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

似乎有誰将她抱起,給她喂着藥……

——

天剛剛微亮,定雲镖局的門便被打開了。

“孫姐姐,我跟你一起去!”許達達焦急地拉住孫倩兒的衣袖。

孫倩兒扶了扶肩上的藥簍,推開了他的手:“你放心,在杭州之時我便經常獨自上山采藥,最多五日我就回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南屏!如果我回不來了……”

她咬了咬下唇,又搖了搖頭,“為了南屏,我一定要找到蒼夷花帶回來!”說罷也不理會他言,便出門向追雲山方向去了。

許達達看着她纖弱的背影只是發愁,但這陣子相處以來,許達達也知道孫倩兒看似柔弱,脾氣卻甚為倔強,當下也不好勉強,只得再尋他法。

——

京郊城外的密林深處,一間木屋裏傳來陣陣痛苦的聲,仿佛有人在遭受什麽酷刑。林中有微風拂過,隐隐帶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

站在窗外的阿克戴着面巾,隔着窗子向內望去,只見屋內約有近百人,擠坐在地上宛如被圈養的牲畜。

屋子中央躺着一位壯年男子,那男子七竅流血,身上潰爛的傷口發出一股異味,幾只老鼠從人的身上窸窸索索地爬過,想是已不得活了。

其餘衆人均是病态模樣,嘴唇發白,眼眶烏黑,眼神無光。

此處仿佛已經被鬼神所占領……即使是環境最惡劣的牢房也不如這裏令人寒毛直豎。

有誰會知道,離京城不遠的密林中竟會有這樣一個所在呢?

此時兩個作小厮模樣打扮的壯漢走進了屋子,嫌惡地環視了周圍,掩住了口鼻:“真是惡心!”

如果不是因為豐厚的酬勞,他幾乎就要奪門而出,誰想到這差事竟是這麽個鬼地方。真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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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情不願地去搬那具咽氣的男屍,一婦女眼中卻泛起了一絲光芒,趕緊上前拉住了小厮的腿,哭道:“求求大爺救救我的孩子,她才兩歲啊,已經上吐下瀉好幾天了,再不給大夫看看,怕是撐不下去……”

那婦女抱着孩子哀求不止,懷中的孩子卻一聲未聞,卻是已經昏迷過去了。

小厮雙眉一豎,一腳把婦女和孩子踢翻在地,怒道:“作死麽!也不怕髒了爺的鞋!”

婦女小心地護着孩子,從地上又爬起,對着兩個小厮急切地頻頻叩頭:“求求大爺大發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孩子……”

那婦女瘦弱不堪,聲音已經嘶啞,此時狀極凄慘,旁邊的人只是呆呆地目視前方,看起來已經神志不清了。

小厮煩躁不已,眼中忽然露出狠毒的光,伸手從婦女手中拎起昏迷中的孩子,獰笑道:“既然活不了幾天了,不如大爺我發發慈悲,早早地送她一程,也省得她受苦!”

婦女驚恐地擡起頭,立刻掙紮着起身護住孩子,另一個小厮已經上前将她的臉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那小厮有武功在身,使上內力将婦人踩得幾乎七竅出血,婦人嗚嗚地發出凄厲的叫聲,看向自己的孩子拼命掙紮着。

旁人見了這等慘狀,都只瑟瑟發抖,卻無一人敢動上一步。

小厮高高地舉起了孩子——那孩子一張雪白的小臉長得煞是可愛,沒想到尚未見過世間風景,眼看就要命喪在這無名之地!

正當此時,阿克已飛身而起破窗而入,一個起落間劍影一閃,那小厮的胸口已經被長劍刺穿,手上的小孩應聲而落,被阿克一把撈起卷在外套中抱在懷裏。

另一個小厮口中驚呼:“你……”

阿克哪容得他說話,一伸手便扭斷了他的脖子。

此時忽有數十壯漢紛紛到了屋外,卻并不靠近,只是叫喊道:“什麽人!快快出來受死!”

阿克一腳踹開了房門,見為首那人滿臉麻子,立即認出此人就是通緝多年的逃犯張麻子,早已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怎麽會在這深山?

張麻子見他只有一人,頓時又有了不小底氣,喝道:“你是何人?竟敢來到鬼窟,好大的膽子!”

阿克冷聲道:“張麻子,皇城腳下,你竟然私囚百姓!”

張麻子沒想到會被認出,冷哼道:“這些人不過是南周賤民,可不是我齊國百姓!”

“什麽?這些人是南周人?”阿克驚訝地看向那婦人,南周早已被齊國滅國,南周人不是充軍便是為奴為婢,怎會在此?

阿克問道:“這些人怎麽都得了疫病?”

張麻子嘿嘿一笑:“南周人賤種,自然容易生奇奇怪怪的病了。”

阿克怒極,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大喝道:“少廢話,把解藥拿來!”

張麻子冷笑道:“你道世間的病都有解藥的麽?接觸過病人的人一律處死!”說着便一陣風似的搶上前向阿克攻去。

——

“他果然動手了。”書房內,齊譽拿着齊玧請戰書的謄抄本,臉上閃過一絲嘲諷。

“四皇子應戰之前曾暗中拜訪定國侯,那定國侯本是托病不見四皇子,此次出兵卻竟然跟着四皇子一起去了,其心若昭。”

宋綸心知這夏國國力衰竭,本與齊國也算多年相安無事。誰知近日齊國邊境屢有士兵作亂,便有人傳出風聲齊國有意攻打夏國。

正在這敏感時期,那夏國宰相竟被人在府中刺死,上面還留下了一張嚣張的字條,諷刺夏國人不過是賤民,即使被殺了也算不得什麽。

那字條用的竟是産自齊國的金箔紙。

夏國國主暴怒,命鎮國大将軍擇日向齊國宣戰。

他們或許也已能猜到此舉許是有人在其中挑撥離間,只是宰相之死引起全國暴怒,若不舉兵,如何平息民憤?

至于四皇子齊玧,不過是趁着五皇子齊珝受傷,給自己機會争取些戰功罷了。

眼看朝中要立太子之聲日盛,皇子之争,苦的卻是邊城的百姓,如今的邊境戰火紛飛,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妻離子散。

齊譽面沉如水:“夏國雖國力衰微,夏國國主卻并非魯莽之輩。此次發兵,不會那麽簡單。”

他的白玉骨扇在桌上輕輕地敲着,“近些年夏國與周邊的古月國、北诏國往來甚密。”

他的話點到為止,宋綸卻已經聽明白了。

若有三國聯合,此次四皇子想要趁機立個便宜戰功,恐怕沒那麽簡單……

宋綸默默注視着自己跟随了多年的九皇子,這麽多年來,哪怕自己已經是他身邊最親密的臣子,卻極少見他洩露出什麽情緒。

仔細想來,九皇子也不過二十餘年紀,怎的已經如此沉穩內斂?

多年來,朝中人只道衆皇子中五皇子骁勇善戰,四皇子有皇後庇護,均是太子的有力競争者,九皇子雖傳聞才學廣博,但身子甚是羸弱,為人十分低調,從不結交朝中重臣,也多次暗示自己并無得太子位之意。

加上四皇子近來動作頻頻,衆臣紛紛站隊,幾乎已經忘卻了這個九皇子。

八年前在樂安河邊的第一次見面仿佛還歷歷在目,從那時起,宋綸便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随九皇子!也許只有他,才能打造那個自己理想中的齊國!

“阿克那邊如何了?”齊譽沉聲問道,打斷了宋綸的思緒。

“他跟着孫倩兒前往了追雲山,按理說昨日該傳書回來了……”

齊譽臉色嚴肅:“阿克一向守時,今日午時若還沒有消息,派人加急去追雲山尋。”

“是。”

——

“姑娘!姑娘!”

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南屏仿佛聽到耳邊有人在喊叫。

南屏勉力将眼睛睜開了一絲縫隙,刺眼的光讓她的意識被一點點拉扯到了現實。面前的女子正是定雲镖局裏的沈姨。

“沈姨……”

沈姨見南屏醒轉,忙扶着她躺好:“謝天謝地,你足足睡了三日,可把大家都吓壞了。”

南屏算了算日子舒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沒有錯過祭日。她喝了口水,回憶起這幾日迷迷糊糊記得的場景,似乎有誰将她抱起,給她喂着藥……

“對了,沈姨,達達和孫姐姐呢?”

沈姨道:“孫姑娘去追雲山給你采藥去了,達達這兩日倒沒怎麽看到他,應該待會兒就會回來了。”

南屏眉頭微皺:“追雲山?”

心中閃過一絲不安,感謝道:“這幾日有勞沈姨給我喂藥了。”

沈姨聞言疑惑道:“這幾日沒有人來過呀,大夫說姑娘需靜養,只能等那什麽花采回來……姑娘可真是好福氣,沒想到今日便醒了!”又似是想起了什麽,喜道,“大夫說如果你今天能醒,就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我趕緊去請他!”說着連忙往門外走去,又細心地順手将門帶上了。

沒有人喂藥?

難道都是自己的幻覺麽?

可明明感覺那麽真實……

南屏掙紮着坐了起身,只覺身上黏膩非常,顯然是一身冷汗出了又收,幾日都沒有換洗的緣故。

眼見自己的包袱就在床頭,南屏便伸手脫下了身上的衣物,準備把幹淨的中衣換上。

沒想到此時房門卻突然被輕輕推開了,南屏一時呆住了,瞪大眼睛望着門外,只見門口站着的男子一身黑衣甚是齊整,身形颀長,腰間別着一柄黑色的長鞭,臉戴金屬面具立在月華之下。

作者有話說:

作者:霹靂一聲震天響!黑衣人他已登場!鼓掌!

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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