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你只是心懷鬼胎。

——

傍晚,定雲镖局衆人準備走進了客棧,準備休息一夜再走。

南屏坐在門口處休息,等衆人都紛紛回房後,這才起身準備要一間房,此時忽然聽得門外一陣騷亂。

有夥計正在大聲呵斥着什麽人:“走走走,離這裏遠點,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南屏擡目望去,卻是大約四五個不知從哪來的流民經過了對面酒家的門口,似乎是累了,想落腳休息一下。

那流民看起來形容憔悴無比,身上衣服雖盡力收拾整潔,卻仍是十分破爛,看起來已經流浪許久了。

“對不住,我們只是太累了,我們這就走。”那說話的中年男人說話舉止倒是斯文,讓人心生好感。

不過聽他們口音不像是齊國人。現在正值各國交戰期間,齊國強盛,經常有別國的人逃難潛入齊國,卻常被齊國人排斥。

那夥計嫌惡道:“不知道自己礙眼麽,趕緊滾!”

南屏見狀,心中怒火頓生,大步走到了門口,朝對面酒店的夥計道:“你有話好好說,這麽兇神惡煞的幹什麽?”

那流民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小姑娘竟會突然出來,眼中露出感動的神色,說道:“是我們不對,姑娘不必動怒,我們這就走了。”

南屏回過頭看那中年男人,他身邊的幾個流民眼中俱是懼色,旁邊的老妪渾濁的眼中已經含了淚水,看起來甚是可憐。

那夥計向南屏道:“這些人可不知是周邊什麽彈丸之地跑來逃難的!晦氣!”

南屏冷笑道:“國家不過是大家的生存之所而已,你既不認識別人,也不知別人人品學識如何,僅僅因出生之地不同,就對別人毫不尊重,還以為自己這種見識高人一等,豈不是可笑得很麽?”

那夥計沒想到這小姑娘口齒如此伶俐,一時間被問得面紅耳赤,不由得惱羞成怒道:“好你個小丫頭,在這裏跟爺嘴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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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舉起了右手想要往南屏臉上扇去!

南屏剛想舉起手來抵擋,卻聽得那夥計「哎喲」一聲,忽然臉色煞白地捂着自己的右手,又驚又怕地看向南屏,又四周看了看,慌忙地往店裏跑了去。

南屏不明所以,轉身四處望去,并未見到一人——剛才是誰幫了她?

南屏不可見的某處,樹枝輕輕搖曳,掩映着立在樹下的男子。

齊譽負手向南屏凝目看去,黑黝黝的眸子深不見底,不知在想些什麽。

南屏攙扶着那老妪,向那中年男子說道:“你們如果要休息的話,要不去對面的客棧,跟我坐在一桌歇會兒吧。”

那男子卻搖頭道:“多謝姑娘好心,我們去了只是給你增加麻煩而已,好意心領了。”

南屏知道此人看似潦倒,卻有自己的堅持,也不再勉強,便告辭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

那男子起身朝南屏行了一禮,待她離開,這才從懷裏掏出了幾個饅頭分給了家人,沉默地坐在一起吃了起來。

——

南屏走回了镖局所在的客棧,見掌櫃是一個圓滾滾的中年男子,長得甚是有福氣,不由得問道:“掌櫃的,最近來這裏的流民很多嗎?”

掌櫃的道:“是啊,最近南北方都是戰亂,不少小國家都跑到咱們齊國來避難了。姑娘可得小心了,可別用了大幽國的樂器,夏國的布料,這要是被發現了,說不定都有人沖上來毀掉你的東西!”

南屏冷笑道:“平日裏衆人均以擁有大幽國的樂器為傲,現在就因為國家交戰,那些買過大幽國樂器的人就成了賣國的罪人了!

一個個喊打喊殺,只當自己是最懂愛國的了,如果真要他們上陣殺敵,倒不見得有如此熱情!真是可笑!”

掌櫃的聽南屏的話頗有機鋒,并不敢接話,只是含笑不語。

南屏目光一轉,卻看到齊譽二人竟也走上了前來,南屏這才發現他們也還未入住,微微一愣,不便再多言,于是向掌櫃的道:“給我一間房。”

聊起生意,掌櫃的又笑眯眯地問道:“不知姑娘要哪間房呢?”

南屏見齊譽二人已經走到了身邊,便壓低了聲音問道:“最便宜的是哪間?”

“樓下盡頭的那間便是了。”掌櫃還是客客氣氣地回道,“不過房間臨近柴房,有些潮濕,怕是不大适合姑娘家住啊。”

“沒事沒事,就那間吧。”說着南屏從懷中掏出了幾枚銅板。

掌櫃剛收過銅板準備細數,旁邊的阿克便走上前遞上了紋銀:“來一間上房。”

“兩間。”齊譽突然道。

阿克有些疑惑地看向齊譽,卻沒有多問,而是立刻從懷中掏出紋銀放在櫃臺。

南屏心道這二人明明在喬裝镖師,還是難改富貴作派,一間上房內本就有兩張床,還要訂兩間,真是奢靡無度。

齊譽似乎明白她心中腹诽,淡淡地看向她道:“一間給這位姑娘。”

掌櫃福至心靈地連聲答應:“好嘞,這就為客官安排。”

南屏驚訝地看向齊譽,卻見他臉上一派泰然。

南屏拒絕道:“不必了,這上房太貴了,我負擔不起。”

掌櫃的哪會理她,連忙将南屏的銅錢還給了她,親自走出了櫃臺幫南屏和阿克拿過了行李:“來來來,客官往這兒走。”

圓球般的身子大步流星地朝樓上走去,好似生怕幾人會後悔了一般。

南屏只好跟着掌櫃上樓,見他将三人引到了走道盡頭兩間相鄰的上房。

“诶,我——”南屏剛想說什麽,掌櫃的已經行了個禮道,“客官早些休息,我先下去了。”說着一溜煙地就跑下樓了,身姿甚是靈活。

南屏不解地看向齊譽二人:“為什麽讓我住這裏?”

阿克卻已經推開門跟随齊譽走了進去,又立刻将門關上了。

南屏在門外幹脆道:“這房間我不住。”然後想了想又加了句,“可以不?”

房間內卻再也沒有回話了。

南屏等了半晌,左右還是覺得不妥,于是又敲了敲門。

有人走過來打開了門,是那侍衛阿克。南屏透過屏風隐約間看到,昏暗中齊譽坐在桌邊側對着門外,手執一耳正在喝茶。

“給你住你便住下就是了,又不用你付錢,哪裏這麽多問題?”

阿克的眉頭皺起,覺得這女人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甚是麻煩。

“無功不受祿。多謝好意,還是不必了。”南屏本就不想與皇家之人沾上關系,現在正好假裝糊塗避開,也不再多說,将鑰匙放在了阿克的手上。

“诶,你這人——”

“進來吧。”齊譽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房間內傳來。

此時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繞過屏風,只見到一個暗色的輪廓,卻看不清齊譽臉上表情。

南屏猶豫了半刻,還是邁開步子往裏走了進去。

阿克關上房門後,便先一步走上前去點燈了。南屏往前走着,突然一只微涼的手輕輕将她往旁邊拉了拉,南屏下意識地便抓住了那只手臂,正奇怪怎麽回事,阿克已經将燈點好拿到了桌前來。

齊譽已極快地将手抽開了。

南屏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剛才差點撞在了面前的凳子上,她看向齊譽道:“多謝。”

齊譽一手捏着茶蓋,聞言方側頭看向她直接道:“你認出我們來了吧?”

“什麽?”阿克失聲驚呼。

南屏沒料到齊譽如此單刀直入,只好沉默不語,沒想到僅僅那麽一眼他便記住了,這記憶力實在驚人。

見她如此反應,阿克才明白在镖局見到的第一天,她果然已經認出了二人。

只是她的身份如何,又已經對此事知道多少,卻不清楚。阿克越想越奇,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南屏。

眼前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綠衣少女,長得倒是标致,一雙清澈的眼睛讓她看起來十分靈動,好似一只随時會逃跑的小鹿。

說她機靈可愛,眉宇之間卻又隐隐有幾分憂郁,比起同齡的姑娘顯得沉穩不少,實在難看出來歷。

她還背着一個小包袱,這次終于沒有背着算卦的招牌了,包袱上卻又插了個三片葉子旋轉不已的小物件,正是白日裏許達達送她的風葉。

看起來頗為滑稽。

“我不過是一介草民,什麽也不清楚。”南屏低首道。

“還請殿下手下留情。”

齊譽冷哼了一聲:“你倒知道這是死罪。”

南屏驚訝地擡起了頭:“死罪?”

阿克道:“你認出了我們,一路卻佯裝不知,可知這便是欺上之罪!”

南屏心中腹诽,這皇子自己選擇喬裝,還怪她沒有點破麽?

“草民并非有意隐瞞,只是……”南屏試着解釋。

齊譽原本就冷淡的臉登時沉了下去:“你只是心懷鬼胎,是敵人的奸細也未可知。”

南屏忙道:“草民絕對不是敵人的奸細,朝政之事,草民不敢妄議。”說到這裏,身上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來。

“既然你堅稱自己不是奸細,如何自證?”

南屏一愣:“殿下需要草民如何證明?”

作者有話說:

男主:我絕對不是舍不得她住柴房。

女主:我絕不是因為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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