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

是殿下,殿下不好了!

——

今晚對于許達達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明天!

明天他就要跟着許應明去北方的齊國軍營送糧食了!

他有限的人生經歷向來是十分平坦。因為自己從小娘就去世,镖局中的人對他甚是寵愛,自打他記事以來,就沒有遇到過比被爹批評「武藝不精每天就知道看些旁門左道的怪書」更大的挫折了。

一個男子漢人生中最應該有的經歷,就是去戰場上見英雄。

自然,他許達達武功不行,但送個軍糧而已嘛,這能有多少難度?

而且還能去救孫姑娘,甭管自己爹同不同意,這麽難得的事他許達達還不跟上,那就枉度此生了!

小蝶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忽聽得一個聲音從門縫中傳來:“小蝶……小蝶……”

小蝶一下就聽出來是誰,翻了個身佯裝熟睡了。沒想到許達達甚是锲而不舍,聲音婉轉地又挪到了窗邊:“小蝶……”

小蝶繼續裝死。

緊接着就聽見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幾乎将小蝶的床都震了一震。

随着重物一起落地的,還有滿臉小心的許達達:“喂……小……”

“我睡着了。”

“好……”許達達倒是很好說話,“那等你醒了再說。”小蝶硬是将頭鑽進了被窩中,許達達的聲音卻更近了,還帶着一絲不尋常的喘氣聲,似是背着一個極重的物什在行走,那東西一會兒重重地刮了一下地板,一會兒又碰着了椅子,一會兒又像是鍋碗盆碟都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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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幹,嘛!”小蝶一個翻身坐起來,眼中的怒火幾乎可以殺人,下一秒她的怒氣就被滿滿的震驚所取代。

“達達,你或許,是想搬遷嗎。”

許達達背着一個幾乎有他本人高的大包袱,裏面怕是連他三歲時的玩具都帶上了。

許達達見小蝶醒來驚喜不已,立刻神秘兮兮地湊了上來:“小蝶,可別說我沒義氣啊,我所有東西都帶了兩份,絕不會虧待你。”

“你都帶什麽了?”

小蝶剛脫口而出便立刻後悔了,許達達的眼中果然瞬間亮起了光——

自己的眼光果然沒錯,這麽多年了,除了南屏姐姐以外,小蝶是第二個問起他發明的人了!

許達達十分利索地将自己那個龐大無比的包袱打開了,如數家珍般地一一介紹:“這個是無憂枕,我發明的,将枕頭調整在一個十分微妙的高度,既不會太高了憋悶,又不會太低了嗆到呼吸吐納。

你別看他平平無奇,其實枕頭中我還放了一味安神草。對了,是孫姑娘給我的,總之不僅睡得快,還睡得沉,實在是我一項很得意的發明。”

說着就要把那個枕頭從包袱中拿出來給小蝶。

“好了好了……”小蝶一看他那架勢,今晚怕是睡都睡不了了。“你收拾這些幹嘛,許叔說了,這次你不能去!”

“憑什麽我不能去?”

“那裏很危險!”

“就是危險我才要去!不然我爹和你,我實在不放心,何況還有孫姐姐在那。”

“不行!你現在!立刻!給我回去睡覺。”

小蝶把許達達往門外一推:“再警告你一次,你好好在京城呆着!”

“啊——”許達達的哀嚎還沒有發出來,小蝶便點了他的穴道,許達達的聲音頓時消失,一張臉皺得就差哭出來了。

小蝶把許達達終于送回了房間,這才躺回了床上,沒想到這一頓鬧騰下來,自己早已睡意全無。

躺下去的時候倒是感覺脖子十分的舒服,小蝶驚訝地看了看,才發現許達達剛才竟然還是把這個無憂枕塞到了她床上。

小蝶閉上眼睛躺在柔軟舒适的枕頭上,嘴角慢慢浮現了一個淺淺的笑意。

——

深夜的武德殿內傳來一聲聲猛烈的咳嗽,似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給咳出來了一般。

冬煙臉色慘白地往殿外跑去,剛好撞到了前來巡視的李嬷嬷。

李嬷嬷平日裏收拾得一絲不茍,最讨厭小宮女們慌裏慌張的樣子,低喝道:“好端端的瘋個什麽勁?”

冬煙急道:“回禀嬷嬷,是殿下,五殿下不好了!”

李嬷嬷見她說話沒輕沒重,頓時火上心頭,一個巴掌甩了過去:“仔細着你的舌頭!好好說話!到底怎麽了!”

冬煙捂着自己的臉,趕緊跪了下去:“殿下這幾日本已經好轉,但我剛才進去伺候的時候,殿下他竟……竟咳出了一大口血來,暈了過去!”

李嬷嬷臉色一變,卻仍是穩住了神色,厲聲斥罵:“殿下不過一點風寒,瞧你吓成什麽樣!去叫劉太醫來!”

“是!”冬煙嗚咽着答應道。

“悄悄的去,要是有第三個人知道了,你這條命都不夠交代的!”

“是……”冬煙本全無了主意,連忙踉踉跄跄奔向太醫院,心中直把九天神佛都求了個遍。

李嬷嬷穩了穩心神,連忙朝殿內走去。不遠處的牆邊,一個宮女偷偷地躲在了陰影處,目光複雜地朝殿內看去。

這人正是初蘭。

——

冬煙很快便領着劉安世劉太醫到了武德殿。齊珝靜靜地躺在床上閉着眼,看起來已經昏睡了過去,剛才咳出的血濺到了衣襟上,斑斑點點的血漬襯着齊珝蒼白的臉,顯得愈發觸目驚心。

劉太醫連忙上前為齊珝把脈,臉色卻越發難看,按照他的方子,這五皇子按理說如今應該已經徹底痊愈,怎會突然如此惡化?

李嬷嬷在一旁不敢打擾,只心急如焚地望着劉太醫,眼角不住地跳動。

卻見一旁跪着的冬煙身子都抖了起來,直看得她心煩氣躁,便沉着臉将冬煙領出了殿。

一出殿門,李嬷嬷便厲聲問道:“平常殿下的藥是你親自在煎的吧?”

冬煙道:“是奴婢,不過……”

“快說!”

“不過初蘭身體恢複的那日,說她現在活兒不多,就幫我去煎藥了。”

李嬷嬷一個巴掌重重地打了出去,臉色一變,喝道:“去把初蘭給我叫來!”

“是!”

冬煙心亂如麻,只踉踉跄跄又往宮女的寝房走,空蕩蕩的皇宮內,仿佛連燈光也是冷冰冰的,冬煙只聽見自己混亂的腳步聲,好像自己的心跳一般胡亂地跳着。

“冬煙,你怎麽了?”

冬煙擡眼望去,對面的宮媚目寡淡,神色冷冷清清的,正是她要去尋的初蘭。

冬煙二話不說拉着初蘭就向武德殿奔去,到了殿門口後顫聲道:“李嬷嬷,李嬷嬷叫你進去。”

初蘭正要往裏走,冬煙突然喊住了她:“初蘭!”

初蘭回過頭,見到冬煙發白的臉龐,聽見她低聲道:“如果李嬷嬷問你藥的事,你就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明白嗎?”

初蘭的目光一動,深深地看了冬煙一眼:“放心,沒事的。”說着便擡步走了進去。

李嬷嬷一見到初蘭,便臉色一緊,也沒有說話,便帶着初蘭進了殿門。

此時,經過劉安世的施針,齊珝終于從昏沉中緩緩蘇醒了過來,神色卻是淡淡的,好似那咳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劉安世朝地上跪着的婢女問道:“給殿下開的藥,都仔細着給殿下服用了麽?”

齊珝順着劉太醫的目光朝地上看去,只見初蘭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旁邊是臉色凝重的李嬷嬷。

初蘭聞言回道:“是。”

劉安世眉頭緊皺,卻是一言不發。

李嬷嬷忙道:“劉太醫,殿下他……”

劉安世将齊珝的手放回了被子裏,猶豫着開口:“殿下之症以足量的紫禾即可治愈。如果殿下每日按照臣下的劑量服用,按理說不會……”

李嬷嬷的目光立刻掃向了初蘭:“初蘭,劉太醫每日的劑量是多少?”

初蘭仍是低垂着眉眼,看不出什麽神色,只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李嬷嬷怒道,“你!讓人去搜了你的住處,只要被找到一點點紫禾,有多少條命都不夠賠的!”

初蘭卻仍是靜靜地跪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為自己辯駁。

床上的齊珝忽地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好了,你們這麽認真做什麽?這紫禾實在是太苦了。每次她給我的藥湯,我都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潑了一些,誰知道有這麽嚴重。”

初蘭聞言猛地擡起了頭。

——

齊珝此言一出,劉安世與李嬷嬷均是一驚,那初蘭更是臉色一變,擡起了頭看向齊珝。卻見他嘴邊蕩漾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卻是看也沒看她。

劉安世道:“殿下切不可如此。這紫禾如果不嚴格按照劑量服用,乃是毒大于效,十分危險!”

李嬷嬷急着朝劉太醫道:“那現在該如何?”

劉安世嚴肅道:“如今既已知道原因,接下來的一個月每日定量服用即可。”

然後跪在了地上,語氣十分嚴肅,“只是殿下萬萬不可再不按劑量服用了,否則臣萬死難辭其咎!”

“劉太醫放心,接下來的每一日,殿下的湯藥,奴婢一定保證一滴不漏!”李嬷嬷也跪了下來。

齊珝笑道:“好了,我聽你們的就是了。既然無事,那便出去吧。”

劉安世和李嬷嬷相視一眼,答應道:“是。”

初蘭似乎已經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說:

作者:求一個許達達同款無憂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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