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你究竟是誰……
等到齊譽的身影離開了,許達達才語重心長道:“屏屏姐姐,我覺得……你還是換個人喜歡吧……”
南屏心中正自腹诽這九皇子實在脾氣古怪,聽聞此言幾乎呼吸也不暢了,狠狠地敲了敲許達達的腦袋:“還瞎說!”
兩人正說着話,孫倩兒已向門外走去。
許達達見孫倩兒只是恹恹的,低聲在南屏耳邊問道:“南屏姐姐,孫姐姐她……”
南屏只是搖搖頭,二人只能先跟上。
——
三人一路走着,剛好路經一個府邸,只見一塊半舊的牌匾在門楣上懸挂着,金字書「葉府」二字,看起來卻是落魄了不少。
南屏忽然止住了步子,問道:“不知葉家現在如何了?”
這葉府的主人葉天于富甲天下,昔日齊帝修繕長城,葉天于曾經上交百萬兩黃金充實國庫,得到齊帝親自接見,從此葉府聲望更盛,遠非普通商家可比。現今卻已經是門可羅雀。
許達達嘆道:“說起來葉府以前也是我們镖局的大主顧,誰知道發生了那些事……”
南屏臉上稍顯恍惚,低聲道:“是嗎?什麽事?”
許達達道:“你沒聽過麽?這葉家的獨子葉啓因為涉嫌謀反被斬了,朝廷念在葉家以前的功勞,留了兩位葉老的性命,将他們發配到了邊疆,不得再回京城。這間宅子就這麽荒廢下去了。”
南屏的臉色陡然變了:“不是的,葉啓怎麽會謀反!”
許達達見南屏神色古怪,奇道:“怎麽,屏屏姐姐認得葉啓麽?”
南屏臉色微變,搖頭道:“不是,我只是覺得這葉家也是大戶人家,怎會去謀反?他說不定是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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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達達連忙噓聲讓南屏小聲點,往葉府的牆上指了指:“葉啓已經被官府殺了,就是因為跟當年的那件大案有所牽連……”
許達達見南屏的目光在葉府的牌匾上流連,只當她對此秘辛感興趣,補充道:“你要是想知道這個,可以回頭跟我爹打聽打聽,他知道的應該多些。”
南屏只是緊抿嘴唇搖了搖頭,卻沒有再答話。
幾人說着話漸行漸遠,一個藍衣書生從葉府的一側走了出來,看他容貌正是剛才在香玉書院時五皇子身邊之人。
他凝望着南屏的背影,口中道:“果然是你……”
——
武德殿旁的一間藥房內,一個婢女在煎藥的藥罐旁打着盹,眼看手上的扇子就要掉在地上。
此時旁邊忽然伸出了一只素白的纖手,接過了她手上的扇子,然後輕輕向藥爐扇着。
那婢女頓時驚醒,下意識地立刻跪倒在地:“冬煙該死,請嬷嬷責罰!”
冬煙閉緊了眼睛,準備接受意料之中李嬷嬷那狂風驟雨般的責罵。
等了半晌,李嬷嬷卻毫無反應,冬煙這才慢慢睜開了眼,卻見眼前一雙素淨精致的繡鞋,鞋尖處微微翹起,并非宮女的樣式。
冬煙的目光順着鞋子向上看去,面前是一個并不算漂亮的女人,臉色蒼白,神情間很是冷淡,卻隐隐有一股貴氣,她的嘴唇微抿着,為她的神色增添了一抹倔強。她身上穿的也與衆人不同,是繪有精致紋路的異國服飾。
冬煙終于反應了過來——“你是初蘭公……”冬煙生生地将「公主」二字咽了回去,眼前的自然就是九皇子帶回來的亡國公主初蘭了。
聽說她從獵場回來一直在養傷,今日怎麽突然到了這裏來?
初蘭微微轉過身,将她扶了起來:“我的傷已經好了,一時也沒有別的事,就來幫你看一會兒藥。”
冬煙見這公主剛來的幾日還尋死覓活的,這一場休養下來,今日神色倒是淡淡的,看來是真的想開了。
第一次見到初蘭的時候,一張那麽決然的臉,不知怎麽就搶下了冬煙的發簪,差點自戕在她的面前。
冬煙對這位亡國公主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了一番酸楚,此時見她的臉色實在蒼白,柔聲勸慰道:“你能想開是最好了,其實你的國家都已經沒了,能留下一命已是極好,又何必跟五皇子硬掰?”
初蘭的睫毛顫了顫,微微點了點頭,道:“多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光。
冬煙見她神情麻木地慢慢揮着扇子,沒有要多聊的意思,有些讪讪地正準備接過扇子,卻聽初蘭忽然道:“我剛才聽見李嬷嬷說,什麽衣服你還沒有送過去。”
冬煙臉色一變:“哎呀!我給忘了!”
一想到李嬷嬷那嚴厲的表情,冬煙就急得在原地打轉,“怎麽辦?嬷嬷肯定要罵死我了!”
初蘭道:“你先去吧,這裏我給你看着。”
冬煙猶豫地看了看初蘭:“這個藥……你……”這是給五皇子的藥,她不敢随便假手于人。
初蘭轉過頭看着冬煙,道:“你忘了,五皇子本就讓我做貼身婢女。以後這些也是我份內之事了。”
冬煙還想說話,卻聽見李嬷嬷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冬煙呢!這個小妮子……”
冬煙火燒眉毛,忙道:“那你先幫我照看着這個,我去去就來!”說着一溜煙地就跑了。
初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藥罐,嘴唇抿了抿,無聲地說道:“對不起。”
——
劉永的腳步聲在清冷的雨巷中響徹着,他扶着身邊的牆角嘔吐了起來。
只是這幾日他除了喝酒什麽也沒吃,這突如其來的嘔吐只是幾乎将他掏空而已。他頹然地倒在了地上,仿佛是這街上的一只孤魂。
感到面前的雨突然停了,劉永失焦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地面,面前卻出現了一雙極幹淨的一雙鹿皮靴子。
穿靴子那人一身藍衣,眉目斯文,此時撐着傘擋住了劉永面前的風雨。
“是你……”劉永認出了來人,又自嘲地笑了一聲,“現在該叫你'賈晔'了!”
劉永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覺得說出這個名字是件十分好笑的事。
劉永踉跄着起身,但他确實太醉了,又一個踉跄摔倒在地。青衣布袍上已經被雨巷裏的泥水浸透,髒污不堪。
“你這又是何苦?”
賈晔上前扶住劉永,卻立刻被推開了:“你還是去跟着你的主子吧,劉某賤命一條,就不勞賈公子費心了。”
劉永說着索性坐在了地上,頭無力地靠在牆面,閉上了眼睛。
賈晔垂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劉永:“你我多年好友,就一定要說這種話麽?”
“好友?”劉永哈哈笑道,“劉某已經是枯株朽木了,何時竟還有一位馳騁官場的好友?”
賈晔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卻仍是勉力道:“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但你為何要這樣作踐自己的才華?難道你要永遠在這風月之地寫這些靡靡之音麽?”
劉永冷哼了一聲:“劉某不才,只寫得來一些淫詞豔曲荒唐度日,這「盡忠報國」之事,還是由葉公子這樣的青年才俊去做吧。”
賈晔怒道:“你只顧自身清高,卻對身邊的人不管不顧,倩兒來找你,你難道也不理?”
“我倒不知道賈公子還對我的發妻如此關心。”劉永嘿嘿一笑,“其實我跟她夫妻緣分已盡,如果賈公子喜歡我那發妻,也是美事一件——”
劉永話音未落,賈晔已經一拳将他狠狠地打倒在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劉永被打得趴在地上,濕漉漉的頭發散落了下來,一縷縷混着泥水和雨水沾在他的臉上。
劉永趴在地上良久未起身,似是已經死去了一般。賈晔正待彎下身子将他扶起,卻見他身子動了動,右手摸索着牆面緩緩站了起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劉永側過臉去沉聲道,“以後賈公子,就當不認識劉某吧。”說着一瘸一拐地向燈火深處走去。
賈晔站在原地撐着雨傘,雨聲淅瀝,卻不知在訴說着誰的的心事。
——
長年殿內。
“派人跟着她們和劉永,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彙報給我。”齊譽将外袍脫下交給阿克,吩咐道。
“是。”阿克接過衣服懸在了房間隐秘的一角,那裏正煮着名貴的中藥,藥香翻騰而上,攀附在那外袍上,滲透進了衣物中。阿克輕輕退出長年殿,将門輕輕帶上。
長年殿與其他宮殿相比顯得樸素了許多,只是為了九皇子修養身子,在殿後修築了一個溫泉,但比起杭州的靈秀山莊,終究還是差了些。
齊譽步入溫泉,中衣下的身子修長有力,他雙臂伸展靠坐在泉內,将頭靠在溫泉沿邊,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個綠衣女子嬌俏的笑臉隐隐浮現……
齊譽緩緩睜開眼:
從杭州巷中,到紫禾、香玉書院、九歌詩社的信件……
你究竟是誰?
——
回到镖局時天已經慢慢黑了,南屏的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
“屏屏姐姐,你還好吧?”許達達擔心地問道。
南屏搖頭道:“沒有,只是有點累了。”
孫倩兒聞言看向了南屏,遲疑道:“會不會是剛才的迷香,讓你的舊傷……”
許達達驚道:“什麽迷香?你們剛過遇到什麽了?”
南屏這才簡單将書院中之事簡單講了講,許達達氣憤不已,就要去香玉書院與那春娘較量一番!
南屏連忙拉住了他:“達達,那裏情況複雜,不是我們能做得了主的!”
許達達氣道:“那個九皇子呢?就這樣放了她?”
南屏突然停在了原地捂着頭,臉色極差。還未等許達達說話,南屏已經緩緩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說:
許達達:在線等,怎麽讓屏屏姐姐放棄九皇子,挺急的。
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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