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罷了,娶她便是(加更)……

傅筠出了清芷苑後,卻是去歇雨小閣坐了許久。也沒讓人點燈,獨自一人摸黑坐在椅子上,直到夜色越來越濃。

紫晴得知他來了,特地過來殷勤服侍,聽侍衛說她家世子爺還沒吃晚飯,她便趕緊讓廚房準備。

但這會兒她站在門外,不敢去敲門。之前世子爺的臉色她是瞧見了的,明顯是遇到了極大的煩心事。

過了許久,還是侍衛着急了在門外試探地問:“大人,五馬巷那邊有消息了。”

片刻後門打開,傅筠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聲音有些疲憊:“他招了?”

“并未,”侍衛道:“但那人說想要見您。”

傅筠匆匆出門,紫晴緊跟了幾步,很想問世子爺要不要吃飯再過去,但看他肅穆的背影,就歇了心思。

五馬巷的宅子也是傅筠的私宅,只不過這處宅子十分隐秘,距離別院約莫要行三刻鐘。

傅筠是直接騎馬過去的,到了門口後,侍衛徑直将他帶過去,路上邊低聲禀報。

“他昨夜受刑過後昏迷了一上午,醒來後就不吃不喝,屬下本以為他想絕食自缢,但傍晚時他突然說要招供,且非得見到您本人。”

“嗯。”傅筠腳下不停。

很快來到一處小院,院子裏到處都是把守的侍衛,見傅筠來了紛紛行禮。一人正要上前去開門,被傅筠攔下。

“我自己來。”

傅筠推開門,就見那人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頭發沾着血水淩亂地貼着臉頰。

聽見聲音,那人緩緩睜開眼睛,見是傅筠後,他低低地笑起來。

傅筠走近幾步,在他身邊蹲下,用帕子撥開他濕漉漉的頭發:“你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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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吃了好幾碗凍牛乳羹之後,沒多久就聽說傅筠匆匆離開了別院。她繼續把話本子剩下的故事看完,直到杏兒催她了才起身去沐浴歇息。

也不知是晚上吃太飽了還是怎麽的,虞葭睡不着,總覺得哪裏不大舒服。再加上今夜沒有涼風,有些燥熱,她翻來覆去到半夜,好不容易醞釀了些許睡意,又聽說傅筠回來了。

且這回動靜頗大,她還聽見紫晴在外頭吩咐婢女準備熱水什麽的。

虞葭不悅,自己的院子何時輪到個婢女來吆五喝六了?她起身穿好衣裳準備出去訓斥一番,然而才剛開門,就見傅筠一身玄色錦袍大步進來。

同來的還有許多腰挎長刀的侍衛,個個神色戒備莊敬地圍住院子。

“你你你…”虞葭見傅筠這麽晚了闖入她的屋子,質問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傅筠一只手捂着胳膊,面色不大對勁,她問:“…你怎麽了?”

“羨魚姑娘,世子受傷了,還請您讓一讓。”

紫晴跟着進屋,将虞葭一把擠開,而後過去扶着傅筠坐下,又準備幫他解開外袍。

傅筠忽地止住她,看向虞葭:“你來。”

啊?

虞葭一頭霧水,要她過去解衣衫?

但看他手指間汩汩紅色,像是流血了,她遲疑了那麽下就走過去。

“你受傷了?”

虞葭沒解過男人衣袍,手忙腳亂的扯了許久,扯得傅筠蹙眉疼痛。一陣搗鼓後終于把外袍扯開時,裏頭雪白的中衣就看得格外明顯了。

傅筠胳膊的地方破了道口子,血流出來染得半邊手臂都是紅的。

虞葭還從未見過這陣仗,慌亂地問:“怎、怎麽辦?”

傅筠觑她一眼,然後坐下:“無需擔憂,小傷罷了。”

這是小傷?

都流這麽多血了!

很快,侍衛領了個大夫進來,那大夫許是見慣了這等子事,上前慢慢悠悠地檢查傷勢,而後又慢慢悠悠地取出剪子、紗布、藥粉之類的東西。

還轉頭吩咐道:“端盆水過來。”

一旁的紫晴趕緊端水上前去伺候。

虞葭不知道該做什麽,就這麽幹巴巴地站着:“好端端的怎麽受傷了?”

“為你父親的案子。”

啊!

這麽嚴重?

虞葭緊張地問:“發生了什麽事?”

“上次跟你說抓到一人,”傅筠道:“今日我欲過去審問時,遭遇刺客突襲。”

再多的傅筠不好在此直說,實際上刺客真正要殺的不是他,而是要滅那人之口。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恰在那人正要招供時,宅子裏突然闖進了一批刺客。

這些人皆是訓練有素的死士,招招狠厲。傅筠抵擋了一陣子後發現這些人并非沖着他來,而是不斷試圖湧入屋子裏。

他這才明白,這背後之人是想将此人滅口。

到底是何人動用這麽多死士?居然還敢直接追殺到了他的私宅,想必這人掌握的是驚天秘密,而與之有關的虞葭父親的案子恐怕也正是這裏頭的關鍵。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傅筠這會兒不好詳說,也怕她想多了擔心,遂安撫道:“你莫急,那些人并未得逞。”

他們還是盡全力把那人護下來了,不過還是去了半條命,傅筠也因此受了一劍。臨走前,他命人迅速将嫌疑人轉移到其他秘密地方,随後馬不停蹄直奔別院。

這時,大夫往他傷口上倒了些藥酒消毒,傅筠“嘶”地下,微微蹙眉。過了半天,也沒聽見虞葭動靜,他擡頭看去。

這一看便愣住了。

只見虞葭拿帕子默默地揩眼淚,身姿單薄柔弱,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你……”

傅筠不明所以。

老實講,虞葭此時很擔心。原本以為父親的案子并不會多難,畢竟傅筠作為錦衣衛指揮使,這麽大的官要翻案,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今晚聽他這麽說,隐隐覺得這案子牽扯不小,居然還驚動刺客。并且,傅筠為此還受了傷。

一來,她害怕傅筠就此撒手不想管了,二來也确實感激傅筠為了她父親案子做了這麽多。

所以,虞葭覺得就這麽幹站着實在說不過去,總得表現一番才好。

于是,她努力回想話本子裏的故事,擠了些眼淚出來,哽咽道:“平日看你風光霁月的模樣,可沒想到原來你背地裏承受了這麽多。”

“為了我父親的案子,你受這麽重的傷,叫我心裏如何好過。”

她抽抽搭搭的,嗚咽的聲音漸漸變大。

傅筠無奈,安慰道:“這不過是小傷罷了,不打緊。不信你問問大夫。”

老大夫忙裏抽空瞧了眼虞葭,一臉“女子就是愛大驚小怪”的模樣,說道:“确實是小傷,養幾日就可痊愈。”

“嗚嗚嗚……”虞葭繼續哭:“你們定是騙我的,這怎麽是小傷,都流了好多血,再流下去會死人的。”

傅筠:“……”

“若是你死了我怎麽辦?”虞葭怎麽感人怎麽來:“我獨自跟着你來京城,全都指望着你,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獨活了嗚嗚嗚……”

也不知怎麽的,虞葭哭着哭着,就有點真情實感起來。想起自己離家千裏,家中父親還在獄中,祖母身子也不知好點了沒。而母親……

她是真的好想回家呢…嗚嗚嗚……

“你放心,我死不了。”傅筠心下一暖,安慰道:“區區幾個刺客又怎能奈我何,事情沒你想的那般嚴重。”

哦,好的。

聽到這句話,虞葭就放心了。但适才哭得太過,一下子要收也有點難度。

想了想,虞葭将整張帕子捂住臉,又低低地哀哭了幾聲,趁婢女杏兒路過身邊時,倏地倒在她身上。

“小姐?”杏兒唬了大跳,趕緊扶住人:“小姐您怎麽了,別吓奴婢啊?”

傅筠不知她發生了何事,想起身時又被大夫摁住不能動。

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虞葭朝杏兒眨眨眼,杏兒立即會意過來:“小姐莫不是哭昏了過去?”

“哎呀!”她說道:“我家小姐本就身子弱,今日哭了這麽久,定是受不住了。”

她對傅筠道:“大人,奴婢先扶小姐下去躺會兒。”

主仆倆很快出了門,留下屋內衆人面面相觑。

而傅筠,卻是一臉錯愕。

錯愕之餘,還有點觸動。

怎麽說呢?見她哭得肩膀顫抖,且無法自拔的模樣。那一刻,傅筠內心是十分震撼的,震撼于她的癡情,也憐惜她的孤獨脆弱。

原來,他竟是她的全部指望。

再想起今日早上自己對她說的那番話,彼時她乖乖巧巧地說“我知道了,定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人前故作堅強,卻不想,人後偷偷哭了許久。

以至于還哭昏了過去。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傅筠靜靜地望着虞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良久,幽幽地嘆了口氣。

罷了,娶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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