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靠譜的師兄師姐

舒天心與方子白自小一起長大,舒天心六歲的時候便與方子白定親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将是她這一生最親密的人,比師父師兄師姐都要親密。他會陪着她過一輩子,生同衾死同穴。她應該用最坦誠的态度面對他,沒有什麽話不能講,沒有什麽事需要隐瞞。

他時常抱怨她麻煩,可是一次也沒有真的丢下她;他總是抱怨她亂七八糟的消費習慣,可是如果他有十兩銀子,至少有八兩都是花在她身上;他知道她所有的壞習慣,很多時候她不需要說話,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一樣。

可是如今舒天心才發現,方子白以前不跟她吵,只是不計較而已。方子白的個性比她想像的要強硬很多。

他們兩個還是很快便和好了。

但維心宮和景山青成了兩個人之間的禁忌話題,兩個人都極力避免提起。

趕到望海郡,他們的腳程比大多數流民都快,這邊又富庶,情況還算好。

舒天心早幾天就聯系過商天久,他提前替兩人訂了房間。

找到客棧,舒天心一眼就看到商天久一個人坐在客棧正對門的桌子旁自斟自飲。

商天久有些不修邊幅,藍色外袍的前襟敞着,臉上帶着胡茬子,長發披散。但因為長的實在俊美,看起來一點也不落魄,反而有一種風流名士的灑脫姿态。

“師兄。”舒天心蹦過去,一把拉住商天久的胳膊,“好久好久好久都沒有見到你啦!”

商天久五年前就出來歷練了,一直沒回神醫谷。上次舒天心被困在維心宮,他趕去了,但看情況沒什麽危險又溜了。

商天久從上到下仔細看她,五年時間,他沒怎麽變,但小師妹已經從小女孩長成了個小少女了,“來,師兄抱抱。”

方子白面無表情的把舒天心拎到身後,“師兄。”

舒天心在方子白身後探頭,“師兄,你連我的便宜都想占,太禽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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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天久收回手,很坦蕩的解釋,“我只是表達一下友愛。”

舒天心跟方子白坐下,不客氣的招呼小二又加了幾個菜,狠狠的吃了幾口才想起來問:“師兄,你身上有多少錢?”

“做什麽啊?”商天久很警惕的看着她。

“借我點呗。”舒天心也不管什麽食不言寝不語,一邊吃菜一邊說。靠海吃海,望海郡的海鮮做的相當的不錯。

“師兄我要是有錢,還至于五年還回不去谷裏嗎?”商天久給舒天心夾了一筷子菜,“吃菜吃菜。”

“不把錢借給我,你不要後悔哦。”舒天心也不在意,跟方子白風卷殘雲的把飯吃完。

擦了擦嘴,舒天心才慢吞吞的說:“師兄,西南大旱,有大批流民往望海郡趕來了。天越來越熱,我看那情況,像是要出現瘟疫。我身上沒錢,想管也有心無力。師兄要不要管,你自己看着辦吧。”

瘟疫一旦蔓延,那可不是小事。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同時又有能力管,商天久不可能袖手旁觀。能力越大,與之相對應的便是責任。

商天久一把抓住舒天心,“小師妹,其實師兄我這裏還是有些錢可以借給你的。”

“借了我也還不起。”舒天心伸了個懶腰上樓去了,“不借不借。好累啊,我要回房睡覺了。”

離谷太長時間了,商天久都忘了小師妹是從來不吃虧的了。

方子白執壺給自己添了酒,跟商天久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五年了,師兄還沒有賺夠十萬兩嗎?”

商天久懶洋洋的喝着酒,“沒算過,不過花銷也大啊。這一小壺酒,都要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的酒?方子白挑眉,又倒了一杯。商天久三大愛好,美酒,美色,烈馬,都是要砸錢的。

“十萬兩銀子,确實不好存。”方子白很理解的說。

“唉,還是賺的太少。神醫谷一單生意都十萬兩。”商天久無限向往的喟嘆。

方子白其實很早都想說了,“說句真心話,這定價真的太貴。我一輩子恐怕也賺不了這麽多錢。”

“十萬兩一條命貴嗎?十萬兩白銀和你的命,孰輕孰重?”商天久搖頭。

“也是。”

“你怎麽還不上樓休息?你們來望海郡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吧?可別想把小師妹丢給我啊!”商天久很是警惕的把話說在前面,“我十萬兩,師妹二十萬兩,小師妹二十萬兩,若是都壓在我身上,我還活不活了?小師妹的事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要麽,咱們換換,師妹跟着你,讓小師妹跟着我。”

這師兄妹三人,都是不吃虧的。

“師姐也在?”方子白驚訝。

“晚上我帶你們去見她。”商天久有了些微醺的醉意。

方子白心裏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再追問,開口解釋來望海郡的目的,“其實也不是專程來找你的。我聽說快劍單無影出手極快,一直想讨教一番。”

商天久把玩着手裏白瓷酒杯,深深的看了方子白一眼,“上次見面太倉促,也沒有問你,聽說你這些年東奔西走,四處挑戰,武功進步極快?”

“前段時間雲華派被維心宮圍攻,師兄你是沒瞧見維心宮宮主雲無憂的武功。我那點功夫,跟人比起來,比三歲孩童還不如。”方子白雖是如此說,卻沒有喪氣的感覺,少年的眉梢眼角都帶着勃勃的戰意,有一種耀目的朝氣。

他自小父母雙亡,經常住在神醫谷,商天久雖然總是被兩個師妹整,沒什麽師兄的尊嚴,但在少年心裏,對這個比他大了近十歲、遇事擋在他們前面的男人還是帶了些微微的孺慕之情。有什麽心事他也願意跟商天久說說。

“有所耳聞。”商天久慵懶的笑,“你是以雲無憂為目标嗎?”

方子白低低咳了聲,“師兄,我哪敢那麽自大。”

“小白,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小師妹?”商天久看着他,懶洋洋的,說出的話卻犀利,“你十七,我小師妹今年十五。還能再拖幾年?”

“我志不在神醫谷,師妹的性子也不行。小師妹是要繼承神醫谷的。到時候她要一直呆在神醫谷,你難道要跟她長期分居兩地嗎?”

“就算是長期分居,二師父的狀況你也看到了。你一個人武功再強,可是當你成為唐僧肉,太多的人想抓了你來威脅我小師妹出手救人的時候,雙拳難敵四手,你在江湖上闖蕩,就只能東躲西藏了。”商天久嘆了口氣,“何必呢?”

方子白緊抿着唇,臉色卻越來越不好。

商天久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個溫和的兄長一般諄諄告誡,“小白,男人有野心是好事,可是等你成熟了你就會發現,那些都是虛的。”

“好酒,烈馬,美……”商天久低低咳了聲,“美人就別想了。人生得意須盡歡,那麽刻苦上進做什麽呢。打打殺殺的,沒意思。”

就算是兄長,眼裏也有遠近親疏。只是方子白沒想到喜歡執劍快意恩仇的商天久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還記得當初在神醫谷,有幾個纨绔來求醫,仗着家裏有錢有勢,不把神醫谷放在眼裏,調戲樂天音。商天久直接拔劍将人殺了。

後來被文谷主罰跪,他偷溜進去給商天久送飯。當時商天久說:“就算師父把我逐出師門,我也依然要這樣做。忍氣吞聲,碌碌無為,算什麽男人?”

可是今日商天久對他說:“打打殺殺的,沒意思。”

“那麽師兄對正邪如何看呢?”方子白低聲問。

商天久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挑了挑眉說:“別被人煽動幾句就熱血上頭的往前沖。什麽正邪,維心宮确實殺了中原武林不少人,但總是有歷史原因的。狗咬狗而已,我們還是少攙和。”

“可是神醫谷一直拒診維心宮的病患……”

“那是因為神醫谷受中原武林庇護。”商天久喝着酒,漫不經心的說。

于是方子白沉默了,商天久和舒天心是一類人,只有他是異類,格格不入。

方子白真的不懂,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為何在他們眼裏只是狗咬狗?是他們錯了還是他錯了?俠之一字,難道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十萬兩銀子一條人命,神醫谷又是憑什麽受武林敬仰?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不斷的擴大。

他想要變強,想要變的更強,難道這些在商天久眼裏,這只是個人的野心?比不上娶妻生子兒女情長重要?

商天久看着方子白,少年人年輕氣盛,他也不能敲打太過。何況這孩子也是跟在他屁股後面長大的,就算舒天心是他小師妹,更疼一些,可手心手背也都是肉。

商天久親自給方子白斟了酒,轉開話題聊了一些在江湖歷練的見聞。

到華燈初上的時候,舒天心從樓上下來,商天久讓她換了男裝,說帶她去見樂天音。

“師姐也在望海郡?她怎麽沒在客棧住?去瞧她還得換男裝?”舒天心一堆的問題,都被商天久堵了回去。

等到了地方一看,舒天心忍不住淚流滿面,“師父啊,你瞧瞧你都把你徒弟逼成什麽樣了。都跑到青樓賺錢了!”

方子白也是目瞪口呆,拉着商天久,“你怎麽能帶天心來這種地方?不對,你怎麽能讓師姐呆在這種地方!”

師兄妹倆對望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方子白,“小白,你該不會是第一次逛青樓吧?”

商天久這人浪蕩,舒天心和樂天音跟着他也算是什麽都見識過了。

方子白紅着臉,額上青筋直冒,“舒天心!你居然敢背着我進這種地方!”

“別這麽沒見識,這種地方沒你想的那麽可怕。喝喝茶聽聽曲而已。”周圍已經有人好奇的看他們,商天久一把攬住方子白的肩,帶着他便進了煙雨樓。

方子白簡直要爆發了。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是跟這些人一起長大的!之前他印象裏的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兄友妹恭的神醫谷難道都只是他的錯覺?

這幾天方子白的人生觀受到了莫大的沖擊。

煙雨樓裏面倒是沒有什麽太過不堪的畫面,除了更熱鬧些,豪華些,美麗的姑娘更多一些,跟一般的客棧也差不了多少。

方子白處于暴跳如雷的邊緣,商天久也沒敢在大廳,怕他鬧起來,讓老鸨給開了個包廂。

過了一會兒客人漸多,中間舞臺上樂天音翩然登場,表演了一段劍舞。

樂天音本身就生的美,精心裝扮之後更是美得驚人,武功又是走的輕靈飄逸的路子,一段劍舞,仿佛谪仙翩然降世一般。

滿堂彩中,舒天心忍不住跟商天久說:“師兄,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不然咱們還是集體回師門反抗師父的暴@政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樂天音的聲音在包廂門口響起,“跟師父沒關系,我之所以在這賣藝,只不過是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剛從臺下下來,跳舞的衣服還沒換,眉間一點朱砂,眉目沉靜如畫。然而一開口,就完全破壞了這種美感。

她深吸了一口氣,十分嚴肅的說出了自己那個重大的決定,“師兄怎麽花出去的錢,我就怎麽給他賺回來!”

舒天心看向商天久,所以,是師兄又幹天怒人怨惹師姐生氣的事了麽。

商天久無奈的咳了聲,“這些恩怨先放一邊啦,咱們還是先聊聊西南大旱,背井離鄉的災民聚集到這邊,随時瘟疫爆發的問題吧。”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monkey親的地雷哦。抱抱。景哥哥雖然離得遠,但他木有被放假,他在跟着雲無憂這個瘋子上司做牛做馬,傷不起啊傷不起。對于神醫谷三個不靠譜的師兄妹來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如下圖的喵星人和汪星人一樣,悠閑的我咬咬你,你咬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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