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唯安 随,願以娶

蒼峋山峰頂似是要觸及天邊的雲朵, 虛影相連間蔚藍和瑕白清透相映,是對每一位前來觀賞的人獻上的崇高的敬意。

随歌所幸在初晨微起的時候,踏上了那蒼峋山的大本營, 熹光相襯間瞻仰蒼峋山最美的模樣。

因為空氣稀薄的原因, 随歌走上幾步都要深深地喘一會兒, 到最後到達的時候頭疼得鑽心地厲害, 掏出氧氣瓶像是個垂危瀕死的人一樣牢牢攥着。

沒能有着和覃朝一群人那樣的魄力,随歌永遠到達不了蒼峋山的最高頂,卻也終歸是在這樣的赴往中一步步尋求着那份魅力。

被白雪覆蓋着的表面猶如高不可攀的聖潔女神,蒼峋山憑借這份獨有神秘的魅力招致着無數人的窺往, 在此描摹着無數去往人的模樣, 也終究記下那一個個虔誠的信徒。

随歌置身其中,恍然覺得整個心都像是被包裹住了一樣, 她說不清是因為震撼亦或是對着那大片的白色産生的別樣的心緒。

她也曾在萌生了要來蒼峋山這個念頭的時候問過自己, 為什麽會選擇要來, 只是那個問題的答案她一直不知道。

但也就在這個時刻,随歌覺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

去行過萬千中最惹眼的那處,去了卻心中所往,被蒼峋山的魅力所震撼,被觸及測繪人的心境所感動,那對于随歌而言, 總歸是一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高處的冷風灌進羽絨服裏, 随歌被凍得鼻尖泛紅,就連吸鼻子的動作也顯得愈發遲緩。

背上背着的黑色背包緊緊地貼着, 随歌摘下了手套,慢慢地把背包取了下來,蹲在地上拉開了拉鏈。

純白的花束從那層保護膜上袒露, 在黑色背包的映襯下愈發無瑕,那是随歌跑了當地多家花店,最後在一個極小的店裏買來的雪蓮花花束。

賣花的老板娘是個佛系的美人,店裏的布景和老板娘的打扮看起來慵懶風十足,和當地的風格截然不同。

在聽了随歌說要買雪蓮花的時候,老板娘沉默了幾秒,轉而笑着說當地人可從來不買這花。

随歌忘了自己什麽反應了,應該沒說什麽,卻又好像說了什麽。

她只要了幾朵,麻煩着老板娘幫忙裝成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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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遞給她的時候,那花店的老板娘頗是好奇又問了一句,大概意思就是跑了這麽多家最後為什麽只堪堪要了這麽幾朵。

随歌那個時候垂着眸子看着那幾朵花,隐晦地緩聲回了一句,說正好夠了。

老板娘一定不知道這個夠了是什麽意思,卻又沒再多問。

即便有着足夠在意的保護,那束花還是有些微微焉縮,興許是不經意間被背包壓着了,沒有剛買回來時的明媚,卻仍舊保留着那份純淨。

随歌雙手捧起了那花朵為數不算多的整束,迎着寒風往坡上走了一段路。

腳下陷進雪堆裏的聲音毫不保留地吱吱作響,不慎還會往下滑動,鼻翼間呼吸着寒冷徹骨的空氣,羸薄清透。

再往上去,随歌有些喘不上氣了,步子也慢了下來,以至于到最後只能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地停在了那處。

她擡頭往上看了看,眼神中帶着不可言說的複雜情緒。

羽絨服被風吹的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随歌的發絲也被偏來的勁風刮地直刺臉,沒帶手套的手指凍得發紅隐約透着紫,她半眯着眼睛突然揚唇笑了笑。

随後彎下腰,把手裏的花束擺放在了自己的前方,挖了些潔淨的雪壓在了那花束的下半部分。

白色和白色的碰撞生不出過分豔麗的沖擊,甚至于很容易讓人看不見,可随歌卻覺得那樣子格外的好看。

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下,或許用不了一天甚至是幾個小時,花束便早早地被淹沒或是被吹到了不知道哪個方向,随歌尤其希望它能自然地被雪花掩蓋,始終埋在蒼峋山的積雪之下,陪着那群久留在蒼峋山的長情的人們身邊。

花店老板娘沒能懂的原因在這一刻盡然坦明。

十幾年前,包括覃朝母親在內的長眠于蒼峋山的國測隊員的人數不多不少,正好是那束花裏雪蓮花的朵數。

随歌的眼眶間有些酸澀,不知道絲被風吹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那含在眼眶裏的淚花有些快要撐不住地掉落下來,一瞬間便變得冷徹。

她盯着面前的花束出神,卻覺得臉上的濕潤好像越來越多了。

随歌不可否認自己藏着私心,她仔細地數着花束的朵數,卻唯獨不願意去算上她的阿朝。

返程的路上,随歌去了蒼峋山有名的寺廟,央勒寺包含在蒼峋山的片區內,不少游客到此總是一定要進去看看。

信教也好,不信也罷,更多意義上全當祈福圖個心想事成。

随歌也算不上完全意義上的信教徒,在雲城那段時間雖說常去圓靈寺,後來到了京市,卻很少再去過寺廟。

眼下到了這裏,下意識的習慣還是被吸引了出來,懷着虔誠的福心拜行燒香,添上些香火錢。

耳邊僧人吟誦着聽不懂語言的經文,寺廟裏偶爾傳來幾聲笨重的鐘聲,像是要洗滌去帶在身上的污濁。

寺廟裏的僧人熱情好客,随歌在參拜後被邀請着去嘗了寺廟裏特有的清酥茶,剛入口的味道和普通的茶葉茶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可等真的咽下去後餘留下來的回味肆意地充斥了整個口腔,霸道卻又在味道上盡顯細膩。

有前來湊熱鬧品嘗的外國人一臉期待,在喝了第一口便當場沒忍住地噴了出來,随後又在不知所措中慌張道歉,繃緊着臉色完完全全的喝完,惹得整個屋子裏處處歡聲。

随歌也在這樣和諧的氛圍裏臉上挂上了獨屬一隅的輕松。

過後的時間裏,僧人又帶着他們去了廟院後處。

敞寬的正中央有棵粗壯抱青樹,随歌未曾聽過這樣的品目,卻在那樹枝上飄着滿處的紅綢帶子中也知道了這棵樹的用途。

聽僧人講述着說,這裏住着一位“神人”,是期願奉成的保佑者,無論什麽都一定會實現。

周遭的人湊着上去,在那棵樹下拿着求來的紅絲帶躍躍欲試。

随歌站在原地望着那處,手裏的紅絲帶随着風半飄動着,眼中的晦暗讓人難以琢磨明白。

樹上挂着的紅絲帶寫滿金箔字,祈禱萬事安康的,求願婚姻美滿的皆是多數。

随歌在僧人的熱情招呼下,終是寫下了“唯安”兩個醒目的字。

和當初圓靈寺祈福一樣,随歌自來沒有多麽高遠的祈願,唯安便是心中最為長遠的念想。

抱青樹很高很壯,低處樹枝的位置幾乎被挂滿了,随歌站在樹底下仰頭看着高高飄揚的各處絲帶,像是刻意創造機會一樣,在上百上千的絲帶中間,那條落着日期的短字一下子被她看了去。

熟稔的稱呼和語氣仿佛在那條絲帶上昭然越示,就在那麽一瞬間,随歌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眼神間流轉着波動,竟有些不敢去看。

一旁正在挂着的人不經意間碰到了視線盯着的絲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徹底映進了随歌的視野裏。

日期落款是測繪隊回京市的那天。

而上面的那行字寫着:“随,願以娶。”

堆砌間的耿然在頃刻間悉數松懈,随歌一眼便認出來,那,一定就是她的阿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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