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條件

“不過…”他停了下,緩緩道:“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虞葭緊張擡眼。

傅筠視線從她額邊貼着的幾根濕發移開,落在檐外的雨暮中。

“只要你願當我一年外室,我便替你爹爹翻案。”

他聲音清清冷冷,還帶着點醇厚,原本是極好聽的,可卻另虞葭瞬間睜大眼睛,臉頰也漲紅得滴血。

“你你你…”虞葭又氣又怒,罵道:“你不要臉!”

“……你莫誤會,”傅筠趕緊解釋道:“只是讓你假扮外室。”

“我家中逼婚緊迫,你只需弄些桃色名聲讓我躲過逼婚即可。”

虞葭臉上的血液緩緩回流,可“外室”二字不停回蕩在耳邊,覺得羞恥得很。

她忍了忍,好半天才問:“就不能換一個條件嗎?”

“你上次問我缺什麽…”傅筠說:“我只缺這個。”

“……”

他負手于身後,面色沉靜且自然,似乎覺得提出這種要求極其自然。

虞葭簡直想啐他一口。

“你也不必急于答複我,”傅筠繼續道:“我給你三日考慮,三日後我将離開雁縣,若你同意,我會帶你離開。”

虞葭下意識地問:“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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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回京。”

虞葭不自覺地咬着唇角,袖中的手指也使勁攪來攪去,臉頰依舊緋紅。

傅筠不經意瞥了眼,又趕緊移開視線。

“此事…此事…”虞葭忍着羞恥道:“我确實需好生想想。”

“嗯。”傅筠淡應了一聲。

細雨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青石臺階上,濺起無數細小的水花。傅筠站在屋檐外側,水濺上他的玄色袍子,恰好擋住了虞葭的衣裙。

也擋住了幾絲寒意。

“我恐怕還要與家人商量才行。”虞葭道。

“嗯。”仍舊是淡淡的一聲,但很快他又說道:“你大可放心,此番假扮外室,我會另外給你換個身份,去了上京,無人知曉你是何人。”

虞葭心想,難道這人早就打這個主意了?連要給她僞裝身份的事都考慮得這般仔細。

難怪他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的。

“對了,”虞葭突然想到什麽,她問了句:“我如何相信你的話,萬一我跟你去了上京,你騙我該怎麽辦?”

傅筠不解:“騙你什麽?”

“雖然說是假扮外室,但若是哪天…我是說假若你起了不正當的心思,欺負我了,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傅筠一時沒聽明白:“什麽?”

“就…”虞葭紅着臉解釋:“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難免容易被垂涎美色……你懂的吧?”

“……”

傅筠一言難盡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說:“這該是我擔心的事。”

“?”

“憑我的身份和地位,要什麽沒有。”

這話倒是不假,傅筠這樣的人才品貌和家世,只要他願意,大把女子蜂擁而至。

但他這句話除此之外,還有點別的意思。

此前虞葭就被誤會喜歡他,這會兒他臉上神色好像真的擔心虞葭會因此賴上他似的。

虞葭:“……”

聽他這麽一說,虞葭臉上的紅暈也退得極快,她迅速調整好心情:“既如此,我回去好生考慮。”

“好。”

等了片刻,見她沒什麽再說,傅筠颔首告辭,而後轉身走出屋檐。

侍衛迎上來給他打傘,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雨幕中。

虞葭坐在馬車中,外頭的雨聲滴滴答答,這會兒安靜下來,心情又開始沉重起來。

在聽到條件之前,她還下定決心說不論是什麽她都願答應。可當聽了他的條件後,卻不知怎麽的,羞恥、憤怒一股腦地充斥腦海。

“小姐真要答應他嗎?”婢女杏兒問,她遞了盞茶過去:“小姐站了一上午也累了,先喝點熱茶。”

虞葭心不在焉接過,她也不知道同不同意,現在心緒很亂。

“雖然是作假的,可奴婢還是替小姐委屈…”杏兒越想越難受:“小姐的命也太苦了。”

虞葭嘆了口氣:“你莫說了,我這不是還沒同意嗎?”

“可小姐不同意,那老爺的案子就…就不能有其他法子了嗎?”杏兒道:“他若是缺外室何須找小姐,他這樣的身份要找多少找不到?”

虞葭想,也是,他确實完全沒必要找她。

正如杏兒所說,像他那樣的身份,想當他外室的人多的是。而找她當外室,還得幫着翻案,其實說起來這件事總歸還是她占了便宜。

“好了,”虞葭心煩意亂:“此事我得好好考慮,回去你莫要跟其他人說起,若我母親問起,就說我出來買書。”

說完,她吩咐繞道去趟書肆。

回到家,虞葭剛洗漱完畢就聽婢女來說祖母咳得厲害。

“夫人已經過去了,小姐…”婢女說道:“您也過去看看?”

虞葭也顧不得想那些糟心事了,撂下東西就往祖母院子趕去。

虞老夫人病了多日,原先還能好好的吃飯睡覺,可自從得知兒子被定罪後沒日沒夜地愁。這一愁,病情也加重了,再加上這幾日下雨,多年的風濕老毛病又複發,新病舊疾加一起,整個人幾乎快跨了。

虞葭進屋就見祖母咳得厲害,連說話的聲音都啞得不行。

“下大雨…葭葭…來做什麽?”老夫人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祖母現在覺得怎麽樣?”虞葭連忙幫她順氣。

“好許多了,”老夫人咳完,靠坐在床頭,閉着眼緩解。又說道:“葭葭莫擔心,祖母沒事。”

她越是這樣,虞葭心裏越難受。

祖母和娘親都一樣,什麽事都喜歡瞞着自己,什麽事都自己扛着,還當她是幾歲的小孩兒。

虞母在一旁喂水,完了勸道:“娘莫擔心,衡兒那邊已經在想法子。”

虞衡從書院回來了,虞母仿佛找到主心骨,家裏有個男人在,總歸令人心安許多。

可虞葭知道,哥哥肯定是想不到法子的。那人說了,爹爹的案子牽扯上京王家,連他錦衣衛指揮使都不敢輕易沾身的事,哥哥一個無官無職的舉人又有什麽法子。

虞葭從母親手裏接過帕子:“我來吧。”

她仔細地給祖母擦臉擦手,沉默不言。

虞母看出她今日格外心事重重,暗暗嘆氣,等伺候完虞老夫人歇息下,母女倆出了院子。

廊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濕,一走一個腳印,虞葭悶悶地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印。

“葭葭怎麽了,”虞母問:“為何今日這般模樣?”

“娘,”虞葭停下,遲疑道:“爹爹的事,我去錦衣衛問了。”

虞母詫異:“你何時認得錦衣衛的人了?”

其他的虞家不想過多解釋,她緩緩說道:“錦衣衛的人說爹爹的案子不簡單,牽扯了上京王家。”

虞母猛地頓了下,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虞葭看到了,心裏的猜想更甚:“娘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沒有。”虞母眼神躲閃了下,趕緊道:“娘能瞞你什麽,別瞎想。”

“那爹爹跟王家能扯上什麽關系?”虞葭問:“聽說王家有個貴妃在宮裏很得寵,那樣的人家豈會跟一個平民百姓過不去。”

“葭葭,”虞母說道:“娘有點累了,先回去歇息,這些日子你也莫出門了。”

“娘?”虞葭追問。

“聽娘的啊,好好待家裏歇息。”

虞母說完,匆忙離去。

回到屋子沒多久,就聽婢女說母親剛剛出了門,但看樣子挺急。

虞葭坐在軟榻上,頭靠着窗,聽婢女說起也只是淡淡“嗯”了聲,也不知在想什麽。

她手上握着一枚老舊的香囊,不停摩挲上頭的花紋。

“小姐,大公子得了風寒,今早還派人去買藥了。奴婢這幾日聽說大公子早出晚歸的,也着實辛苦呢。”

“嗯。”

“小姐一會兒想吃什麽,奴婢讓王婆子做。”

虞葭搖頭。

“小姐,”杏兒見她興致缺缺,嘆了口氣:“即便有什麽事,小姐也得先顧着自己的身子,若是小姐也病了,那……”

“杏兒,”虞葭忽地開口:“一會兒我娘回來了,你告訴我一聲。現在我要歇息,你先出去。”

婢女一出門,虞葭就在軟榻上躺下了,将薄衾高高拉起,蓋住了臉。

另一頭,松石綠釉彩香爐裏上好的沉香青煙袅袅。

車聲粼粼,傅筠阖眼靠在車壁上,到了縣衙後門,侍衛上去敲了幾下,然後馬車直接進了縣衙。

宋景琛匆匆趕過來:“你怎麽來了?”

“找你喝杯茶。”

“嘿!”宋景琛稀奇:“平時只有自己找他的份,可從未見他主動來找自己的。”

“那你先等我片刻,”宋景琛攤手,袖子上沾了些深色的東西,帶着點血腥味。他說:“剛審完,我換件衣裳。”

傅筠點頭,徑直往書房走。

“我三日後要離開雁縣。”等宋景琛回來,傅筠說道。

宋景琛問:“回京?”

“嗯。”

“你不怕你母親催你婚事了?”

傅筠飲了杯茶:“你昨日說的那個法子…”

“?”

“養個外室…”傅筠緩緩道:“應該可行。”

“人選定了?”宋景琛笑着出主意:“這外室人選嘛還得不能是唯唯諾諾之人,既要能給你弄些桃色名聲,還得頂得住流言蜚語。”

“當然,最好是會做戲的。”

“怎麽說?”傅筠問。

“外室可不是單防着好看,”宋景琛繼續道:“必要時刻,在人前還得跟你演一演濃情蜜意,不然,你桃色名聲從哪來?”

“……”

“這樣,”宋景琛想了想,說道:“你若是沒合适人選,我給你推薦一個。”

“不用。”

“?”

“有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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