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五殿下應該不是想親自為我塗藥膏吧。”

——

直到大夫離開後,許應明看了看南屏蒼白的臉,向孫倩兒道:“此次孫姑娘也受了不小的驚吓,今日還是先休息吧。”

孫倩兒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愧疚與不安:“當時九皇子将我們救出的時候,我就該發現南屏她……”

許應明臉色一變:“九皇子?”

許達達這才來得及将香玉書院遇見九皇子與五皇子之事一一告知許應明。

許應明一邊聽着,臉色愈發地難看:“原來之前來镖局的新镖師,是當今九皇子齊譽!”

孫倩兒安慰道:“許總镖頭不用太擔心,不知者不罪,九皇子不是不講理的人。”

許應明只是點點頭,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

武德殿外。

齊譽離開後,羽琴郡主怔怔地呆在原地,旁邊的婢女碧落忍不住也輕咳了起來。羽琴郡主這才回過神,問道:“你沒事吧?”

碧落捂着肚子搖了搖頭:“沒事。”

那五皇子到底腳下留了情面,若真的發了狠,碧落如何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

主仆兩人不再多言,一同往宮外走去。

碧落看了一眼郡主,道:“郡主,奴婢倒覺得,這九皇子可比五皇子好多了。人長得好看不說,更是知書達理,我看對郡主也是好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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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琴郡主臉上微微一紅:“你不要命了!在這亂嚼什麽舌頭?”

碧落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伺候小姐這麽多年,自然是希望小姐能尋着個好歸宿。奴婢聽聞那九皇子人品是上好的,從不跟什麽姑娘來往,可惜就是身體有些弱。不過這麽多年療養下來,這幾個月也就恢複了。”

羽琴郡主聞言沉默了會兒,突然問:“之前不是有人給父王送了個千年靈芝麽?聽說那個很是滋補。你記得父王把它放哪兒麽?”

碧落掩嘴笑道:“郡主莫不是糊塗了?侯爺說自己用不着,便讓管家給小姐炖了補身子呢。”

定國侯府裏什麽時候缺過好東西?平日裏送來這個那個的,羽琴郡主從未放上心過,自然是不記得了。

羽琴郡主笑道:“如此甚好。倒是我糊塗了。”

卻見碧落又偷偷笑了起來。羽琴郡主臉上一紅:“你偷笑什麽?”

“郡主不是糊塗了,是關心則亂。”

“好哇,你竟敢笑我!”羽琴郡主大聲道,手揚起來就要去打碧落,卻見她臉色微微蒼白,知道她剛才受傷尚未恢複,手又放了下來,心中想起那五皇子冷峻的面孔,決心道:“我回去跟爹說,再也不來這裏了。”

——

武德殿的寝宮內,齊珝歪在雕龍躺椅上讀着兵書,修長的手指撐在額頭微微揉着,英挺的臉龐在日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生動。

初蘭端着藥湯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

齊珝眼睛擡也沒擡,淡淡道:“把案上的燙傷膏拿去擦了。”

初蘭恍若未聞,低着身子将藥湯擺在了案前,朝齊珝微微一福便要出去。

齊珝終于擡起了眼,見她的樣子便沒由來地感到氣結,一把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臂——

“放手!”初蘭終于回過頭惱怒地看着他。

齊珝兀自往她被燙的手腕上看去,白皙的皮膚中央一片刺眼的通紅,齊珝擡起頭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終于輕飄飄吐出了一句話:“你倒是忍得住疼。”

初蘭只是奮力掙紮着不語。

齊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怎麽跟你說話總是不答?李嬷嬷沒教你這宮裏的規矩麽?”

初蘭抿着唇,奮力掙開手:“你先放開我!”

齊珝聞言挑了挑眉:“我允許你不自稱婢女,沒說過在這武德殿,由得你胡來。”

初蘭像是忽然被抽掉了什麽,忽然停止了掙紮。蒼白的臉,微紅的眼,是雪中綻放了一朵紅梅,一股淩冽的美。她的聲音卻是毫無生氣:“是。”

齊珝怔怔地看着她,終于斂下了眼,一只手握着她,另一只手取了那燙傷膏來,剛想伸手,初蘭微微地瑟縮了一下,冷冷的聲音中帶着些許嘲諷:“五殿下應該不是想親自為我塗藥膏吧。”

齊珝的手停在半空,初蘭立刻趁機抽回了手,将那燙傷膏取了收在袖中,退到一旁,面無表情地平聲答複:“多謝殿下賞賜。”

齊珝瞪視着她的動作,收回手轉而取了那藥碗,就要仰首飲盡。

初蘭突然問:“你不怕我在湯藥裏做了手腳?”

齊珝的動作微滞,嗤笑道:“哦?你又怎知我沒有派人暗中監視你?”

初蘭臉色一白,齊珝将她的反應看在眼底,指着藥湯問,“所以,這碗有毒麽?”

初蘭寡淡的眉眼又冷了下來:“怕死就別喝。”

齊珝似笑非笑:“我當然怕死,可不像有些人動不動就抹脖子。”

初蘭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咬着下唇在一旁只是不答話,倔強的神色下眼框卻泛紅了。

一個亡國的公主,作為婢女埋伏——不,甚至都稱不上「埋伏」——

在仇人身邊,只為有一天能殺他祭國,卻不知這種羞辱何時是個盡頭?

瞥見初蘭的神情,齊珝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神色嚴肅了起來,本想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止住了,端起那碗藥湯一飲而盡。唇邊溢出的藥湯順着他的下颌緩緩流入了衣領之中。

齊珝将碗扔回盤中,躺回了椅子裏,望了望立在一旁的初蘭:“你可知你今日得罪的可是定國侯的女兒,就這麽不怕死。”

初蘭的眼睛擡也未擡:“我不過是武德殿的一個婢女罷了,死不足惜。殿下還是多擔心自己吧。”

齊珝聞言卻臉色和緩了不少,以湯匙輕輕碰着瓷碗,聲音也是漫不經心地:“我擔心什麽?”

“失去了太子妃的最佳人選,五殿下離太子位豈不是更遠了。”

齊珝直直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光憑你這一句話,我就可以殺了你?”

初蘭面無表情沒有答話。

齊珝點頭道:“也是,你不怕死。”

初蘭不再答話,低着眉眼上前就要将碗取走,齊珝瞥見她鴉翅般長長的睫毛在眼前晃了晃,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沖動,讓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初蘭下意識地掙開卻又被緊緊地攥住,她幾乎是含着怒氣地看向齊珝,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再招惹,卻意外地撞見了他眼中複雜的神情……

不敢細想其中錯綜的含義,初蘭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慌張,但随即便努力鎮定了表情,竟直直地回視着齊珝,兩人就這樣瞪視着對方,彼此呼吸相聞,卻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空氣中似乎有什麽在蓄勢而發——

齊珝的呼吸逐漸亂了,眼中微暗,不知為何,忽然猛地将初蘭狠狠推開!

初蘭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卻連看也沒看齊珝一眼,立刻将不知何時被撞翻在地的藥碗收走,沉默地離開了。

那股湧動的暗流終于歸于了平靜。

齊珝煩躁地重新坐回了椅上扯了扯衣領,只感覺渾身燥熱,頭上又傳來尖銳的疼痛。

被掩起的門外萬籁俱靜,離開的人卻是連腳步聲也聽不見了。

——

“初蘭姑娘。”

長廊上快步走着的初蘭猛地回過頭,卻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站在自己身後,甚是臉生。

她臉上略顯慌張的神色很快收了起來,轉而被疑惑所替代:“你是?”

“九皇子的貼身侍衛,阿克。”

初蘭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您找我?”

“有個東西受人所托要交給你。”阿克從懷中取出一枚白玉指環遞給她。

初蘭的目光一觸即那指環便定住了,她立刻接了過來,熟練地借着光看去,指環的內側赫然刻着一個「狄」字。

“哥哥!”初蘭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她立刻緊緊抓住了阿克的手,聲音都在顫抖:“我哥哥不是在戰場上死了嗎?為什麽你會有這個?”

“初蘭姑娘可以放心,初狄還活着。”

初蘭腳下一陣發軟,伸手扶住旁邊的柱子,面色努力保持着平靜:“他在哪兒?是你們把他關了起來嗎?”

阿克道:“他不在齊國,更不在我們手上。”

“那初狄他在哪裏!你又為什麽會有這個?”初蘭的神情變得激動。

阿克搖了搖頭:“他離開後,并未告知去向。”

半晌,初蘭的神色方慢慢平靜了下來,她緊緊地握着指環,警惕地看着阿克:“你來找我,是想要我做什麽?”

阿克搖頭:“你什麽也不需做。”

阿蘭自然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好事,不禁冷笑道:“齊國皇子之争,何必把敵國之子也牽扯進來?九皇子真是好手段!”

阿克倒未着惱:“九皇子救了你哥哥一命,一則有恩于你;又給你訊息讓你安心,二則有仁于你;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三則有義于你;初蘭姑娘所說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初蘭卻仍是冷着臉:“初蘭不過一介喪國的罪囚,不知我何德何能,能讓九皇子對我如此有情有義?”

阿克轉過身,看向了紫禁城紅牆綠瓦:“天下大亂,有喪國之痛的又何止你一人?”

“你說什麽?”

阿克轉過身:“我的話帶到了,初蘭姑娘只當我們從未見過就是。”說着便快步走了開去。

作者有話說:

這次也上榜了,謝謝大家的支持,撒花花……多收藏多交流喔……五皇子給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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