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百兩包治百病

舒天心蹲在全陽鎮最繁華的街道,憂愁的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沒有哪個像是有錢的冤大頭。

已經出來快一個月了,一兩銀子也沒賺到。

郁悶的她簡直想回去問問她師父,賺夠十萬兩才能回谷,師父你其實是想把我逐出師門吧!

神醫谷的嫡傳弟子跳樓大甩賣啊,只要一百兩……不,五十兩銀子就包治百病,生死人,肉白骨!舒天心簡直想當街扯個這樣的條幅。

她只有十四歲,正在長個子,像正在抽條的柳枝一樣細瘦,身上的男裝挂在身上晃蕩蕩,不男不女的。昨天她實在沒辦法了,屈尊纡貴打算找家藥店坐診,沒想到進去剛說了自己的目的,直接被人當搗亂的小孩子給攆了出來。

有眼不識金鑲玉啊!天知道每天有多少醫者朝聖一般守在神醫谷門外,為求一句指點而不得啊!

舒天心身邊插了個竹竿,上面挂着的杏黃色旗子蔫頭耷腦的,“妙手回春”四個字也毫無精神。

她守了一上午,除了收獲無數奇怪的目光之外,無人問津。

而隔壁攤子上,那個粘着三撇胡子的假半仙卻一直都沒閑着。

舒天心滿眼嫉妒的看着那個江湖騙子。師父啊,我學了十年醫,會說話就開始學着辨識藥材,識字都是對着《本草》學的,早知道一碗符水就包治百病,我還費那勁幹嘛!_

眼看都要中午了,舒天心盤算着中午吃什麽。她身上的錢不多了,再這樣下去,別說賺十萬兩回谷,連吃飯都要成問題了。

這時有人停留在舒天心的面前,遮住了她頭頂的陽光。舒天心眯起眼擡頭,看到一張好看的臉對她笑,眉如春山,眼若星辰,唇角彎彎的。舒天心眨了眨眼,目光下移,看到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淡青色衫子,氣質溫文如玉,像個書生。

舒天心目光一轉,看向他腰側的佩劍。劍身古樸,不像是裝飾用的,可佩戴在這個人身上也沒有什麽殺氣。

“看病嗎?”舒天心一說話,那個人就笑的更開了,露出珠貝一樣的牙。

“你會看什麽病啊?”男人俯身,饒有興趣的問,神色裏帶着對小孩子胡鬧的耐心。

舒天心對他這樣的态度有些不高興,不過看在他長得好看的份上,她還是回答,“什麽病都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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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口氣。”青衫男子搖了搖頭,明顯帶着不信的表情繼續問:“診金你打算收多少?”

舒天心猶豫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兩?”青衫男子忍着笑意猜測。

舒天心的臉黑了黑。

青衫男子眼裏的笑更加明顯,驚訝的說:“難道要十兩?太貴了吧。”

“一百兩!”舒天心憤憤的開口,心裏想着神醫谷嫡傳弟子啊,才收一百兩,真是虧大了。救一個人一百兩,她要救一千個人才能湊齊十萬兩回谷,太絕望了。

青衫男子挑眉,“我還不如找隔壁的那位天師。五十文錢,人家不止能治病,還消災添壽批八字呢。”

舒天心撇了撇嘴,就知道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誠意看病,長這麽好看,腦子卻壞掉了。

“姑娘。”青衫男子雖然那樣說,卻沒走開,在她面前蹲下,跟坐着的她視線平齊,“出外診去嗎?有點遠。”

舒天心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知道自己離開神醫谷之後的第一單生意終于來了,應該還是一單很大的生意,說不定她這一單做完,就能完成十萬兩的目标了。

她壓制着躍躍欲試的心情,沉着冷靜的問:“有多遠?”

“苗疆曲寨以南,怕嗎?”青衫男子笑的溫暖無害。

曲寨以南已經出了中原武林的地界,算是中原武林視作邪門外道的維心宮的地盤。哪怕神醫谷這樣與世無争的勢力,都有一條門規,神醫谷不接受維心宮子弟求醫。

不過如舒天心這樣在外游歷的弟子,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打神醫谷的招牌,也不受谷中規矩約束。

“真是夠遠的。”舒天心抱怨了一句,她初入江湖,無知者無畏,遇上這樣的事也不覺得怕,反而好奇的問青衫男子,“你是維心宮的弟子嗎?”

“是。”青衫男子爽快承認,并自我介紹,“維心宮青衣護法,景山青”

維心宮宮主座下五護法,青白赤紫金,景山青排第一位,歷經兩任宮主而始終得重用,舒天心聽人說的時候還以為是個老頭子,沒想到這麽年輕,還笑的這麽好看。

能勞動維心宮五位護法之首的景山青親自尋醫問藥,生病的那個人又會是誰?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舒天心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名氣大約還沒有那麽大,于是又問:“你是想請我師父還是我?”

“姑娘可以先試試,如果文谷主肯出手,那自然是最好。”景山青坦誠的回答。根據底下人的線報以及他的觀察,這姑娘的武藝平平,絕對的武力壓迫下,他并不怕這姑娘玩什麽花樣。

景山青不問她能不能治,舒天心也不問病情病況,仰起臉驕傲的笑了笑,自信的伸出一只手指,“可以,診金我要十萬,另外你要保證我的安全。至于我師父,我勸你還是別打她主意了。我二師父被人設計抓走多少次,有一次差點撕票了我師父也沒出手。我二師父可是獨一無二的,而我死了還有我師兄師姐呢。”

舒天心口中的二師父是神醫谷谷主文江蓉的丈夫張萬頃。張萬頃其實不懂醫,甚至也不算江湖中人,常年在外面跑藥材買賣,一些被神醫谷拒診的惡人便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妄圖逼迫文谷主出手醫治。可惜至今沒聽說誰成功過。

景山青自然知道這些事,明白拿舒天心威脅文谷主估計也不怎麽奏效。不過病急亂投醫,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十萬兩不多,假如你能治好病人,保你安全也是理所當然。”景山青笑容舒展,悠然的答應。

舒天心拍了拍手起身,并不在意他語氣裏對她醫術的不信任,拔下身邊的竹竿還給隔壁賣早點的大娘,同時小心的收起那面寫着“妙手回春”的杏黃旗子,輕松的對景山青說:“事不宜遲,走吧。藥醫不死病,去晚了可不賴我。”

苗疆曲寨以南實在是太偏遠了,從全陽鎮過去,就算快馬加鞭,估計也得十天的時間,景山青找到她不知道耽誤了多久。舒天心真擔心她還沒趕到,病人就不行了。

“沒關系。暫時沒事。”景山青雖然這樣說,但還是立刻帶了舒天心出發。

景山青帶着兩個随從,加上舒天心一行四人,一路換馬不換人,日夜兼程的往維心宮趕去。

路上第一次休息的時候舒天心才有機會問病人的病情。

“你聽說過苗疆的蠱嗎?”提起那位的病情,景青山臉上第一次沒了笑容,有些嚴肅的問舒天心。

他笑起來極和氣,可是收起了笑,就露出江湖人特有的肅殺之氣了。

蠱,皿中之蟲,鄭樵《通志》記載說:“造蠱之法,以百蟲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為蠱。”,舒天心讀過的多本醫學典籍對此也有涉獵。

不過蠱之一道,是苗疆不傳之秘,養蠱、用蠱都有頗多限制,哪怕文谷主,見過的中蠱毒者病例,也沒有幾個。

舒天心點頭,這次她沒有誇口,只是說:“略知一二。”

景青山說,“雍夫人中了蠱,如今發作。維心宮的養蠱師無計可施。”

維心宮對于蠱之一道的研究,可以說是集苗疆之大成,出神入化。

是什麽樣的蠱,讓他們都無計可施?雍夫人又是什麽人?

姓雍?舒天心轉着眼珠子,她忽然猜到雍夫人的身份了。這個女子的經歷也算是中原武林的一樁奇聞了。

雍夫人本是雲華派掌門的關門弟子,八年前叛出門派,嫁給了維心宮前宮主陸平野。

只是江湖傳聞,陸平野是被維心宮現任宮主殺死的。就算謠言不屬實,陸平野也已經死了,是誰給他夫人下的蠱,又是什麽原因,讓維心宮四處尋醫問藥的想要醫治雍夫人?

真是,好奇死了啊!

舒天心細細問了雍夫人的症狀。其實蠱毒發作的時候的症狀都差不多,如同百蟻噬心,痛不可抑,有時還會産生幻覺。

蠱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中原人認為它是毒的一種,但是在沒有媒介觸發之前,它是完全無害的。

可是當舒天心問起雍夫人身上的蠱是由什麽媒介觸發的時候,景山青卻似乎有些顧忌,不願直言。

“到了維心宮,你可以問宮主。”問的急了,景山青就這樣應付她。

舒天心洩氣的撇了撇嘴,“有什麽不能說的。那我就問你,這個觸發蠱毒發作的東西,能避開嗎?”

景山青揉了揉額頭,有些失望,神醫谷嫡傳弟子也不過如此嗎?

“大多數蠱并不能算是毒,越是厲害的蠱,越沒有解的辦法,有的時候連養蠱師也沒有辦法。”景山青耐心的解釋,“施術者以自身精血養蠱,蠱不輕用,一旦觸發,則不死不休。”

夜色的篝火下,他的聲音似乎帶了些魔魅的殺氣,給年輕的醫者揭示另一個領域的秘密。

蠱不輕用,不死不休?舒天心眼裏帶了些迷茫。

“可是……”

景山青似乎看出舒天心想要說什麽,淡淡解釋:“你們神醫谷救治過的中蠱者,大多中的是看物蠱,那是苗疆的人用來看器物、家畜用的役蠱。犯多大錯,就付出多少代價。碰了別人東西,還不至于要用命來賠。”

“這也是維心宮與中原武林相争,卻少見用蠱的原因嗎?”舒天心敏銳的問,覺得自己似乎觸及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

中原武林一直對苗疆的蠱術心存忌憚。可是這麽多年相争,蠱之一術,卻并沒有多見。以至于很多人懷疑蠱術是否真的存在。

“對。”景山青勾起唇角,“雖不至于都是以命換命,但想要害死一個人,施術者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知道了這些,我不會被滅口吧?”舒天心有些惴惴。

“如果你沒能力治好雍夫人,又無法請動文谷主的話。”景山青噙着笑,并不避諱。

舒天心看着他臉上溫和的笑,忽然從心底泛起一股寒意,用這樣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比面目猙獰更讓人覺得慎得慌。

舒天心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揮了揮手,不在意的說:“醫理相通,一通百通。凡事有生就有克,總是有辦法的。拜托你表情正常點。哪有随時準備對大夫殺人滅口的病人家屬。”

景山青往火堆裏添了些柴,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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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外診

這樣日夜兼程的趕了三天路,舒天心就有些受不了。

她從小雖不至于嬌生慣養,可也是細皮嫩肉沒吃過什麽皮肉苦,三天騎馬跑下來,她大腿內側都磨出了水泡,水泡又磨破,血肉模糊的。下馬休息的時候腿上肌肉都打顫,走路都難受。

“弄輛馬車吧。”她實在撐不住了,主動去跟景山青說:“我知道救人如救火,但是這樣下去趕到維心宮的時候我也有心無力了。另外到前面城鎮停一下,我需要配些藥。”

景山青看着她僵硬的走姿,點了點頭吩咐手下去辦,回頭安撫她,“再走兩天,我們改走紅河水路,會好一些。”

他們三日來都是風餐露宿,此次終于進了城鎮。進鎮之後,舒天心的眼睛就有些不夠用。她從小在北方長大,幾乎沒有出過神醫谷,這些西南的水果小吃很多她都沒見過。

“哎,這個是什麽?”她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扯着景山青的袖子問。這幾天趕路,一直在吃幹糧,她都快饞死了。

其實還是個小孩子啊,就她這個樣子,進了維心宮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出來。景山青心底嘆息。

景山青看她一臉好奇嘴饞的模樣,一邊回答她,一邊讓賣東西的老板稱一些包起來。對于這樣舉手之勞的方便,他并不吝啬。

景山青的兩個手下分頭去鎮子裏雇馬車買藥了,只有景山青跟着舒天心。

舒天心一路走,一路什麽都想吃,身後景山青手裏很快拿滿了各色各樣的水果小吃。

“哎,這個好好吃啊。”舒天心吃了一口剛買的點心,眼睛一亮,回身拿了一個喂給景山青,“你嘗嘗。”

景山青愣了一下,人來人往的街頭,點心遞在嘴邊,舒天心期待的看着他。他有些僵硬的張開嘴,嘴唇似乎不小心擦過舒天心的指腹。

“好吃吧?”舒天心笑嘻嘻的看着他,沒心沒肺的取笑,“不是說苗女個個熱情如火嗎?喂你吃個點心而已,你怎麽就臉紅啦!”

堂堂青衫護法略不自在的別過頭。盡管舒天心一直很配合,雙方表面上很融洽,但他一直自覺是綁架者的身份,時刻防備着舒天心逃跑。

如果舒天心不能治好雍夫人,文谷主也不願出手的話,甚至他很可能要殺了舒天心。在這樣的心态下,景山青并不願跟舒天心太親近。

可是舒天心顯然沒有這個自覺,也并不怕他,“我師傅說,醫者父母心,不必分什麽男女之別。我還以為你們苗疆的人比中原的老古板看得開,沒想到居然也扭扭捏捏的。”

她似乎覺得好玩,又拿了一塊點心放到他嘴邊,笑吟吟的說:“你雙手提東西不方便,我喂你塊點心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啊。”

“別鬧。”景山青微微皺眉轉開了臉,“自己吃,我不愛吃甜的。”

“哦。”舒天心慢吞吞的應了一聲,收回手自己吃了,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沒意思。”

景山青的兩個手下把東西都買了回來,幾個人便再次出發。

景山青親自趕車,兩個手下護衛在旁,舒天心便坐在車裏用新買的藥爐熬藥膏。

藥香袅袅中,他們一路向西南行去。

高大的樹木漸漸稀疏,被低矮的灌木取代。植被也越來越茂密。

中間休息的時候舒天心會觀察四處的植被,有時還會摘葉片放嘴裏品嘗,取樣本保存在随身的包裹裏,用碳筆在冊子上記錄些什麽。

她也會問景山青和他兩個随從一些關于這些植物的問題,有的問題簡單的可笑,有些他們卻又答不上來。

不過他們聊得更多的還是關于蠱。

中原武林對蠱的認識其實相當的粗淺,他們區分不清役蠱、情蠱、殺蠱、傀儡蠱、以及更為神奇的醫蠱,他們把蠱視作一種蟲毒,認為他們症狀相似,但是因為毒蟲品種的不同,培育方式的差異,使效果上略有不同。有些不會産生幻覺,有些會讓人産生不同的幻覺。

其實這也不能算不對,但是這在從小在苗疆長大的景山青看來,指望這種程度的認知,去救連苗疆最頂尖的養蠱師都束手無策的雍夫人,實在是有些希望渺茫。

去神醫谷送信的人已經在路上,就是不知道文谷主對這個關門弟子有多重視,肯不肯出手了。

神醫谷文谷主有三位嫡傳弟子,只是那兩位早些年便已經外出歷練,精乖無比,維心宮如今青白赤紫金五位護法全部出動,在中原遍尋名醫,卻尚未有那兩位的消息。

景山青皺着眉看着西南,一向溫和的眉目染上了愁緒,思及雍夫人如今的狀況,有些憂心。

而身邊的舒天心依然在跟他打聽關于醫蠱的功效,“靠蟲子續命治病?能跟我說說怎麽做到的嗎?我可以發誓不外傳,也可以拿藥方來換。”

但凡在某一領域專長的人,遇到此領域內的新奇知識,總是心癢難耐。舒天心覺得這一趟維心宮之行真是物超所值。

“你們中原也有以命換命之法。”景山青收回思緒,并不在意的跟她解釋,這些東西,在苗疆三歲小孩都知道,“醫蠱傳下來的的不多,畢竟願意折損自己以利他人的人并不多。續命蠱便是其中一種。以人命養蠱,蠱成則人死。将蠱種在他人身上,便可續二至十年壽數,這個要看個人體質。至于養法,其實我也不知。”

舒天心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心裏覺得匪夷所思,可是維心宮的青衣護法,必然不是随口胡說之輩。此時估計就算是景山青趕她走她都不願走了,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飛到維心宮去一探究竟。

通過這些天的了解,她發覺蠱對于苗疆來說,更像是一種信仰,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裁決之手。偷竊者爛手,殺人者償命,背誓者則腸穿肚爛。耳聽為虛,舒天心不知道這些神奇故事的真實性,對于一個醫者來說,這真的更像是神話故事。

上古時巫醫不分家,哪怕現在,窮鄉僻壤間也多的是神婆神漢靠着些民間土方裝神弄鬼。可是神醫谷百年傳承,搜羅天下醫學典籍,對于疑難雜症奇聞異事的記載亦是車載鬥量,對于神鬼之說,其實是不太信的。

當然也不是說完全不信,人間有正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舒天心從小也是讀這些聖賢書長大的,可是這跟神鬼治病,以及像蠱這種立竿見影的審判,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真想趕快見到雍夫人啊。”舒天心托腮感慨,又扯着景山青的袖子纏問,“真的不能告訴我她中的什麽蠱嗎?我是大夫啊,早點跟我說說我也可以早點想辦法啊。反正我早晚都會知道,那麽神秘幹什麽。”

景山青無奈的苦笑搖頭,看在這些日子一路同行的親近,忍不住提點她,“你真的有信心治好雍夫人?這并不是玩的。你若是乖乖的當人質引文谷主來,無論成與不成,或許能保一命。出手救治卻又失敗,宮主一怒之下,就說不準了。”

“我當然知道。”舒天心依然不在意,“雖然我對蠱不甚了解,但事在人為嘛。如果只治自己有把握的病,只救有把握救的人,那麽這一輩子,也只是在重複前人走過的路罷了。沒有進步,沒有創新,我的存在對于後世來說,有什麽意義?”

“你該清楚維心宮是什麽地方,它并不是可以讓你學習醫術的地方。”景山青沉眉斂目,語氣裏帶了些警告的意味,“雍夫人也不是你能夠用來試驗的人。”

“世上本就沒有真正包治百病的醫術,我只能盡力而為。其實說這些也沒用啊,就算我現在沒信心,你們也不會放我走啊。朝聞道,夕死可以。我必然是要去瞧一瞧,試一試的。”哪怕聽出了景山青語氣裏的警告,舒天心依然沒覺得有多怕。也許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太過溫和,她始終對他怕不起來。

“神醫谷每單生意收十萬診金,但能被江湖公認為神醫谷,也并不是只會死要錢的。”舒天心看着景山青的眼睛,義正言辭的話說不了兩句,又開始伸手扯着他袖子歪纏,“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雍夫人的蠱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景山青看着她憊懶的模樣,實在不明白這姑娘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藝高人膽大。

他振袖甩脫了她的手,“事關宮內隐秘,我只是奉宮主之命在中原找尋名醫,實在不便多言。很快就能趕到了,你還是問宮主去吧。”

前宮主陸平野都死了,這樣大張旗鼓的尋醫問藥救他的夫人,傻子也知道有隐秘啊。舒天心皺了皺眉鼻子。

換了馬車之後,他們走的比從前慢了,本來預計兩天能走到紅河轉水路,這都走了三天了,還沒到。

稍事休息後,他們再次上車上馬,向前趕路。

已經是夜晚了,山路颠簸,舒天心在車裏也睡不安穩,索性點了燈起來整理自己這一路上的筆記。

到半夜的時候忽然風狂雨驟,車上的簾子被吹的翻卷,雨随着風淋了進來。

景山青他們早有準備,從車裏拿了蓑衣,交代舒天心固定好車裏的簾子,繼續趕路。

電閃雷鳴,兩騎一車在山路上奔波。

雨下的最大的時候,景山青不得不下令停下。

這時候突然馬長聲嘶鳴,變生肘腋,頃刻間拉車的兩匹馬便已倒下。

景山青當機立斷,飛身入車撈起舒天心夾在腋下便與兩個手下分頭逃散。

此次維心宮五護法傾巢而出,在中原行走,必然已經驚動了中原武林人士。所以他們一路行來十分小心,盡撿小路走,避開中原門派的勢力範圍。

沒想到雨夜掩住了敵人的蹤跡,他連什麽時候被人跟上了都不知道。還被人占了先機殺掉兩匹馬。

他帶着舒天心,敵人又是有備而來,此時不是與人争勝的時機。

此處離紅河已不算遠,當務之急,還是到紅河改走水路,把舒天心送到維心宮才是。

大雨掩蓋了敵人的蹤跡,也使他不易被人追蹤。黑夜裏似乎有刀劍相交的打鬥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下已經跟敵人交上了手。

景山青只是不理,背着舒天心施展輕功在山林中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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