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齊珝!你無恥!”
——
傍晚時分,晚霞燒透了半面天空,給這莊嚴的皇宮帶來了幾分靜谧。
武德殿前,齊珝赤着胳膊,将手上的一柄長纓槍舞得舞舞生威。
他長期卧病在床,今日覺得精神不錯,便來活絡下筋骨,沒想到已經恢複了大半。
待他停下來的時候,紅纓槍的槍柄嗡嗡震動,齊珝出了一身的汗,在夕陽的柔光下顯得英姿勃發。
齊珝終于覺得身體爽快了不少,朗聲道:“來人!”
婢女冬煙聞言立刻出現在了一旁,遞上了一塊幹淨的汗巾。
齊珝接過汗巾,瞥了一眼冬煙,皺眉道:“怎麽是你?”
冬煙道:“回禀殿下,初蘭身體不适,還卧在床上休息。”
齊珝微微一怔,皺眉問道:“什麽病?多久了?請大夫看過了麽?”
冬煙未料到五皇子會有這一連串的問題,驚詫地瞥了一眼五皇子,忙答道:“前日請大夫看過了,說是體虛內熱,初蘭說怕把病氣過給了殿下,不适合再服侍殿下了……”
齊珝聞言并不再說話,只胡亂地擦了擦,将汗巾往冬煙身上一扔,便大踏步地離開了。
——
日落月升,幾顆不甚明亮的星子在空中低懸着,望着沉寂的紫禁城。
月光探過窗棂流瀉在床邊,微微凸起的被窩裏,初蘭睜着眼睛看向月光,臉上寫着沉重的心事。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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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這些天,她已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生病了,還是只是累了而已。
只要到了夜晚,她總是不斷想起初狄英氣的笑臉,還有她那已經滅亡的大幽國!
而那個給大幽國帶來災難的人,卻只是潇灑地笑着,問她“這就是你能做的了麽?自殺?”
好像她的靈魂被狠狠地抽離了出來,散落在了齊國暗紅的宮牆上……
李嬷嬷已經答應她,不用再去齊珝的身前服侍,以後,她又該怎麽辦呢?
如此怔怔地不知過了多久,初蘭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白玉指環,以手腹輕輕摩挲着上面的「狄」字,口中喃喃道:“哥哥,你真的還在嗎?”
初蘭想起了小時候初狄帶着自己騎馬,她不小心掉了下來,不過蹭破了一層油皮,明明自己還沒有哭,初狄的眼睛倒是紅了。
如今的她,已經是斷了一條腿也能忍着痛走回來的初蘭了,而初狄現在又在哪呢?
自從齊國與大幽國一戰,初狄便再也沒能回來,九皇子派人交給她這個指環,到底想要自己做什麽?
初蘭翻了個身,只覺長夜無比漫長。
此時忽然聽得外面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笛聲,這笛聲……聽起來竟和大幽國的巴烏之聲是如此相似,初蘭忽然陷入一陣恍惚……
那笛聲餘音袅袅,不絕如縷,卻又暗含着一種肅殺之氣,也不知這吹笛之人是誰?
巴烏是初狄最喜歡的樂器,初蘭曾經聽見初狄在寂靜的宮廷中吹響巴烏,初蘭的乳母笑着說,初狄已經長大了,有了心愛的姑娘……
後來初狄便上了戰場,再後來一切都變了,大幽國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那笛聲連綿不絕,擾得初蘭心緒煩亂不已,她悄悄地披着外衣起床,踏出門去。
循着聲音而去,初蘭便慢慢看清了那個坐于宮牆之上,月色之下吹着笛的英武男子。
在看清齊珝面容的那一瞬間,初蘭的臉色一變,轉身便要離開,卻聽得耳邊一陣衣袂飄動之聲,齊珝已從宮牆之上躍下,輕飄飄地落在了她身邊。
初蘭不由得擡頭看向齊珝:“你……”
話音未落,齊珝勾唇笑了笑,已經一把将她抱起,足尖在地面輕點,兩人再次回到了剛才的宮牆之上。
那宮牆有三人餘高,初蘭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齊珝剛放開她,她便一把推開了齊珝,怒道:“你做什麽!”
沒想到這宮牆十分狹窄,她既無武功在身,頓時就要摔将下去。
齊珝立刻一把拉住了她,初蘭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齊珝伸出的手,雙眼緊閉。
齊珝垂下頭,看向又急又怒的初蘭,難得見到她情緒如此波動,齊珝心情倒是不錯,将她身子一轉,坐在了宮牆之上,道:“不做什麽,如此好月,不賞豈非可惜了?”
今夜着實是個好月夜。
清風皓月,宮牆之上的琉璃反射出道道淡淡的銀光,夜幕變得幽藍神秘,将威嚴的皇宮渲染得多了幾分溫柔。
初蘭的臉色漸冷,她正待出聲反駁,齊珝已經再次舉起了笛,低聲道:“別說話。”
婉轉的笛聲再次輕輕響了起來。
初蘭一時噤聲,沉默地看着齊珝的側臉,圓月輕風和溫柔的樂聲……她的心卻感到一種窒息般的痛楚。
月光融融,兩人的背影被月光鍍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解散的發絲偶爾交纏在一起又偶爾被風舞開……
不知過了多久,笛聲終于漸漸停了下來。齊珝轉過頭看着身邊的初蘭,她的發絲在黑夜中慢慢飛舞,披着的外袍也緩緩飄動,映襯着她冷寂的側臉。
半晌,齊珝将玉笛遞到了初蘭的面前:“會吹這個麽?”
初蘭的目光微垂,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支玉笛,通體瑩潤,映着月光泛着淡淡的光澤,笛身上以紅穗系一玉佩,甚是精致。
初蘭搖了搖頭。
齊珝道:“聽說大幽國的巴烏,與笛聲甚是相似。”
齊珝微低着頭看向她,她的臉上是從未在齊珝面前流露過的夢呓般的神色:“巴烏,是初狄最喜歡的……每當月圓的時候,他總是坐在高高的地方,吹響巴烏……他吹的曲子,是大幽國最好聽的,連宮裏最好的樂師也比不上……”
說到這裏,她的眼中湧出淚來,淚痕瞬間布滿了那張蒼白的臉,看起來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痛楚。
鬼使神差地,齊珝緩緩地伸出手,撫上了初蘭的臉……初蘭卻忽然回過了神,然後如果被火灼傷了一般地避開了,然後很快伸手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初蘭的手微微握緊了自己的裙擺,恢複了一貫的冷淡神色,聲音也是僵硬的:“大幽國已經沒了,大幽國的巴烏,也沒有人再能做得出。”
齊珝靜靜地看着她,道:“大幽國的公主還在,大幽國并不算沒了。”
他收回了自己僵在空中的手,轉過視線,說道:“你的心死了,大幽國才是真正亡了。”
“大幽國的公主……”初蘭的神情是一種極盡諷刺的笑容,“你不過是希望能在這裏關我一輩子罷了。”
齊珝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忽地嗤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哪天我膩了,自然就放你走了。”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我還活着的話。”
初蘭忽然道:“太醫院的藥材,每一錢都記檔在案。”
她的話很跳脫,齊珝卻立刻聽懂了,微微一笑:“何必找藥材,找個趁手的武器不是更快麽?”
“我打不過你。”初蘭很快接道。
“你倒是看得清楚。”齊珝挑眉,眼角是淡淡的笑意,“這游戲還算玩得下去。”
“齊珝!你無恥!”初蘭怒道。
齊珝卻突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初蘭的眼神中有一絲警惕。
“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齊珝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好了,該送你回去了。”齊珝故意靠近了端詳着初蘭的臉。
看着那張英武的臉陡然靠近,初蘭一時間屏住了呼吸,不知為何便有些惱意,剛想開口,齊珝已經退開了去,輕笑道,“現在臉色好多了。”
說着不等初蘭反應,齊珝已經抱着她躍下了宮牆,“明天開始,回到原來的職缺裏來。”然後放開她向武德殿走去。
初蘭怔怔地看着齊珝的背影,卻見他忽地擡起右手在空中揮了揮與她作別,竟是知道初蘭正看着他一般。
初蘭咬了咬牙,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只覺得一步步如同踩在浮雲之中。
——
南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又是那個熟悉的夢魇襲來:
自己在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路上拼命奔跑着,身後是步步緊逼的官兵,不遠處是映紅了天際的火海,哀嚎聲哭泣聲不絕于耳。
就在自己幾乎筋疲力竭無法呼吸之時,已經來到了一條寬闊洶湧的河水之前……
冰冷的夜風裹挾着濕潤的河水拍打着河岸,沾濕了她腳上的繡鞋,帶來沁骨的涼意。
下一瞬間,自己已經躍入了那滔天河水之中!
一時間所有兒時溫暖的回憶紛至沓來,有父母,有那承載着她所有歡樂的方府,有兒時玩伴葉哥哥的嬉笑聲……
一切都離她愈來愈遠,慢慢地,連那窒息的痛苦也快要消逝了……
忽然,一雙有力的臂膀将她緊緊地攬在了懷裏,帶着她在水中奮力游去。
她恍惚地睜開了眼,好似有什麽微涼的東西被喂入了她的口中,她試着呼吸了一下,竟十分通暢,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南屏只覺口中一股藥丸的幽香彌漫開來,順着喉嚨流入了身體裏,帶來一股暖人之意,十分舒展。
等到意識稍稍恢複,南屏竭力試着睜開眼睛,卻感覺有人将自己輕輕抱了起來,又在她唇邊喂了幾口水。
南屏原本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不知不覺沉入了更深的睡眠裏……
冰冷的河水沒有了,胸口的窒息沒有了,但那只有力的臂膀始終輕輕擁着她,她終于沒有再做那個噩夢,感覺身子仿佛如一片羽毛,被溫柔的風拂到了空中,忽上忽下,像一場瑰麗的奇遇……
作者有話說:
齊珝:以後除了初蘭,誰也不能在武德殿晃來晃去!
作者:你有沒有想過,初蘭可能主要是不想幹活了……
齊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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