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帶她回府(三更)
“雅閣有些悶, 我早就同阿狗說了,此處得加個天窗。”葉猶清微微勾唇,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轉身出門。
她能夠感受到, 自己的臉确實紅了一瞬, 不過也只是想起了那日的畫面而已,臉紅也是人之常情,葉猶清想。
門中只剩下了十裏和辭柯二人, 十裏朝着辭柯手上的擦傷吹了吹, 便開始将瓶中粉末倒在上面。
“怎麽回事。”十裏語氣輕柔了許多, 像她放慢的動作一樣。
“因為葉猶清, 秦望懷疑我。”辭柯眉頭微揚, 嗓音柔滑細膩。
十裏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 才又開口:“秦望本性多疑,又殺人不眨眼,子秋竟然讓你接近他,太危險了。此次若不是葉猶清, 你恐怕要……”
“姑母一心為了周家,我必須聽她的。”辭柯打斷她的話, 擡眼道。
十裏看着她那張酷似周子秋的面容, 忽然咬住淡粉色的薄薄唇瓣,垂眸不言語。
辭柯則一直沒有收回目光, 過了一會兒, 又道:“十裏姐姐為何不許我告訴姑母, 你還活着?”
十裏的動作頓了一會兒, 然後才繼續用細布給她包紮, 漠然道:“我同你姑母間的事太過複雜,豈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你同葉猶清之間又是怎麽一回事?”十裏包紮好傷口,用尖刀割斷細布,打了一個結。
辭柯心思一跳,卻沒開口。
她不能告訴十裏,自己的接近不過是個局。
十裏似乎更為疑惑,但是沒等開口,門外便傳來了葉猶清的腳步聲,随後房門被推開,葉猶清端着一碗噴香的陽春面走了進來。
面被放在辭柯面前,蔥花和香油漂浮着,活像是陽光和草地,香味和熱氣一同湧上,讓辭柯餓了許久的胃瘋狂翻湧起了胃液,不由得滿口生津。
她拿起一旁的筷子,夾起金黃色的面放入口中,卻被燙了舌尖,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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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吃。”葉猶清溫和道,“阿狗做菜慢,我便讓他先燒了碗面,先墊一墊。”
多麽正常的語氣,像是對所有她會可憐的人一樣的關心,辭柯暗暗凝結了目光,随後不管那面有多燙口,大口吃了進去。
十裏坐在一旁,抿着一口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中的不解雪球一般鼓脹,卻礙于兩人都在場,無法詢問。
“徒兒,你準備怎麽辦?”十裏忽然道,修長的手放在下颚,目視着葉猶清問。
辭柯吃面的動作停頓了。
葉猶清也愣了一瞬,她救人時沒想那麽多,不過是脫口而出,但若真的将辭柯留在身邊,卻是從未想過的事。
辭柯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重,她本與她毫無幹系,何需卷入是非。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拒絕,她還沒開口,一旁的辭柯卻先說話了,她忽然放下碗筷,櫻唇被面燙得紅彤彤的,張口道:“葉姑娘屈尊搭救,奴婢感激涕零,萬萬不敢再做叨擾。”
她話雖這麽說,可是伴随着那上挑的狐貍眼,卻怎麽聽怎麽像是諷刺。
葉猶清微微點頭,心裏冒出一絲火氣,她一大早去幫她,她卻又是這個态度,很難不令人氣憤,于是語氣也冷淡下來:“确是如此,你在京中一直游刃有餘,想必也不會需要我幫扶。”
眼看着二人間的氣氛降至冰點,一旁的十裏急忙咳嗽兩聲,岔開話題道:“怎麽阿狗的飯菜還不來,餓煞我也。”
她話音剛落,門便被敲響,阿狗那炸了毛的頭顱便伸進來,十分為難道:“大姑娘,成衣鋪的掌櫃不賣衣裙給我,還罵我是個登徒子。”
葉猶清聞言,不由扶額,正欲起身,卻被十裏伸手攔了下來。
“我去吧。”她說着,長腿直接邁過擋路的長凳,逃一樣扯着阿狗離開。
門關上,屋內只剩了葉猶清和辭柯二人,氣氛便更是尴尬了,辭柯也沒再動那碗面,而是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猶清确實不知原主和辭柯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便也斷然不會先開口,于是起身,慢悠悠地收拾方才被自己拆得七零八碎的包裹。
淺淺的呼吸聲從她身後傳來,葉猶清動作一頓,總覺得這聲音不太對,于是轉過身,正好一束陽光透過窗棱穿過辭柯臉頰和面碗的空隙。
兩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啪嗒落下,在陽光中打出兩團光暈。
葉猶清心弦一抖,下意識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多少有些手足無措,她方才說了什麽?她不曾說什麽重話啊。
“辭……”葉猶清開口開了一半,眼前女子掉淚掉得更兇了,活像是雨點子一般。
最終,葉猶清還是受不住她這幅模樣,嘆了口氣,邁步上前,将被淚水沖刷着的面碗拖到一邊,從袖中抽出一條手帕塞給辭柯。
“你哭什麽?”葉猶清被她哭得百爪撓心,她還真沒見過這種眼淚說掉就掉的女子,讓人想發火都發不出來。
辭柯沒有接那條手帕,而是任由它落地,忽然輕嗤,伴随着淚水的濕潤氣息。
“我不想進宮,但我身份卑微,想活下去只能做牛做馬,秦望還會想方設法殺了我。”她話語潺潺,仿佛溫熱的水。
辭柯說着,慢慢起身,好看的腰肢在半空搖曳生姿,慢慢走近葉猶清。
她要靠近葉猶清,她必須放下所有的尊嚴。辭柯合眸。
她擡眼,仿佛最為绮麗的花,花香絲絲縷縷蔓延,不一會兒,就離葉猶清不過幾寸了,她臉上還殘留着一些細小的傷口,發絲淩亂,卻仍然美得讓人膽戰心驚。
葉猶清忍不住想後退,誰料腿後是長凳,險些坐下,急忙站穩腳步,還好面上還算冷靜。
“所以?”葉猶清忽然伸出手,放在辭柯的肩膀上,控制住二人距離。
“所以。”辭柯張唇,柔荑蓋在葉猶清掌上,将她手拿起,放在自己喉嚨處,微微昂頭,女子細白如凝脂的脖頸就暴露在了葉猶清眼前。
“你還厭惡我吧?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她聲音帶了細微的顫抖,用着氣聲道。
葉猶清頓時覺得一股熱氣從腳底直直沖向天靈蓋,她急忙将手拿到一邊,手指順着女子後腦一勾,将人微仰的頭顱擺正。
她移開目光,長長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你不必如此,我不是從前欺負你的那些變态。”
辭柯媚眼微擡,眼波落在葉猶清身上,那眼神明擺着不信。
也不知她對自己有什麽誤解,葉猶清摸了摸鼻子。
随後彎腰撿起落地的手帕,抖了抖,放在桌上,淡淡道:“等會換好衣服,就同我回去吧。”
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快,辭柯低頭看着那潔白的帕子,嘴唇翕動了一會兒,才極為小聲地開口。
“謝謝。”她說。
用過飯後,葉猶清就帶着已經打理清爽的辭柯,回去了國公府,穿過層層延伸到路邊的花枝,走進了自己的院落。
“大姑娘!”琴心樂颠颠地蹦跶過來,正要給葉猶清展示兩個奇怪的鐵塊,卻迎面對上了辭柯的目光,吓得手一松,險些被那鐵塊砸了腳。
“是那狐媚子?”琴心上前拉開葉猶清,一臉戒備地看着辭柯,“你又想使什麽壞!”
辭柯被她敵視地瞪着,卻像是習慣了一般,眼眸直視着她,直将琴心看得火冒三丈,險些蹦起來,葉猶清連忙将她拉住。
“琴心,不許無禮。”葉猶清溫聲道,将她扯得離辭柯半丈遠,“這段日子她會待在此處,你不準欺負她。”
“我欺負她?”琴心急了,“大姑娘難道忘了這女人有多不要臉,她……”
“琴心!”葉猶清的語氣嚴厲了些,琴心聞言,剩餘的話塞回了嘴裏,一張小臉鼓鼓囊囊。
“啞鈴做好了。”葉猶清眼睛亮了亮,笑眯眯撿起地上的兩個中心細兩邊粗的鐵塊,往起舉了舉,約莫各有六斤重。
她同十裏說了教她武功的事,除此之外,身體也得鍛煉起來,免得這幾年都宅在後院的身體撐不住。
看着葉猶清一臉喜悅地帶着鐵塊走進屋中,琴心又對上了辭柯的眼神,直覺得那眼如妖似媚,身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癟着嘴,害怕地嘟囔了一句“還不知誰欺負誰呢”,便要吓得往葉猶清身邊跑,卻見葉猶清忽然又伸出腦袋,有些無奈地看着辭柯。
“辭柯也不許欺負琴心。”她道。
琴心後背的雞皮疙瘩瞬間便消了下去,她再去看時,辭柯已經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低頭站着了。
“狐媚子。”琴心委屈巴巴地罵。
是夜,月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玉,又好似薄紗,将地面照射得雪白,一樹梨花在月色下起舞,恍然間好似落雪。
女子跪坐在窗邊美人塌上,眼中帶着哀色和迷茫,望着天上銀盤,下巴枕着手背,一時令人分不清梨花與她誰更嬌美。
她忽然收回目光,将手摸向臉頰一側,被發絲藏着的肌膚處,在月光下,那裏有一道淡白色的疤痕,一直蔓延進了耳後。
她的目光驟然再次冷硬。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辭柯敏捷地轉身,打量了床榻上黑暗的鼓包一眼,走下美人塌,無聲走向床畔,将一旁的燭火點亮。
“葉猶清?”她忽然蹙眉,忙半蹲下來,将冰冷的手放在葉猶清額前,并沒有發熱。
但是女子卻在拼命顫抖,忽然伸手抱住了頭,痛到發出呓語,貝齒狠狠咬着唇,直将嘴唇咬出了血。
“葉猶清!”辭柯意外得慌了,她急忙推搡了葉猶清幾下,大聲喊起了門外的琴心,可葉猶清不僅沒醒,反而更為用力得撕扯自己的發絲,似乎這樣能夠減輕疼痛。
女子清冷的,好看的臉頰,第一次在辭柯面前湧現出這樣無助的神色,呼吸都被截為了斷斷續續的幾段。
辭柯不知她是怎麽了,急忙将人拉坐起,與此同時,琴心也喊着大姑娘,慌慌張張得從門外跑進來。
然而這時,許是疼得受不住,葉猶清修長的手臂忽然伸出來,狠狠抱住辭柯的肩背,将她按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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