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希冀 阿朝看見了會心疼
得到測繪隊消息那天, 随歌正遛完軟軟回店裏。
軟軟這段時間長得尤其快,體型龐大了不少,身量也趕到了随歌的膝蓋上方, 撒歡撲過來的時候随歌有時候都要抱不住它了。
偏是這小崽子還愛鬧, 沒走到店門口便圍着随歌轉圈, 作勢半仰着身體往上撲過來。
随歌下意識地就伸手接着, 猛地一陣力道半蹲着慣性地往後倒了倒,手撐着地面眼神微俏:“我們家軟軟是不是又重了點?”
軟軟晃着塌塌的耳朵,小毛臉直蹭着自家主人。
随歌點着他的腦袋,像是想到了什麽, 眼神裏溢上莫名的柔意。
“等阿朝回來該是抱不動我家軟軟了。”
随歌彎唇笑了笑, 動作玩鬧地順了順軟軟腦門上的毛發。
英姐看見門口的場景,樂呵着走了過來, 招呼道:“小随又帶着軟軟玩去了啊。”
随歌聽見聲音擡頭看了看, 站起了身體, 臉上帶着笑回應了一句,話語間透着無奈又寵溺的意思。
英姐了然,摸了一把軟軟,半揶揄道:“你這小崽子,可是嬌慣得不行。”
軟軟像是聽懂了那話的意思,恃寵而驕地甩了甩尾巴, 一副傲嬌的模樣, 逗得兩人直樂。
鬧了有一會兒,英姐突然随口地像是扯閑話地問了句:“小覃出差還沒回來啊?”
随歌手上的動作有些微微遲緩, 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扯了扯唇回了句:“嗯,還沒回來。”
“不是, 這得快有兩三個月了吧,什麽公司出趟差都能出這麽久!”
英姐表情繃了繃,語氣間帶着些吐槽,下意識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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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英姐的丈夫常是被迫加班,以至于一聽見一點這種公司不如願的事情,當即跟着就打抱不平。
随歌倒是能理解,緩着聲音解釋:“阿朝他們研究院裏的項目,忙測繪這一塊兒的出門久點也正常。”
這話聽起來明面上好像是在對着英姐解釋,可實質上,随歌自己都不知道這話到底說的想讓誰聽得多。
英姐聽完那話,眉間輕皺了一下,看向随歌問道:“小覃也是搞測繪的?”
随歌見她表情有些遲疑,沒多想什麽便點了點頭。
“嗯。”
英姐當下跟着緩緩地點了點頭,随即又扭了過去挼着面前蹲着的軟軟,邊認真地說着。
“搞測繪這一塊的真是不容易,活又重又累,搞不好出成績了把命搭上去了可說不來。”
随歌心念着這話說的也是沒錯,測繪這個行業本就不是什麽香飯碗,比不上其他被前仆後繼追逐的行業。
換種說法,有的穿着橙紅色工作服站在大馬路上搞測繪的多少被不懂的外行當成是環衛工、民工的,吃力還不體面。
只是随歌覺得又或許在選擇了這個行業的時候,那群人不過是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關于心中所夢的期願總是為這一往無前找理由去奔赴。
包括覃朝亦是這樣,她贊成阿朝所有的追逐,也肯定為了那個期願所付出的一切努力。
随歌眼神沉掩,嗓音極輕地回應道:“是很辛苦。”
英姐沒聽出來她話裏的異樣,緊接着像是很随意地想到了什麽,語氣裏帶着明顯的惋惜和感嘆。
“早上跟着我家那位還看見條新聞,說什麽好像是蒼峋山那支測繪隊吧,報道說是碰上雪崩了,到現在也沒聽說有什麽最新消息,也不知道……”
“是、蒼峋山嗎?”
英姐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手便猛然間被身旁人死死地攥着。
随歌只覺得自己腦子徹聲地嗡了一聲,眼神間閃上一絲壓迫,緊繃的唇間生硬地嘶聲,嗓音像是被砂礫摩擦過的厚重和粗糙。
手上的動作徹底暴露出緊張和絲絲希冀,仿佛攥在英姐手裏的藏着無比可怕的宣告。
英姐看見随歌的樣子,一時間有些不敢出聲,猶豫地關心道:“小随,怎麽了?”
随歌仿佛沒聽見英姐的聲音,背脊上爬起來的冷汗在那一瞬間逼迫着她尋求一個可靠的支點,空洞的嗓音在茫然的無措中再次重複了起來。
“是蒼峋山嗎?”
英姐的手被攥得發疼,在那樣的情況下,竟有些被吓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出那個确定的回答,只是早上看起來的那個醒目的标題又的的确确寫着蒼峋山幾個黑色的大字。
随歌的樣子是英姐從未見過的模樣,失神嗎?好像又不全是。
隐約間被帶着明顯希冀卻又深藏痛苦的暗眸盯着,英姐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沒了勇氣說出那個肯定的回答。
她穩了穩心神,語氣磕磕絆絆:“蒼,蒼峋山嗎?”
“我記不清是不是了,許是我看岔了吧。”
轟然的倒塌聲平地炸開,在那個半掩半藏的語氣裏,似乎一切悄然被證實。
随歌半跪在地上,強硬地撐着爬起來,聲音滿是顫抖。
“手機,手機。”
好似是非要再看清那條新聞。
随歌爬着往前傾,慌亂的步子間撲通地一聲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手心朝下狠狠地按上了地面上凸起的砂礫,連帶上膝蓋鑽心的疼,随歌有一瞬間恍然清醒。
跌跌撞撞地跑進店裏拿起手機,首頁直接彈出推送的便是極其惹眼的籠罩着沉黑色的标題,昭告着剛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再次看見蒼峋山的消息出現在新聞報道上,和十幾年前一樣,一如既往地揪心,救援隊的消息尚未及時得到更新,半吊在漂浮中的心念沒了歸所無依無靠。
随歌指尖被重力按壓地充血僵硬,顫抖地癱軟坐在地上。
心裏強勢的念頭叫嚣着吞噬,随歌捂了捂酸脹的眼眶,強迫自己穩住心神,重重地深吸了口氣。
不會的,還沒确定消息不是嗎?一定不會的。
阿朝答應過,會早去早回,她也答應過,會等着阿朝,不會失約的。
她的阿朝不會失約!
她照顧好了他們的軟軟,軟軟有在好好長大,她能等到的不是嗎?
無數的念頭竄動,極力地試圖升起無盡的期望,那個字眼太過于沉重和可怕,随歌不敢去想會有其他的結果,也不肯去想,固守着覃朝留下的話,那似乎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了。
恰時,英姐走了進來,在那短暫的時間裏,她好像明白了什麽,一向熱情臉上挂着笑盈盈的人此時收了那坦然,腳步極輕地蹲在了随歌的身邊,動作輕柔地撫上地上呆滞失神的人。
觸上的一瞬間,随歌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随即又穩定。
英姐難掩地心抽了一下,拿了張紙巾擦上了随歌不知道什麽時候滿是濕潤的臉上,心下隐隐藏着空落和心疼。
她想勸慰說些什麽,可似乎又覺得無力,連自己都覺得難以說服。
雪崩的後果大多是難逃的命運,救援隊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無不表明着,那個不堪深想的結果卻又是極為最可能發生的結果。
難逃的宿命總是這樣,狠狠地砸在無辜的人身上。
英姐閉了閉眼,眸子裏的濕意被強行收了回去,到底是不忍心打破随歌的一切餘冀,生硬地扯了扯唇角攬着面前的人,細聲哄道:
“我們小随的手破了呢,英姐給包紮一下好不好?”
“到時候小覃回來要是看見了又該心疼了。”
随歌身形微動,半仰着臉看向英姐,眼神裏盡是空遠失措。
手上的疼感遲緩地傳來,密密麻麻地鑽心,她垂眸嘴裏喃聲:“是要包紮的,阿朝看見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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