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永失所愛,不得好死!”

半晌,黑衣男子感到她的身子漸漸暖了起來,呼吸也漸漸平穩。

南屏緩緩睜開眼睛,見黑衣男子冰冷的黑眸正審視地看着她,知道此人甚是謹慎小心,哪怕自己武功微弱,又重疾發作,他仍未放松警惕。

南屏忍不住自嘲地彎了彎嘴角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麽知道紫禾麽?現在知道了。”

黑衣男子沒有回話,卻也沒有再多問。

“我身子還是不舒服,能扶我去床上休息一下嗎?”南屏啞聲道。

黑衣男子微微遲疑了一瞬,南屏已經體力不支倒在了他的懷裏,閉上了眼睛微弱道,“謝謝你。”

聽語氣已是累極。

她的臉仍是蒼白的。黑衣男子垂下眼眸,終于伸出手臂準備将她扶起——

南屏卻突然睜開眼伸手一點,他的動作頓時僵在了原地。

“我還是不能信任你。”南屏坐直了看向他,“你那日在橋上救我一命,今日卻幾次差點害我喪命,剛剛卻又救我一命。”她嘆道,“就當我們扯平了吧。希望以後不會再遇到你。”

南屏言畢本準備起身離開,卻突然動作頓了頓,扭過頭來看着黑衣男子。

他雖然被她點住了穴道,一雙漆黑的眸子卻只是隔着面具淡漠地看着她,臉上波瀾不驚。

“你們九皇子的人還真都是一個樣。”南屏忍不住說道。她第一次仔細打量了黑衣男子的臉:他的上半張臉隐在了金屬面具後,南屏僅能隔着面具看到他的黑眸中倒映着身前跳躍的火苗,還有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下颚的輪廓。

雖然只看得到半張臉,也幾乎可以斷定他的容貌十分出衆。

南屏的目光突然閃了閃,“你以後若不帶面具時,我如何認出你避開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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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看看你長什麽樣——”南屏說着便伸出手要去摘掉黑衣男子的金屬面具。

——

杭州知府府邸。

“啓禀大人,屬下已經将全城所有角落搜索了三遍,沒有找到殿下的身影……”

“孫一刀呢?”

“也找不到……”跪在地上的人冷汗幾乎滴了下來。

劉學雙眼通紅,臉上的肌肉幾乎都抽搐了起來,一整天過去了,這杭州城幾乎被他翻了個底朝天!

他将案上的書和杯盞猛地扔了出去,嘶吼道:“再給我去找!找不到,提着你的人頭來見!”

“是!”

——

齊國的另一邊,血紅的朝霞在天邊漸漸彌散,旌旗獵獵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大大的「齊」字。

戰馬上的齊國五皇子齊珝身披胄甲手舉長劍,宛如戰神,身上的戰服早已血跡斑斑,溫柔的晚風輕撫過他頭盔上的櫻穗,拂過他英挺的臉龐,帶來一股肅殺之氣。

這本是一張令少女心動的臉,眼中卻只有沙場的炮火轟鳴、硝煙彌漫。

齊珝眉頭微皺,伸手将左臂所中的箭拔了,将箭矢丢落在地,他的左臂淌出烏黑的血來,臉上卻神色如常。

衆人都說,齊國的五皇子所帶的赤羽軍都是虎狼之師,這些年跟随五皇子南征北戰,兵鋒所指之處寸草不生。

今日,他來到了大幽國。

大幽國皇宮的宮女太監們倉惶逃散,地上到處是散落的行李和睜眼盯着蒼穹的累累屍體,映襯得齊國的軍隊更是肅穆齊整。

與大幽國整整僵持了兩個月,齊國亦是死傷無數,如今終于攻破皇城,現場将士如何不群情激湧?

此時只待五皇子一聲令下,這個皇宮将燃起熊熊烈火,敵人痛苦的哀嚎聲會是齊國死去的将士們最好的祭品!

這大幽國,才算是真正的國破人亡了。

一将士踢了踢腳邊的屍體左右環望,向齊珝拱手朗聲道:“如何處置這些宮人,還請殿下示下!”

齊珝微微擡手,比了個手勢。

那将士的眼中染上嗜血的神色,高亢的喊聲似乎穿透了整個宮殿:“殿下令,殺無赦!”

衆軍士暴吼:“殺無赦!”吼聲如擊大鼓,如震天雷。軍士們紛紛拔出兵器,衆宮人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只哀哭求救不止。

此時忽聽得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喝道:“住手!”在一片哭聲中顯得尤為突兀。

衆軍士聞言吃驚地望去,只見一個盛裝女子從宮殿中緩緩走出,臉色平靜,遠遠平視着戰馬上的齊珝,也不行禮,只是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女子年紀不甚長也不如何美貌,晚霞映照在她略顯寡淡的臉上,卻有高貴不可輕侮的氣象,衆軍士攝于她的風範,一下子并未動彈。

一個年長的嬷嬷恸哭道:“初蘭公主!”又朝着公主重重叩首,“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蒼老的聲音中飽含深情,既是訣別亦是對亡國的無比留戀!

引得旁邊的衆宮人又是一陣哭喊,旁邊一個兵卒見狀,立刻将櫻槍狠狠刺透了嬷嬷的身體,當下鮮血四濺!

嬷嬷卻沒有立刻倒地,一雙渾濁的眼睛只是狠狠地盯着齊珝的臉,恨道:“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永失所愛,不得好死!”

——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他面具的一瞬,南屏突然停了下來:“不對,沒見過你的臉,以後你可能不會殺我。若是見過,反倒更危險了。”

“你倒也不蠢。”黑衣男子難得地肯定了她。

南屏笑了笑:“不然我也活不到現在了。”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瞥過黑衣男子的手臂,才看到他黑色的衣袖上沾染了大片暗紅的血跡。

南屏回想起自己在河中猛地将他推得撞在了尖石上,應該是那時候留下的傷。

南屏湊過去輕輕撥開那已經裂開的衣物,看到一道頗深的尖銳劃傷,此時已經被水泡到發白了,應該是還未來得及處理。

那男子似乎有些詫異,不知為何南屏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查看他的傷勢,黑眸只是沉靜地看着她,并不言語。

南屏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床邊他摘的果子,終于從懷中掏出了之前孫倩兒送自己的藥,塞到黑衣男子的手裏:“這是上好的金創藥,也不知道進了河水是不是壞了,你将就着用吧。就當是為我剛才推了你賠罪。”

“是我讓你跌入了河中,你不必賠罪。”黑衣男子淡淡道。

南屏卻徑直站了起來:“我一向恩怨分明,你若不想要自可以扔掉。”

“對了,你的穴道一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聽你剛才說這裏是個安全的地方,想來也沒有性命之憂。我走了,後會無期。”

黑衣男子卻突然道:“世間難道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麽?”

南屏聞言回過頭:“你擔心在這裏會被追殺你的人殺死?”

黑衣男子淡淡道:“也不是不可能。”

南屏的眼睛閃了閃:“那是你的命數,卻與我無關了。”

她有時舉動像個天真善良的孩子,有時卻又冷漠世故得像個中年人。

黑衣男子似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回話,微微一愣,倒也沒有再說什麽。

南屏向外走了兩步,終于還是回過了頭,看了黑衣男子一會兒,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她轉過身,走上前來将黑衣男子搬到了門邊,隐在門後暗處。

如果有人從窗戶往裏看,是看不見他的。即使有人推開門,粗心的人也可能無法發現有人隐在此處。

南屏身子尚未完全恢複,黑衣男子身形高大,她搬起來頗為吃力,額上很快冒出了一層細汗,蒼白的臉倒紅潤了些。

她又将房間的火堆踩滅了,原本溫暖的房間陡然陰冷了下來。

南屏走到床邊,取了床上的黑色外衣,才發覺那外衣原來被烘幹過。

她回到黑衣男子面前,将外衣披在了他半濕的身上。為避免衣服滑下,她又湊上前去,仔細地将外衣在他下颚和脖頸處壓了壓。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黑衣男子脖頸處的肌膚,南屏的手指冰涼,他的身子微熱。

南屏動作一滞,下意識地望向黑衣男子,他一雙古潭似的眸子此時也正看着她,眼中看不出什麽情緒。

南屏很快縮回了手:“我走了。”

“你知道怎麽走?”黑衣男子淡淡道。

南屏往窗外望去,只見自己身處的這件小屋似乎在一個山坳中,周圍并沒有其他人煙,甚是荒涼。

黑衣男子靠在牆上看着南屏,然後緩緩道,“沿着向北的方向一直走兩裏,分岔路口往左邊走半裏,會見到一個瀑布。瀑布的右邊有一塊凸起的石頭,将石頭左右各轉動兩次,便可見到瀑布內的秘道。穿過秘道便能回到杭城的街頭。”

難怪他說這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黑衣男子說完後問道:“記住了麽?”

南屏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我走了。”

南屏說完看了一眼黑衣男子,對方卻已經閉上了眼睛,并不理會。

南屏只覺此人性情極是古怪,一時竟說不清是善是惡。不過既然他是九皇子身邊的人,以後與自己自然是毫無幹系。

想到這裏,南屏便不再理會,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又将門上了鎖。那鎖有些年久失修,她頗費了一番功夫。

“如果有人看到門鎖了,也可能以為是個廢棄被鎖的荒宅不會進來了。雖然這鎖也沒什麽用,但多一分是一分吧。你自己保重。”南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下她是真的走了開去,輕輕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門外。

黑衣男子原本不能動彈的身體卻動了動。他起身站在窗邊,看着遠去的那個小小的綠衣身影,嘴角緊抿,右手手指負在身後輕點,仿佛在桌面輕敲一般,不知在思索着什麽。

作者有話說:

我最喜歡的支線劇情來了啊啊啊……齊珝X初蘭,敵國的戰神皇子X被滅國家的高冷公主,相愛相殺……

齊譽這段戲個人認為很帥……哈哈,有同道中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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