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她是我的

看着辭柯的神情呆滞一瞬, 葉猶清便輕快地岔開了話題,對着一碗雞蛋羹說:“啊,我喜歡這個。”

随後捏起筷子, 往口中放了一快, 雞蛋香鹹,滑溜溜地跳進了嗓子眼。

“沒想到大姑娘如今喜歡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辭柯低聲說,可還是伸手出去,将桌上的炙羊肉撤下。

“是的。”葉猶清沒理會她話中帶刺,笑道。

看着葉猶清一點點将雞蛋羹倒進肚子, 神情十分滿足的模樣,辭柯臉色不知為何紅潤了許多, 不再開口。

有辭柯在的日子與往常沒什麽不同, 比起琴心來說,辭柯就像是一個完美的婢女, 事事周全, 周全到葉猶清有時會覺得心疼。

葉猶清便總不由得對她比對琴心更好一點, 專門給她清掃了一間窗明幾淨的亮堂屋子不說,還出銀子買了許多衣裳, 從前的衣裳她都不曾帶出來,這幾日就總穿兩件琴心的舊衣。

帶她去看屋子的時候, 辭柯在門口愣了半晌,才小心地邁步進去。

那一日,葉猶清頭一次覺得,辭柯看她的眼神中淡去了恨意, 轉而是感激, 雖然很快就平靜無波了。

除此之外, 葉猶清也沒閑着, 金陵齋的生意愈發旺盛,阿狗的手藝确實不錯,加上地段繁華,裝潢有致,客人絡繹不絕。

于是她趕着日子多請了幾個長工,送去店裏幫忙。

而金陵齋賺的銀子加上太後賞賜中的一部分,正好可以再買下一家鋪子,葉猶清一連幾日都帶着琴心在禦街轉悠,最後看中了一家生意慘淡的成衣鋪,這鋪子不在旁人手下,而是原掌櫃自己開店,地段也不錯。

唯一的缺點便是,衣裳太醜。

不過金陵齋的生意好帶來的不止是流水一般進帳的銀子,還有旁人的妒忌,葉猶清已經不止一次看見自家院落門口有其他婢女在轉悠。

就連金陵齋其中都出了幾次麻煩,常有人掀桌子斥責說飯菜不幹淨,要阿狗退銀子,否則便鬧事,得虧店裏駐紮一位武功高強的十裏,統統拎着領子丢了出去,才沒讓他們得逞。

不過這也讓葉猶清多了幾分警惕,金陵齋一開始便是她手下的,無法隐瞞,其他的店鋪便萬萬不可再暴露于旁人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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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金陵齋新開辟出的後院,葉猶清正在烈日下紮着馬步,不停在十裏的鞭策下調整姿勢,不一會兒就已是汗流浃背。

“昨日給你的招式,你練了麽?”十裏半倚着牆,手中捏着一罐米酒,大大飲下一口。

“練了。”葉猶清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可是我家祖傳的好東西,你要是練不好,我便收回來。”十裏懶洋洋地說,随手将酒壺放在一旁。

汗水從額頭流下,蜇得眼睛生疼,葉猶清閉上了眼,忽覺一塊柔軟的東西按上她的額角,将汗水抹去。

她方才能睜眼,辭柯已經收回帕子,不言不語站在一旁了。

夏天快要到了,無雲的日子,太陽就會變得十分火熱,初步見了夏日炎炎的端倪,葉猶清又忍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在十裏的點頭示意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于是适時地,又遞上來一杯涼茶,葉猶清拿起來喝了,還到辭柯手上。

雖說辭柯最近态度好了很多,但是有些不冷不熱,反而讓葉猶清更為不習慣,總像是戴着面具示人。

她搖了搖頭,招手正要對辭柯說什麽,卻見琴心從院外走來,步伐有些急切。

“大姑娘,夫人出事了!”

在狂奔回府的路上,葉猶清問清了事情緣由,原來是趙卿柔忽然間上吐下瀉起來,大夫來了只說吃壞了肚子。

“可夫人這些日子的膳食全是我準備的,絕不可能有問題。”琴心有些懊悔似的,用拳頭砸着自己掌心。

“也可能不是食物。”葉猶清冷靜道,她給趙卿柔原本的所有東西都換了新的,按理來說不會再有問題,可是……

自打太後壽宴後,葉猶清拔得頭籌的聰慧令梁國公大出了風頭,于是梁國公對葉猶清母女的關注多了一些,肖二娘便更為忌憚,今日的事,想想便知是何人所為。

一路風馳電掣般回到府中,葉猶清邁進門檻,便見趙卿柔卧在病榻之上,面色白得寡淡,一副風中殘燭的模樣,而她面前正立着一花枝招搖的婦人,身後跟了一排婢女,将趙卿柔襯得更是孤獨無助。

火氣湧上心頭,葉猶清故意将門摔出巨大的聲響,吓得肖二娘一個踉跄。

“诶呦,原是大姑娘回來了。”肖二娘換下受驚神情,捂着紅唇道,笑容滿面,“我方才聽說大夫人病了,忙從偏院趕來瞧瞧,你們這婢女是如何照顧的大夫人,竟能讓堂堂夫人吃壞了肚子?”

琴心在一旁攥緊了手,嘴巴氣得鼓了起來。

葉猶清面上也挂着笑,輕輕拍了拍琴心,示意她到趙卿柔床前護着,随後漫步至肖二娘面前。

“我娘病了的消息,我也才得知,肖二娘消息倒是靈通。”

肖二娘聞言,抹了胭脂的臉抖了抖,随後再次笑得像朵綻放的紅花:“誰叫我管着府中事務,府上大大小小的消息都得經我過目,故而才靈通,不像大夫人,能有這般好福氣,不需勞累。”

一旁的趙卿柔聞言,本就蒼白的臉又白了幾分,開口:“你不必故意氣我,出去。”

“大夫人可別多想,妾身就是嘴笨了些,這不特意送來許多補品,送完我就離開。”肖二娘被趕了也不生氣,笑眯眯道,“雲彩,還不将補品呈上。”

聞言,只見調換過禮物的那簪着珠花的婢女走出來,将手中托盤放下。

“既然肖二娘送過了禮,就回去吧。”葉猶清挑眉。

“稍等,還有這湯藥,可是我特意熬的,可別等涼了。”肖二娘從托盤上端起一碗褐色的湯,便要喂到趙卿柔口中。

葉猶清蹙眉正要上前将那藥碗奪去,卻有個比她還要近前的身影忽的伸手,搶先搶過了藥碗。

“辭柯?”葉猶清低聲道,随後停下腳步。

辭柯的神情還殘留着一些糾結,似乎方才為是否開口而掙紮了許久。

葉猶清有些驚訝,探究性地看向辭柯,沒有說話。

“大膽賤婢!敢搶我們夫人的東西!”戴珠花的婢女尖聲道。

“肖,二娘?”辭柯忽然開口,她嗓音聽着很悅耳,但卻飄忽了些,莫名使人一陣發寒,随後将那藥碗放在鼻尖處聞了聞。

“這是什麽湯藥?”辭柯問。

“去去去,主子們正說話,哪有你開口的份兒!”珠花婢女急忙上前搶湯藥,被琴心一把抓住頭上珠花,硬是扯了回去。

辭柯後退兩步,眼中無端生出些惡意,她将湯藥放在桌上,淡淡開口:“烏豆根、苦參,還有綠萼果,前二味分別是治嘔瀉的藥,可放綠萼果是為何?”

“這……不過是中和藥性,綠萼果無毒,有何不可?”肖二娘描黑了的眉毛堆成一團,鄙夷道。

“不止如此,這補品。”辭柯眼神移到一旁,從托盤中拿起一些打碎的粉末,再次聞了聞,“也有此物。”

葉猶清沒有放過肖二娘眼中一瞬的慌張。

“怎麽?我送什麽補品,也須得一個卑賤的婢女同我指手畫腳?”肖二娘揮揮手,叱責道。

辭柯似乎有些憤恨,紅潤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雙眸冷然移到屋角底部,擡腿便要上前,卻忽然被幾個婢女拉住。

肖二娘不知為何忽然憤怒起來,揮手便要打向辭柯,辭柯不由得扭頭躲閃,卻見另一個身影插到二人中間,伸手扶住她的同時,也狠狠攥住了肖二娘的手臂。

“葉猶清,你……”

辭柯只覺得心跳忽然慢了一瞬,葉猶清的手禮貌地放在她背後,冷冽香味将她籠罩,她不需擡頭,腦中就出現了女子的神色。

眸光冰冷,神情平靜,似乎有她在,一切都無需擔憂。

辭柯因自己的想法而緊緊咬唇,将這念頭從心底趕出去。

“肖二娘,這是我的院子,您在我的院子打我的人,逾矩了。”葉猶清一字一句道,随後将手一擡,肖二娘就險些摔倒,虧得幾個婢女七手八腳将她扶住。

“我的人”三個字,被用力地強調。

葉猶清确實壓抑着怒火,在看她打辭柯時達到了頂峰,便一時沒收住力道。

将手從女子溫熱的後背拿開,葉猶清道:“辭柯,繼續說。”

辭柯定了定神,這才袅袅走到牆角,用手在通風的磚塊縫隙裏摸索着,最後拿出一些細碎的粉末,忽然勾唇,回頭看向葉猶清。

那神情像是狐貍,像是什麽陰謀得逞後的得意。

從未見到她這幅放松狀态下才會有的神情,葉猶清便也勾唇,沖她笑得眸光潋滟,誰知辭柯看見她的笑容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馬上撤回笑意,低下了頭。

又将門關上了,葉猶清嘆了口氣,不過也習以為常,上前伸手接過那些粉末。

肖二娘的身體瞬間僵直,葉猶清能感覺得到。

辭柯猶豫了一下,忽然上前,帶着她身上的脂粉香,一同俯在葉猶清耳畔,似乎想說什麽,以便不被肖二娘聽到。

麻酥酥的氣息噴灑而出,令人心尖一癢,女子鼻尖輕觸到耳廓,光滑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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