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同行

傅筠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轉頭去跟侍衛吩咐事情去了。

虞葭暗暗剜了他的背影一眼,心想,這樣的人估計連那位大人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雨勢越來越大,似乎沒有停的架勢,從天井飄過來的雨絲吹在她的衣裙上,有點黏濕。

眼見天開始暗下來,侍衛們開始将鍋爐端進來,虞葭心裏有個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見個侍衛走過來說道:“虞姑娘,我家公子說了,今晚估計要在此歇下。”

歇、歇一晚麽?

在這樣的地方?

虞葭還從未在外頭夜宿過,而且是這種簡陋的地方,還是有這麽多外男的情況下。

當然,出門在外也沒法講究這麽多,只不過……

她轉頭看了眼抱臂靠在柱子上合眼假寐的人,想上前去問問具體行程,何時能到雁縣。

但忍了忍,還是算了。

“小姐,”杏兒在火堆旁喊她:“您過來烤一烤,免得夜裏着涼了。”

如今還是春天,下雨後氣溫驟降,虞葭摸了下自己的手,才發現手指冰冰涼涼的。她走過去,在不知侍衛從哪裏收拾出來的一張凳子上坐下烤火。

虞葭盯着火光發呆,恍恍惚惚的,周身一暖和,眼皮子也漸漸耷拉下來。

猛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就在她以為要栽進火中時,手臂被人拉住。

虞葭吓得瞬間清醒了,轉過頭,就見之前靠在柱子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旁邊。

此時,正奇怪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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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吓得都沒注意自己的手臂被他托着,直到他放開手又坐回去,她才慢慢地回過神。

她不自在地說了句“多謝”,聲音有點低,也不知那人有沒有聽見,他手上拿着根木棍在撥柴火。

虞葭想了想,問他:“傅公子,我們大概什麽時候到雁縣?”

“明日午時。”

“今晚必須歇在這裏嗎?”

“你若是不習慣…”傅筠頓了下,繼續道:“我的馬車讓出來給你。”

傅筠的馬車寬大奢華,裏頭睡兩個人都不會覺得擠,只是……

畢竟是他的馬車,裏頭的東西都是他用過的,姑娘家也許會介意這個。

虞葭愣了下,趕緊說道:“不用了,多謝,我不是那種矜貴的小姐。”

是麽?

想起她之前下馬車的情形,傅筠沒說話。

很快,侍衛們做好了晚餐。

傅筠這人去到哪兒都不會虧待自己,無論是吃的還是住的。即便在路上都帶了許多美味的食材,且侍衛裏有兩個廚藝了得之人,皆是可着傅筠的喜好來。

這些侍衛做事效率極高,飯菜做好的同時,也不知從哪弄得張桌子,鋪上幹淨的綢布,擺上飯菜,居然搞得跟宴席似的。

虞葭咂舌:“……”

而傅筠顯然習以為常,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後慢條斯理地坐在桌邊開始吃晚餐。

虞葭也有個小桌,她跟婢女坐一起,邊吃邊偷偷打量傅筠,覺得這人真是從金窩裏養出來的,這嬌貴的富家公子哥氣息表露得淋漓盡致。

今日真是漲見識了。

吃過飯,傅筠在門口站了會兒,而虞葭在堂內慢步消食。

雨一直下,夜色越來越濃,堂內燃了堆火,火光稀微,只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小姐,”婢女接了點雨水靜濾許久後,端過來給她洗漱:“奴婢給您擦擦,一會兒就歇下吧,明日一早還得趕路。”

虞葭點頭,随意擦了臉然後上馬車。

她的馬車不比傅筠的舒适,睡兩個人顯然是不夠的,而且簾子透風。因為沒想着要在路上過夜,所以也沒備厚一些的被褥。

以至于,虞葭次日醒來着涼了,額頭還有些燙。

傅筠得知後,吩咐快速趕路,原本定午時到雁縣的,提前卯時就到了。

到了城門口,婢女就将昏睡的虞葭喊醒:“小姐,咱們到了,大公子來接咱們了。”

“哥哥?”

虞葭艱難地睜開眼,才打開車門,就見她哥哥青衣袍子長身玉立在城門下。

“哥哥,”虞葭頭昏腦漲地下馬車,眼角還有點發紅,委委屈屈又嬌嬌氣氣:“總算見着哥哥了。”

“哥哥怎麽知道我這會兒到的?”她問。

“是傅公子提前派人來說的。”

虞葭聽後,朝四周看了看,沒見着那人的身影,侍衛們也一個沒見着。

婢女解釋道:“早在快入城時,傅公子就跟我們分開了。”

哦,估計是怕閑言碎語。

算他還有點良心。

虞衡盼妹妹盼了許久,此時見她病得面色蒼白,十分心疼,趕緊說道:“葭葭,我們先回家,大夫已經等着了。”

回到家人身邊,虞葭慌亂焦急的心才有所安定。她躺在床榻上由大夫診脈,其實也不算嚴重,大夫開了副藥方就離開了。

虞母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兒,心疼得很:“葭葭路上可還好?我聽你哥哥說了,是隔壁那位傅公子一路送你回來的。”

“這回可真得好好謝謝人家。”虞母嘆氣:“只可惜家裏近日不得清淨,如若不然得請人過來好好吃頓飯。”

“娘,”虞葭問她:“眼下家裏的事怎麽樣了?”

“葭葭好好歇息,家裏的事有娘和哥哥在,無需你操心。”

虞葭聽了難過,她娘每次都這麽說,讓她無需操心,可自己卻眼下烏青,整個人憔悴的不行,估計這段日子都歇不好吃不好。

“娘,我沒事。”虞葭道:“這次我回來也是給你們帶消息回來的。”

虞母眼睛一亮:“是好消息?”

“算是,”虞葭道:“聽得爹爹的案子有波折,蕭太傅引薦我見了個錦衣衛的官爺。那人答應會盡力查探爹爹的情況。”

“他既是肯幫忙,想必爹爹應該會沒事。”

畢竟自家爹爹是什麽樣的人,虞葭十分清楚,斷不可能牽扯那些十惡不赦的事。

虞母也是這般想,又問:“那人姓什麽?”

“那人不肯露面,估計是不願麻煩。”虞葭說:“不過那人說了,但凡有消息會派人通知咱們。”

“好好好,”虞母舒了口氣:“這下,娘總算放心些了。”

“娘,祖母知道了嗎?”

“還未,事情都瞞着。”虞母說:“我只與她說蕭太傅那邊答應幫忙問問情況,就時間會拖得久些。”

“葭葭,你回來了就先養病,等病好了再去看你祖母,免得她見了你這模樣又該傷心了。”

虞葭點頭。

等母親走後,虞葭起身去書房找哥哥。

虞衡正在寫信給同窗好友,他們有的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便想托關系問問,興許也能幫上些忙。

見妹妹過來,他起身去迎:“葭葭不是還病着,你怎麽跑這來了?”

“哥哥,我無礙,我就是想聽聽眼下是個什麽情況,母親那邊不肯與我實說,我心裏不踏實。”

“哥哥,”虞葭問:“我聽蕭太傅說爹爹被定了罪,可具體是個什麽罪名?”

“結黨營私。”兄妹倆向來無話不說,這種事,虞衡也不想瞞她。

虞葭驚了:“這怎麽可能?”

“誰都覺得不可能,”虞衡說:“可之前哥哥去問了,錦衣衛那邊有充足的證據,爹爹要背負六年牢刑。”

虞衡常年在外讀書,有些事考慮得比虞葭深。他父親肯定不可能結黨營私,那證據估計也不是真實證據,他父親這案子恐怕另有隐情。

若是錦衣衛認定了罪證,那麽翻案的希望渺茫。

虞葭憂心忡忡地回到屋子。

“小姐,”婢女杏兒勸她:“您還是将身子養好,其他的有公子在,定會想法子救老爺的。”

虞葭愣愣地搖頭,靠坐在床頭呆了許久,眼下這種情況,她又如何安得下心歇息。

“我無大礙,偶感風寒而已。”

忽然,她起身趿拉着鞋走到桌邊,攤開紙筆寫了封信。

過會兒,吩咐道:“杏兒,你趕快将信送去給岑青青。”

虞葭想了想,又從櫃子裏掏出個匣子來。

婢女見了不解:“小姐拿這個做什麽?”

“杏兒,”虞葭從裏頭掏出幾張銀票,說道:“你将這些拿去錢莊兌成碎銀,然後交給青青,讓她多使些銀子幫我打聽件事。”

“是。”

杏兒立即就出門,直到傍晚才回來。

虞葭喝過藥不大安穩地睡了一覺,醒來出了身熱汗,精神好了許多。

“打聽到了?”她問。

杏兒點頭:“小姐,岑姑娘說了,負責雁縣這邊案子的是錦衣衛指揮佥事,此人乃京城人士,名叫宋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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