人緊張過頭,沒傷到骨頭她又不是到了不能動彈的地步,表情顯得有些不滿和無奈。

林年見勢,連忙開口對着覃朝道:“哥,英姐店裏的門鎖卡死了,看能不能讓你幫着修一下。”

這種小事自然是該幫,覃朝二話沒說應了下來。

“行,就去。”

林年說完作勢要出去,可随即又被喊住。

“你呆這兒就行,盯着點她。”

覃朝看了眼沙發上的人,眼神滿是不放心,出聲囑咐。

随歌被這樣看着瞬間覺得這人是把自己當成讓人不省心的孩子了,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是生氣但她又說不清,混亂極了。

覃朝轉身欲走,卻又猛然地停了下來,下颌頂了頂,拎了一旁的軟墊,二話不說掐着随歌的腰把人放到了後身處擺放裝飾品的高桌上。

随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連林年站在一旁也看懵了,反觀當事人,臉色滿意地走了出去。

桌子的高度不算低,随歌腳懸空着離地面還有些距離,硬生生地跳下來不現實,可坐着總覺得怪怪的,臉上浮起來一陣惱意。

這人怎麽淨使這種怪招!

覃朝出去後,鋪子裏就剩林年和随歌兩人。

林年性子溫吞,話也不多,随歌是見過也知道的,可沒想到一開始打破寂靜的竟是他。

不似覃朝直面看上去多的成熟,林年看起來仍像是個少年氣兒未脫的大學生,此刻正一臉猶豫地看向随歌,一副糾結的樣子。

随歌了然,緩聲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說?直接說就行,不用這麽糾結。”

随歌的聲音舒緩溫柔,聽起來很舒服,林年沒再猶豫,低眼垂聲說道:“淩岚她,很想你。”

似乎是沒想到面前人想說的竟是和淩岚有關的,随歌臉上的表情有些低掩,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情緒到底還是有些破防。

她離開這四年裏,又真的豈止是僅對覃朝有着愧疚,對淩岚,亦是不少。

當初做出那般決定,她未曾對淩岚透露出半分,淩岚是個暴脾氣,若是知道自己當初那樣的境遇,只會暈着頭打抱不平地找上向偉峰。

而這樣的結果又是随歌最不想看到的,她本來就不想牽扯到其他人不是嗎?她是可以無所顧忌,可淩岚不一樣,有淩父,有羁絆。

随歌眼框微斂,雲城是記憶裏美好的地方,抛棄一切的滋味不好受,她偏嘗過這種無奈的痛苦,可不管怎麽說她終究是對不起淩岚。

“一姐她還好嗎?”

嗓音染上壓抑的哽咽,随歌自己都覺得問出這句話挺可笑的,她真挺唾棄的。

林年眼神看向自己緊扣的手,夾雜着不知名的情緒,慢聲回應:“現在挺好的。”

随歌剛開始走那段時間,覃朝是最瘋的那一個,煙瘾不是特別大的人一整天兩包煙都是常事,抽到咳嗽啞聲渾然不知,紋身感染給自己作到醫院,像是不要命的人直個勁兒地作踐自己的身體。

還有一個就是淩岚,本就是做的沾酒的工作,徹夜通宵不停歇,硬生生給自己逼得看見酒直反胃。

那段時間裏,林年像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看着身邊的兩個人成這副樣子,氣惱着急卻無可奈何。

打從第一次進入永安胡同裏的紋身鋪子,他以為的煥生就是他的煥生,四年後亦是,他真挺希望一切都能好的。

“你能別再走了行嗎?就算是為了朝哥,也是,為了淩岚。”

安靜的環境裏,內斂的人沖破着自己的脾性,擡頭鄭重地看着随歌,話語間透着些哀求的意味。

那是比狠話謾罵還要來得猛烈的痛楚,緩慢地攪破所有紮根在心上連着血肉的殘餘,随歌眼眶被強行逼緊脹疼,視線模糊間嗓音卻無比清晰地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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