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又不是非她不可!……

近日,錦衣衛所人心惶惶,他們指揮使大人不知遇到了何事,整日沉着臉,周身氣息冷得都快結冰。

陳大人才禀報完庶務就趕緊溜出門了,大伏天的揉着被凍僵的胳膊,暗自給各位同仁們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就連王定川也眉頭蹙緊,懷疑是不是近日定國公府尋到女兒,将他傅家推上風口浪尖這事,引得傅筠不高興。

他也開始夾着尾巴低調行事。

而傅筠,坐在桌邊,面無表情地處理各樣庶務。

桌面上摞了一大沓卷宗,大到齊王貪污的案子,小到街邊偷雞摸狗的治安事件,他也一絲不茍地過目。

路過的下屬忍不住從門口觑了眼,而後低聲交談:“大人這是怎麽了?平日裏一般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從昨日一早來衛所就命人把沉積許久的案子都翻出來。”

“大人恐怕是得知了我們做事敷衍,才這樣的?說不準是在監督查底呢。”

“啊,這還得了,我以前好些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處理的,不會被大人知道了吧?”

“有可能,要不然他這兩日怎的這般陰沉不悅?”

“嗨呀,這可如何是好吶!”

傅筠仿佛沒有血肉的鐵人般,從早上到晚上就一直忙不停,中間幾乎都不歇息,夜裏累了就睡。他在錦衣衛所的幾日,衛所裏頭的紀律也是從未有過的謹慎嚴明。

直到第六日,他總算招架不住了。剛剛踏着晨露進入衛所,只覺頭腦一沉,就斜斜地栽下去。

傅筠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平日裏精力旺盛的個人,這會兒額頭滾燙、嘴唇發白、眼下烏青,疲憊又憔悴地躺在床上。

文氏看了都忍不住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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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麽事啊!”她嘆氣。

近日來,文氏忙得焦頭爛額,還沒緩過來呢,兒子又病倒了。倒是身旁的嬷嬷勸她:“夫人先回去歇息吧,世子喝了藥,等晚些發過汗就好。您可莫要累倒了,事情都還指望您呢。”

說起來文氏覺得納悶,兒子身子骨向來極好,平日裏寒冬臘月衣衫單薄也不見他生病。

結合這幾日種種,她問随從:“你們世子近日遇到了什麽事?”

随從支支吾吾不敢答。

“說!”文氏豎眉。

“夫人,”随從也是自己猜的,想着這幾日傅筠每晚都是回別院,去了歇雨小閣就獨自一人關在裏頭。他猶猶豫豫地說道:“興許是因為羨魚姑娘?”

文氏不解。

“夫人,羨魚姑娘前幾日突然離開了,誰也不知她去了哪裏。”

別院的人也紛紛論這事呢,虞葭走的時候,連行李都未拿,以前從蛩州帶來的好些寶物也還擱置在西廂房裏頭。

“走了?”文氏問:“好端端的為何走了?”

“這奴才不得而知。”

唐月彤聽說傅筠病了,親手為他炖了補身子的燙前去探望。

羨魚姑娘離開的事她也聽說了,心裏高興。覺得此時傅表哥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想着她溫柔體貼應能打動傅表哥的心。

此前因為羨魚姑娘存在,她都做好了日後跟羨魚姑娘共侍一夫的準備,本來還覺得有些委屈。

可如今,她覺得她的等待是值得的,即便今日炖湯時燙了手指也不覺得疼了。

可倒了傅筠的屋子門口,侍衛将她攔在了門外。

“傅表哥?”唐月彤柔聲喊道:“是我,給表哥送湯來了。”

等了會兒,裏頭沒見動靜。她問:“我傅表哥還未醒來嗎?”

侍衛道:“大人已醒,只不過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

唐月彤委屈:“我也不可以麽?”

侍衛為難。

過了好一會兒,唐月彤咬着唇又喚了聲:“表哥,我親手為你熬了湯,問過大夫了,說對病愈有好處。”

“陸宗。”裏頭的人總算說話了,但聲音冷得沒什麽溫度。

叫陸宗的侍衛頭皮發緊,走到唐月彤面前,比了個請的手勢:“還請表姑娘盡快離去,大人不喜打擾。”

唐月彤身子微顫,她怎麽算是打擾?她只是想來關心一二罷了。

可現在——

這是…要趕她出院子麽!

唐月彤都快站不穩了,又尴尬又難堪。定了片刻,忍着羞恥轉身離去。

傍晚時,文氏聽說唐月彤收拾包袱打算家去,口上說是挂念家中母親,可待文氏過去時,卻見唐月彤眼裏含淚。

她問了婢女後,才得知唐月彤去送湯時被傅筠趕出院子的事,頓時又是好一通安慰。

末了,文氏又趕到傅筠這邊,勸道:“你心裏不好受何須撒氣在你表妹頭上?她一片好心被你這樣糟蹋,哪個姑娘家受得住?”

“回頭等你病好了就去給她賠禮道歉。以後你們是要做夫妻的,若是因此心裏橫了根刺可不好。”

傅筠頭也未擡,着了身雪緞寝袍懶懶散散地靠在床頭看書。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的話?”文氏氣得很,又說道:“我已經想好了,等過幾日,就托人去定國公府相商解除婚事。”

聞言,傅筠手一頓,卻很快恢複如常。

“待婚事解除了,明年春就給你和月彤定下來,你意下如何?”

傅筠視線仍舊落在書卷上,垂眸不語。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但文氏沒想到,還未等她托人上門,定國公府就先一步派人來解除婚約了。

是裴景晏親自來的。

彼時已經是三日後,傅筠病來得快也好得快,休養三天就繼續去上職了。

他正在議事堂聽衆人禀報庶務,不久,侍衛就匆匆領着個奴仆進來,那人說:“世子爺,夫人讓小的來問,之前讓您收着的那枚麒麟如意佩在何處。”

傅筠蹙眉:“問這個作甚?”

家仆支吾了下,鼓起勇氣道:“定國公府來人了,說、說要将東西收回去。”

“啪”地一聲,傅筠手上的狼毫斷成了兩截。

裴傅兩家退親,這事又鬧得滿城皆知,但幾乎所有人都理解定國公府的做法,任誰也不願将女兒再嫁過去。

街頭巷尾都在讨論此時,傅筠想聽不到都難。

他騎在馬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鐘鼓樓方向。那裏已經布滿晚霞,霞光裹着一層夜幕,濃稠且繁複,像極了他心裏的煩躁。

“大人可要回府?”侍衛問。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傅筠剛剛下職。

他失神地望了一會兒,而後調轉馬頭一言不發地走了,卻不是回府的方向。

很快,蕭澤玉在酒肆裏找到他,仔細打量他神色也不像醉的模樣。

只是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蕭澤玉好笑:“你這副樣子,就跟西街那些被姑娘甩了的愣頭青公子一模一樣。”

西街是有名的煙花之地,那裏不乏一些才女歌姬,每年都有許多風流子弟慕名而去,往往一擲千金都不在話下。

總有一些愣頭青被這些女子勾得神魂颠倒的。可那些個女子又豈會為一人停留?自然沒多久就琵琶別抱,曾經的那些個單薄露水情緣也抛擲腦後。

為此,西街上常見一些年輕公子哥失魂落魄,邊飲酒邊作些酸詩感嘆世間情為何物。

蕭澤玉覺得,傅筠眼下就是這模樣。

傅筠聽後,不屑的笑了,将一壺酒遞給他:“喝不喝?”

“也是,”蕭澤玉接過,在椅子上坐下來:“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又不是被抛棄。”

“只是暫時退婚而已,以後待你查明真相,依舊還可以再娶她。你上回不是還說讓我虞表妹暫且忍耐嗎?”

“對了,”蕭澤玉問:“後來,我虞表妹怎麽說?”

蕭澤玉觀他神色不對勁,猜到什麽,試探地問:“該不會是她不答應?”

傅筠沒說話。

“啊!”

“你還真是被抛棄了?”

蕭澤玉都納悶了:“你們不是兩情相悅麽,虞表妹為何不答應?”

傅筠聽不下去了,酒杯重重一擱:“你到底喝不喝!”

“喝喝喝。”蕭澤玉拿眼觑他,渾不自覺地捅刀子:“我來之前聽說定國公府過幾日要辦茶花宴,邀請全城的公子小姐去吃茶。這陣仗,俨然是要将虞表妹介紹給世人啊。”

“我還聽說了,定國公似乎有意想借此招婿。畢竟我虞表妹也十七八了,再等不得,估計裴家是想先定下來。”

傅筠臉色越來越黑。

蕭澤玉沒發覺,繼續說道:“這麽看來,興許過不久就要有消息了,就是不知屆時定國公屬意誰人。”

“子亭,”蕭澤玉真情實感地為好友擔憂:“如此一來,你該怎麽辦?”

傅筠心口堵得不行,他仰頭一口酒喝盡。

少頃,嗤了聲:“大丈夫何患無妻!”

“我傅筠又不是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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